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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一波又起(七)


梅鹤卿回宫已是亥时四刻,守着寝殿的李庆祥无声行了礼,犹自给梅鹤卿推出门缝。

        温离看殿门合上,梅鹤卿知道他在梁顶藏着,他俯首时俩人视线相碰,梅鹤卿向他抬起手臂,露了笑。

        温离不言而喻,摘下面具跃身落进底下的臂弯,梅鹤卿直接把人接了个稳当,旋身宽背抵在金柱,悄声地吻了又吻。温离吐息,梅鹤卿含住湿热的舌尖。

        俄顷,梅鹤卿不舍地将人放下,温离眼含春波地凝着他,连着心底的湖水也被这桃眼的含情脉脉撩得潋滟起来。

        温离隔袍子摸上一把,偷乐地缩回手,摊开另一只手掌给梅鹤卿瞧个东西。

        东西倒在梅鹤卿的手心,他捧到鼻尖轻嗅,看向温离的眼神心领神会。

        寝殿里头传来咳嗽,断断续续地,温离心想这估计是睡不着要醒了,踮脚亲了梅鹤卿脸颊朝龙榻走去。

        “附离……”景司忆意识有些清醒便觉脑袋涨得难受,他喘息声很重,手支着榻撑起身,垂着眼皮环顾寻人。

        “陛下。”温离覆上面具绕过屏风,挑起半边帷幔,端过榻旁案上的温水,递给皇帝,“喝些水。”

        景司忆晃了晃脑袋也晃清些意识,就是昏涨得反胃,他抿了几口清水把难受都压了下去。

        温离看皇帝病有好起,然精神似乎仍旧颓靡,不自觉怀疑到那安神香上。

        他温声说:“陛下,少卿回来了,正侯在殿中。”

        景司忆还了杯盏给温离,问起现在的时辰,温离搁回茶案把话回了。

        “朕,想下榻走走。”

        “是。”温离去取了外袍勾在臂腕,回来搀扶皇帝站起身。

        景司忆腿脚使不上劲,起身时脑袋袭来一阵晕眩,险些整个人倒回龙榻,幸在温离搀稳,没发生意外。

        梅鹤卿见二人自屏后出来,给皇帝合手行礼,狭眸里的情愫藏在不经意的眼风里,快速地掠过白袍。

        景司忆病得严重,即便大有好转也依旧因为精神不足的缘故注意力涣散。他不察那一丝眉目传情,只说:“去殿外谈吧,朕许久不见夜色了。”

        “春夜凉,卑职替您披衣。”话落,温离抖开外袍盖在皇帝的肩头,扶着朝殿门迈步。

        夜里皇宫岑寂,铁甲踱步声沉重,一列列火光巡视在朱红高墙的每处角落。漏夜已至,浓烈的漆黑吞噬星子,月色也蔽之无影。

        李庆祥福身问安,景司忆命其继续候着不必跟上,他领着温离和梅鹤卿就着永延殿内走走。

        景司忆散着长久郁结的闷气,亦步亦趋地逛有半柱香,方问起关于苏重锦的事。他已经不着急眼前的事,心心念念地都在黔渡那了。

        大理寺狱获知的一切消息,梅鹤卿挑拣着讲,他与温离一左一右随行,恭声道:“尽管三人一口咬定季相私建军队,但是皆拿不住实际的证据落实罪名,加之季家在此战立有大功,臣认为还不可轻举妄动。”

        “一个个都是奸佞贼人,死到临头就迫不及待的狗咬狗。”景司忆狠声道。

        夜间的风吹拂徐徐,露重泛起丝丝缕缕的凉意,被风含着绵密地粘附在肌肤,刺激着景司忆的神识和触感,他终于感觉难受退散,完全清醒过来。

        温离搀着皇帝,偶尔掖好肩膀滑落的衣裳。

        “陛下所言极是,可惜尚无证据,草率将季家捉拿下狱,难恐不会遭至反扑,叫陛下落得个‘偏听贼臣构陷功臣’的昏庸名头。”梅鹤卿手提宫灯为皇帝照着前方的路。

        景司忆喉颈感觉冷,自己拢了衣领,声量平缓却透着不悦,“处死尹家就在春疫之后,难道没有别的法子把证据翻找出来吗?因着这事朕还得寻个理由给叛臣缓个死刑的期限?”

        “陛下切勿动怒,怒易伤身。”温离从旁劝说:“既然花的是慕家的钱财,账目往来上必然是有痕迹的,破绽兴许就在这里边。”

        “无凭无据动了慕家,慕家不日就会告知季伯文,岂不还是打草惊蛇了?”景司忆偏眸。

        温离微垂首,“派外人办这差事自然是不稳妥,可要是自家的人就不同了。”

        “自家人,”景司忆心思琢磨,恍然悟道:“季燃?”

        “是了。”温离颔首。

        景司忆面露迟疑,“大义灭亲,季燃他做得到吗?”

        “做得,季供奉与他父亲不同。”温离扶人走着,脚步和思绪不停,他恭敬道:“陛下,您忘了宫中还有太后和季杳了吗?”

        景司忆醍醐灌顶,猛然记起一件事来,“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梅鹤卿隐在笼光后的神情延出了狡黠,如同恶鬼在笑。

        温离冷翆的眸子平静无波,所有的恶意尽数遮挡在面具之下,“陛下英明。”

        景司忆眼望前路,眸光逐渐深邃,过了须臾道:“明日便传他入宫。”

        梅鹤卿合手低眉称了一声“是”,又道:“微臣还有一事需禀告陛下。”

        皇帝脚步顿住,侧身看他示意继续。

        “陛下,卓兰怀疑寝殿中染薰的安神香有问题。”梅鹤卿把未燃烧殆尽的香药呈到皇帝跟前。

        景司忆捻在指腹,回身睹向温离,犹疑道:“你说。”

        温离接道:“听闻陛下近来嗜睡不止,纵然服药多日症状任不见消,便自觉这安神香是否可以减少甚至是不用为妙。”

        “朕,”景司忆摩挲指腹,疑窦顿生,“近来虽觉身子已在日渐恢复,但不知为何总是提不起精神,清醒的时辰甚少,不过半个时辰便又困乏不已,而且……醒时还伴着头疼的症状。”

        他几乎回忆不起几日来发生的事,他难受地扶额,“朕似乎也曾与太医说起过,太医却说是春疫的问题,使朕没法子安然入睡,是睡眠不足才导致的问题。”

        梅鹤卿黑暗里看了一眼温离,“陛下,常睡不易身心,何况您需要的是提神醒脑而非没有时辰似的嗜睡。安神香倘若还继续用,对陛下龙体恐有危害,微臣认为还是少用为好。”

        “陛下,明日由石太医再为您诊一次脉,今夜这安神香还是莫用了。”温离也顺着梅鹤卿的话道。

        景司忆微微颔首,他明白梅鹤卿为何要将这香药呈给他过目,他直视温离道:“你怀疑是太医故意这么开的方子。”

        “是的。”温离说:“春疫药方的案子尚未查到踪迹,宫里有机会接触方子的人皆有作案的嫌疑,敌暗我明不得不防,陛下如今用药断要严谨再严谨,小心再小心。”

        景司忆冷声自嘲,“朕的宫里到底藏着多少妄图要害死朕的宵小奸人!”

        温离缄默,作不上答。

        皇帝跨着步子,在周遭散了散心便又回寝殿中。

        梅鹤卿思来想去,关乎景阳王的身世,他还是选择缄口不提。

        次日,皇帝趁议政堂正在议事,派禁军去宣季燃到殿内觐见。

        京城春光正好梨花似雪,铺天盖地落了季燃满身,他下马边扫着遗留衣衫上的花瓣,边跟随禁军引去了永延殿。

        他给李庆祥行揖,李庆祥面笑地点头,推门与他道声“请”。

        温离一夜栖在顶梁,耳尖闻声睁开了眼,就着原来横躺的姿势,斜眼睨着底下举止拘谨的季燃。那头景司忆清晨天光乍现便醒了,难得用过一次早膳,正打足精神临书案而坐,翻着这几日由参知政事草拟的奏折。

        季燃跪在坠落的翠玉珠帘前叩首行拜,景司忆眼看奏折没有抬眸,只命季燃抬首回话,季燃磕头谢过龙恩。

        温离阖目养神,听皇帝语气温和地说:“季供奉,朕此番宣你进殿是有事予你去办。”

        “微臣洗耳恭听。”季燃忙应声。

        寝殿静了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响。

        景司忆穿的单薄,外披氅衣,跪坐的姿势雅正端方,俨然是自小教养出来的。他字字有思量地说:“季供奉还记得年前答应朕何事吗?”

        季燃心头怔了一瞬,回皇帝道:“一直铭记于心。”

        “嗯,朕眼下就急需你完成一件差事,与你父亲有关,可也容不得你拒绝。”景司忆温声温语,态度却截然相反的冷硬,“也是为你妹妹和你姑母。”

        季燃听禁军宣陛下口谕时,原以为是军器监武器库一事,由于皇城战事,武器库里的兵器全数被尹卫掏空,今年打造的兵器数额还需在进行一次统筹。

        “一切听从陛下旨意。”季燃怎料是关乎父亲的事。

        “顾爱卿昨日审问反贼尹卫,从他口中得知你父亲在黔渡以慕家钱财养有一只军队,朕听闻委实震惊不已。”景司忆合起折子,松手放到另一侧,“可朕一直感念着此次季家为朝廷的作为,觉得其中蹊跷重重,不能偏听偏信了逆臣,故而要将此事查得彻底,好还季相以及季家与慕家的一个清白。”

        他喟叹,“唉,不过朕又担忧查得明显,季相发觉了会心有埋怨,与朕产生间隙,君臣不合那便是中了反贼的离间计,季供奉,你可明白朕的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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