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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那名外臣(二)


温离望着停驻不远的马车,真如他所想般,那么于他而言,对鹤卿对他都是最好的安排。他果真是炽手可热的宝贝,有权有势的皆爱打他的主意,肩负重任,肩负重任啊,温离嗤鼻一笑。

        风荷放好杌子,温离踩着上马车,他用纸扇挑起帘布问:“鹤卿没来吗?”

        话音刚落,还不等风荷回话,马车里的人捉着扇首使劲,一把将温离拉进车厢内。温离猝不及防踉跄一下,扑到梅鹤卿温暖的怀抱,若有似无的气息俄然变作臂膀拥住他。

        马车缓缓前行,去往的方向不是梅宅。

        温离嗅着令他感到真切的檀香,听着梅鹤卿胸膛微微加速的心跳,他取笑道:“你心慌了吗?”

        梅鹤卿拥得更紧,下颚枕着温离的发尖,轻声说:“嗯,害怕你冷。”

        温离笑梅鹤卿答非所问,也压低声音,作耳语似地道:“挑拨离间的伎俩,不足挂齿。”

        “卓兰好乖。”梅鹤卿稍稍慌乱的心得以慰藉。

        温离摇头时蹭着衣料,闷闷地说:“不,我不乖,我只是择了一条有利自己的路,依附于你的权势罢了。”

        “好好依赖我,便是乖了。”梅鹤卿指间陷进了柔顺的发丝,像雪绸似的光滑。

        温离在王府郁结的阴云一瞬便释然了,他们之间可以是真情实意,也可以是相互利用,如此把话说开还能得梅鹤卿软语,他更能安心地待在梅家,纵然他并无此意。

        “我会的。”温离搂紧道:“我改变主意想接阿晚回家,阿晚却因这位王爷身子不适要留下照顾,虽说他瞧着对阿晚挺上心的,但他今日所为难免日后不会利用阿晚。”

        梅鹤卿垂下眼睑时凤眸更显细长,像是盛满一湾夏夜的流萤,愈发的深邃柔情。

        “没事的。”他安慰着,“景安王活不过三年,已然是时日不多,又无权势在身,整日清闲。怕是在王府里待着孤独落寞,才对能陪着他的温晚上心。八岁的孩童放在身边,比贴身丫鬟更使他放心。只要你不动摇,我便无所畏惧,凭谁都奈何不住。”

        “鹤卿这般说了,我也心安许多。”温离道。

        马车沿途颠簸,温离猜到这不是回梅宅的路,他率直问道:“这是去哪?”

        “花房,我在别处的宅邸,成亲当天我会从花房迎你入府。”梅鹤卿体贴说。

        温离眸子里有光,他意外中还有惊喜,“我以为在府里简单办一场就好,若按婚俗礼制来,要热闹隆重得多。”

        “为何要从简置办,我与卓兰成亲是两情相悦,没有对不住任何人,理应十里红妆八抬大轿。”

        “鹤卿所言甚合我意……”

        马车内两人相拥着,脉脉私语。

        诡者心术叵测,囚徒甘之若饴。

        府邸朱门紧闭,牌匾雕刻“花房”二字。梅鹤卿牵过温离的手扶下马车,风荷前去摇扣门环,片刻就有婢女将门打开,婢女见是主子来了,低眉福身迎进府内。

        府内景致逊色景安王府七分,观赏起来绿意盎然,与取名相提却十分不符。长廊院中走动的婢女甚少,手里几乎都端着裁剪花草的用具,遇上梅鹤卿便止在一步的距离,从容恭敬地福身行礼,模样皆是巧笑嫣然,赏心悦目得紧。

        梅鹤卿牵着温离经过一处小桥流水,方才步入内院,内院廊沿种植有梨花和白玉兰,他拉开其中一间屋子的门,一股暖流拂面袭来,温离嗅到了浓郁的花香。

        温离踏进屋内,映入眸子的是满目盛放的春色,梅鹤卿犹自去推开窗户通风,好让浓郁的香味四散减轻。

        温离被眼前乱花迷了眼,随着梅鹤卿推开一扇门,屋内更加敞亮光明。

        “这些都是三四月才会绽放的花,现在临春就开了。”温离指背轻轻摩挲着一朵铃兰,一枝青茎上的铃兰都晃了起来,好似他脚腕上的宫铃。

        “因为屋内暖和如春。”梅鹤卿唤温离过来。

        温离抬眸看梅鹤卿,笑得温柔,“你果然是花奴,把它们都骗开了花。”

        温离走近梅鹤卿,才发现梅鹤卿面朝的那扇门的门后,别有一番风景。

        翡翠碧湖,晴空万里,内院接近一半建在水面,独独这间屋子特殊,能览水天相接的阔景。

        婢女进屋在观景的门侧铺上氍毹,端来茶点和香料,福身退出内院。

        梅鹤卿盘腿坐于氍毹,看着温离贪玩地去捞了一把湖水,他拿出衣襟里的帕子,捉过湿漉漉的手腕擦拭着,说:“湖水冰冷,冻着怎么办?”

        温离任梅鹤卿擦手,替他拉下玩水时挽起的衣袖,目光被案上的香料吸引了去,他道:“鹤卿会制香?”

        “会,我教你。”梅鹤卿叠好帕子搁在案上空处。

        “是你身上的香味吗?”温离凑到梅鹤卿脖颈闻了闻,“荀令十里香。”

        他仿佛着了迷般,“你真好闻。”

        梅鹤卿笑得很好看,因为温离的一举一动实在可爱,“点燃后用来熏衣,香料的配制很是讲究,稍有偏差调制出的味道都不对。”

        温离坐回身子,说:“我相信你活了六千年,因为你什么都会。”

        “你夫君什么都会。”梅鹤卿刮了下温离的鼻子,“香方是古人所留,与当今市面的香方不同,因此味道闻着就能辨别开来,夫君的好手艺,卓兰学了不吃亏。”

        温离听着最后两句没忍住笑,“我嫁了位手艺大家,往后日子不愁吃不愁穿。”

        “自然,夫君的手艺就是用来解决夫人的温饱问题。”

        “夫君台面唱戏的底子也是得天独厚。”

        二人相互逗趣,乐不思蜀,堪堪敛了笑劲,正教温离香方调制时该注意的地方,风荷煞风景地敲响了门。

        “主子,是金碌的信。”风荷立在外头禀报。

        梅鹤卿用帕子擦手,令风荷进来,他接过递来的信,风荷拱手便又退下。

        温离挨靠着梅鹤卿,睹着手中的信件说:“金碌不是在京中吗?为何还要写信?”

        梅鹤卿拆开信封说:“我们是替皇上办事的,除却明面的公事,私底下少见为妙。”

        不单是只一点。

        梅鹤卿过目完信中内容,交给温离取了火折子烧毁。

        眼看信纸在手中慢慢烧成灰烬,温离凝眸道:“尹瑕找金碌商谈黔渡店铺联手一事,怎么看都不像那么回事,天家的钱财那么好吃吗?”

        他随手丢向湖面的最后一角白纸,迎风中泯灭成虚无。

        梅鹤卿心情好,看温离的眼神都是笑意,说话的语气能柔出水来,“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世家里有十几间铺子的事不足为奇,毕竟树大根深要养活的人多,假若抄家也能抄尹家三四百号人。”

        温离琢磨着说:“鹤卿是说,尹家是自知吃不起天家的饭,当真经营不下去,会挑别的世家也不会找天家。”

        “世家间抱团取暖是一种生存面临危险时会作出的反应,和山里头居住的动物的生存习性是一样的。信中写,尹瑕是因为黔渡匪患闹得凶才至于店铺难以维持,他若想找,季家是会答应帮衬一把,并且以尹家的势力,抛开匪患相对集中的地方,从其他州县找几个想趁机攀附的商贾是轻而易举的事。再者,他们商铺不会只开在一处,没那般简单垮掉。”梅鹤卿小木勺捣起香料说。

        温离用心边学边道:“他知道金碌做不得主,一定会禀明你,然后你会上达天听,皇帝对尹家的态度,别说是互利了,巴不得尹家早点儿倒台才是,联手能谈拢的可能性半两都没有。”

        他举着木勺颠了颠丁香香料,笑。

        “朝堂上没有动静,尹家此举目的显得操之过急,倘若皇帝愿意施以援手,恐怕这出乎意料的龙泽天恩是要降得尹卫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了。”梅鹤卿也笑。

        “你这是‘趁火打劫’,坏透了。”温离挑眉说。

        这话落了半晌,梅鹤卿也没回,温离见梅鹤卿把木勺丢回捣香料的古盅,温离也跟着放了回去,梅鹤卿猛然欺身而上压倒,他们四目相对,温离倒在氍毹,只要抬眸便能看见屋外湛蓝的天和浮动的白云。

        鹤卿很喜欢花,嗅到花蜜会情难自已,他要的那般突然,这种依恋的冲动在百花簇拥下,才是最原始的反应。

        温离似懂非懂地望着天,他环抱出汗的身躯,欲望的红潮让他此时此刻沉浸迷离。

        他溺在温柔的算计里,几近迷失,他只要能在朝堂身居一席之地,是不是就可以和身上人相守一生,为他排除异己除掉后顾之忧。

        一把刀,他想做鹤卿的一把刀。

        溺水的人一旦失去意识,眼里是黑暗的,耳边也只会听见水流的私语,蛊惑着他的心智,拖进深渊里。可偏偏在千钧一发之际,眼前的罪魁祸首又给他度进一口气,将他唤醒。

        温离揩去梅鹤卿鬓边淌下的汗珠,温柔细语着,“从今起,你若负我,我定杀你。”

        “是吗?”梅鹤卿欲望里还有狠绝,他抓住温离拭汗的手扣在地上,十指相交道:“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着,你没有爱上第二个人的机会!”

        他在□□里暴露本性,恶狠狠地说:“我劳心费神把你奉在手心养了千年,我死你也得给我陪葬!”

        他的爱意太深太重,强烈的欲望里充斥的都是占有和控制,温离吃痛间咬唇,笑了。

        温离柔软的目光凝视着他,他嗅见汗流浃背的身躯挥发的清香,无形中向他呼唤着。

        迷恋我,侵略我。

        “你死了,我陪葬,生要同床共枕,死亦棺椁同穴。”

        “我的卓兰真乖。”

        “嗯……”

        他眯眸,魂去九霄。

        ——

        梅鹤卿背倚门边坐,温离累坏在怀里,他们只披外袍,相拥而歇,望的是同一片蓝天,看的是同一处风光无限,行的是只有二人的私事。他们在宣泄各自的欲望,剥去正人君子的外皮,一次次坦然露骨地相撞,这是他们给予彼此的私权,除此以外,谁都别想。

        “你告诉我,床笫之欢是什么?”温离伏在结实的胸膛,他感觉浑身都很粘稠。

        “是宣泄。”梅鹤卿隔着袍子环紧他。

        “那我呢?”温离问。

        “是爱意,是我的欲望,唯一的欲望。”梅鹤卿笃定地说:“我们拥有彼此的故事,你现下忘了无妨,兴许某一刻你便会记起来,你只要是我的,其他都无关痛痒。”

        “我的秘密你都可以知晓,我无所顾忌要做你枕边人,给你随时能够取我性命的机会,是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啊,温卓兰。”

        温离无声倾听着,悸动的心跳得极快,他别扭地说:“好话都让你说尽了。”

        梅鹤卿知道他的小祖宗在闹脾气,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背,说:“景安王和你说了什么,我大致猜到了。卓兰,外人的话不能信,这世间你独能信我。”

        “琉火是我一缕魂气所化,我用他将你引回我身边,可你身份特殊又卷入黑金案中,因而我用黑金走私的消息与皇帝做交易,以此来换取你。”他抚摸着温离的秀发,如果琉火不死,卓兰怎么会自毁灵骨,重回□□凡胎。

        他掌心里盛开的花,只能做他疫海的月。

        “南晋权贵中,梅家是最稳妥安全的,有我在能护你平安无恙。你有何顾虑有何疑惑你都可以直言,相互猜忌是致命的,绝不能横亘在彼此间,卓兰,你懂吗?”

        温离甚是诧然,梅鹤卿在外人面前不能宣之以口的话,总是那么匪夷所思。

        “我没有。”温离像乖顺的狐狸窝在怀里不动,指尖缠着被汗水染湿而微蜷的发,他把话说得很轻柔,宛然飘落的白羽,“我只是有点不安罢了,会过去的。”

        这句话挠得梅鹤卿心尖发痒,“何故不安,我赶走它。”

        温离不由失笑,真当他是个孩子吗?他姿势跨坐大腿,跪起身和梅鹤卿额间相抵,鼻尖相碰,温离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第几次如此清晰地看着眼前人的眉眼了。

        “那我便敞开心扉与你说了。数月来你待我很好,我曾觉得是我自身还有利用价值,不然,你为何对我百般好。我顺从你的意思或许是变相的报答,我答应你从此不逃或许是内心在作祟,直到我们的窗户纸捅破了,我才觉得我是心甘情愿留下的,我是爱你的,你说我是不是爱你?”

        “我失忆了,摸不透自己了,你告诉我好不好?嗯?”温离眨眨眼。

        “你只爱我。”梅鹤卿在近在咫尺的眼眸里感受到了渴望,需要他给予一个肯定的回答。

        “嗯。”温离眼中含笑撒娇似的磨蹭鼻尖,“你有很多话听着不可思议,我不在意它们是真是假,你待我好,它们就全是真的。”

        “可你啊,待我实在是好的过分,不计回报反倒令我患得患失。景司沅一番挑拨离间于我无用,我早前便深知自己的处境,也做好为你所用的准备,我若是等同琉火,必要时牺牲掉也无碍。”

        温离亲啄了梅鹤卿张合的唇瓣,犹自接道:“卿儿,我反悔了,别牺牲我,也别抛弃我。卓兰不蠢,如今能入仕途得益最大的,其实是我自己。你看清皇帝要我走的路,这也是你心中的盘算,所以你要琉火替我把罪名顶了。你将我带回梅家起就已经在为我铺好登道石,我只需走好这一条道,京四家彻底覆灭后,我便会成为梅家与景氏新的制衡,只要皇帝这般想……”

        “卓兰。”

        “嗯?”温离顿住。

        梅鹤卿眼神阴霾,像布了层乌云,语调里的温柔都淡了,“我说过,景司沅的话不能信。”

        温离知错地垂着眼眸,默默地埋在颈窝里。

        梅鹤卿见温离认错的模样,于心不忍地柔下了声,叹口气说:“我当真是,何不愁,独愁你。”

        温离嘴角上扬,心口不一地道了句,“那你愁着吧。”

        “好,我愁着。”梅鹤卿拿温离没办法,心软道:“你是要嫁给我的,夫君的话你要好好记住。”

        “是。”温离乖道。

        “记不住,下回我就好好教训你。”

        温离条件反射地挪了挪自己的屁股。

        “琉火不是因你而死,是我令他杀掉涉案人,其中包括周素的独子,你日后碰见要堤防他。”梅鹤卿说。

        温离点头,“好。”

        他不明道:“你为何要琉火这么做,既是涉案其中,定罪自是难逃一死,何故要折了在摄政王身边的一只耳朵。”

        梅鹤卿给温离拉了下滑肩的衣领,裹好袍子抱紧怕冷着,说:“一年前长水三城给御史台寄来血书,是我命人办的,他不能暴露,所以我折了琉火。”

        “让我猜猜,是那位掌管别国铺子的管事。”此人忽然闪过温离的脑海。

        “是他。”

        “看来,管铺子只是顺带,他还有别的事做。”

        梅鹤卿低头亲了一口温离的额,当是嘉奖,“对,皇帝如果知道琉火是我的人,他不会再准琉火待在摄政王身边,反正皆是死,索性杀了他们,卖个人情给季家。”

        “季家在黑金案里折掉一个季伯丘,较起金家的覆灭,他们算是断了一臂而已。”温离思忖着在景安王府时的交谈,“皇太后攥有实权,不好动,动一动季伯文的相位却可以,但你没做。”

        “要动皇太后不难,动季伯文的相位更是轻而易举,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这也是你要学会的,审时度势。”梅鹤卿说:“皇帝要动季乔曦,我没给他这个机会。”

        “黑金案不一定能扳倒季家,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使季家倒台,景氏对付梅家自然无所顾虑,我还未在朝堂站住脚跟,大哥军队整顿尚未完成,你又已在入京途中,冒不得这个险。”

        申时过半,湖面泛起圈圈波纹,起风了。

        梅鹤卿要掩上一边的门,温离不答应,他想看一看这处的傍晚时分,梅鹤卿只得准允了,把怀中的任性人儿搂得更紧,恨不得裹成饺子一口吞下肚子。

        “大哥需要军饷,清掉一个金家足矣。我给季乔曦传递的消息,她以为是摄政王在帮她,要杀季伯丘的主意是她出的,这事只有你知道。”梅鹤卿故意耳语,像恶鬼在低吟,很有诱惑力。

        温离耳根起热,窃语道:“鹤卿不担心摄政王知晓此事?”

        梅鹤卿闻言,不在意地笑了笑,“季乔曦不说,景夙就不会知道。”

        “那皇太后怎么知道是摄政王帮了他?”温离琢磨不清。

        “因为此事只有摄政王知晓,当时的血书是送去御史台给赵思霆,赵思霆寻来了秦尧,秦尧拿着物证交给了景夙,所以才有了琉火下江灵搜寻人证的秘密任务,你才能回到我身边。”

        温离顿然感慨万千,“你脑子里装的什么?”

        “装的你。”梅鹤卿笑说。

        “景夙这个人,你拿捏得挺稳。”温离被逗笑。

        梅鹤卿不这么认为,他可以承认自己会审时度势,但不会承认他知道如何拿捏人心,如此会显得太过自负,容易遭人反将一军。

        “你的卿儿很厉害,不过你太抬举你夫君了。景夙是亲王,自小对权贵做派耳濡目染,单凭百姓一封血书是治不了金家的罪的,要对付在朝堂根深蒂固的京四家,出手必须一击即中,否则结果就会像半年前的流民案一样,再想动它,便是难上加难。”

        “季伯丘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活在这世上,最后要他命的是他的阿姐。皇帝要趁机杀掉尹家和金家的嫡子,他们皆是戍卫京城的金吾卫将军,而季乔曦要借机杀掉季伯丘,好将季家要担的罪责减轻,保住季伯文宰相之位。”

        就连所谓的琴姬诬蔑景司沅谋逆的信,都是皇太后私造的。

        温离失忆记不得曾经途中的危险重重,可这却不妨碍他对梅鹤卿的计谋心术感到惊心动魄,无以复加。

        梅鹤卿与温离提及的只是黑金案的冰山一角,细细斟酌后,还会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譬如金铭是谁烧死的?这起尾案在黑金案结案后,迟迟查不出真相,以至于它现在还压在一沓案例的最底下,页角四周都布满了灰。

        “摄政王帮皇太后,季乔曦不觉得荒唐吗?”温离在怀里换了个姿势,他伏在胸膛望着天边的云一点点被风推动。

        季乔曦和景夙各持着半个实权,等同于外戚和皇室的分庭抗衡,他们该是相看两厌才对,不斗个你死我活的,都算轻了。

        能坐上这把凤椅的女子,应该是有些手段的,不会如此糊涂。

        温离这一问,问到了关键之处。

        梅鹤卿颇感自豪,他家卓兰不是一般的聪颖。

        “秋月抚华知我意,犹作飞花入梦里。”

        温离听闻,便知其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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