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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京都儿郎(九)


温晚俄然想起还未行礼,故而拱了拱手,道:“王爷是心善之人。”

        景司齐性子内敛,挨同龄的温晚夸了句便不好意思,“沈先生说人之初性本善,温晚也是善良的人。”

        二人相互夸了彼此,默契地笑了笑。

        “要奴婢说,王爷和小公子都是善良的人,临近元日街道拥挤,要去梅府需得绕路,不如上马车再聊?切勿耽搁时辰。”一旁的福贵弓身提个醒。

        温晚侧过身,“王爷请。”

        景司齐颔首,问身边的泽兰道:“吴麽麽知晓本王出门吗?”

        泽兰低头说:“回王爷,吴麽麽是知晓的。”

        “嗯,温晚,我们上马车。”景司齐牵过温晚的手。

        景阳王是南晋立国以来最小的一位亲王,出生时母妃难产过世,自小便养在皇后膝下,由皇后随嫁的贴身老婢吴麽麽照料,这位季氏皇后待他是宫人们肉眼可见的疏离冷漠,打从进了凤禧宫,母子间未曾见过一面,仿若只要景司齐不死,季乔曦便会永远对其视若无睹,他们的联系仅仅靠着一道圣旨在维持罢了。

        凤禧宫的婢子皆是会看眼色办事的奴,明面上皇后对小皇子是如此,但皇后却将最信任的吴麽麽派去照顾,暗里是何意便不言而喻了,再不受皇后娘娘的宠爱,也轮不到婢子有丝毫的怠慢。

        生活在凤禧宫的第五个年头,景司忆登基称帝,作为手足的景司齐五岁受封亲王爵位搬离凤禧宫自立王府,季乔曦念及景司齐年幼,故派吴麽麽一同进府照料景司齐起居。

        兴许是受凤禧宫环境的影响,景司齐记事起便从嚼舌根子的婢女口中得知自己身世,亦知自己不受母后喜爱,养在这凤禧宫一隅,终是养出了沉默寡言,内敛的性子,好在他的两个哥哥偶尔会寻他解闷,给他带些好吃的好玩的,才不使他觉得自己生来便是个与世无关的人,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灰屑。

        温晚并不了解景司齐的过去,只知道他是个亲王,是景司沅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个看起来就令他心生可怜的人。

        禁军里的一个士兵领着温晚初到景阳王府时,见到的不是景司齐,而是那位老脸长满褶子的吴麽麽,简单几句的托付,吴麽麽就将他安排去了一间偏房,第一日还有人给他送饭,第二日等了一天都无人经过这里,他很饿可他不敢在府中妄动,怕给王府给景司沅和哥哥添麻烦。

        正当温晚要挺不住饿晕了,一个紫衣姐姐端来了热饭热菜,她说她是负责后厨的婢女,发现今日做给客人的饭菜搁凉了都无人送,就趁着夜色送过来,她说府里的姐姐们很忙,所以才忘了给小客人的吃食。

        温晚年纪小,脑子却不笨,他什么都没说,狼吞虎咽一般吃完,知礼数地拱手道声谢谢。就在这时,他发现房门外有人在偷看,他跑出来逮住一只手腕。

        风中晃动的灯笼忽明忽暗,借着昏黄的光,他发现来人是个衣着锦缎的小孩,小孩明明长得比他高,眼里居然露出了怯意的神情。

        泽兰跟在后边出来行礼唤小孩一声王爷,温晚才急忙松开手,跪下扣头连说对不起。

        景司齐退后半步,略微紧张地说:“没关系,我,我是来给你送吃的。”

        温晚额头连磕几下红了,他抬头时,握着红苹果的手伸到了眼前,当时的他,内心立即涌上一股莫名的难受,就想哭。

        后来的数天里,温晚时常会偷偷去寻景司齐,久而久之他生出一种奇怪的错觉,认为他们的处境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还有人记着给景司齐送饭而已。

        因为除却他以外,只有送饭打水的吴麽麽会同景司齐说话,而且景司齐面对吴麽麽时并不开心,院子里的婢女每日打扫完便不会再踏进来,空荡的院落里,孤身一人的景司齐看上去很可怜。

        温晚每日都用手指算着日子,大概快有十日这样,景司沅才来接他,温晚确定哥哥没有性命之忧方舒了一口长气,悄悄把在景阳王府发生的事告诉景司沅,泽兰才得以从一个后厨烧菜的婢子调去前院做了景司齐的贴身侍女。

        “王爷待会见着哥哥不必紧张,他人很好的。”温晚事先安抚道,那攥着他手指的手略抖,紧张不安地情绪皆形于色,他认识景司齐时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景司齐似乎很害怕陌生人。

        不安感稍稍弱去,景司齐眼中迷茫问:“温晚也有哥哥吗?”

        温晚眸子一转,记起临别时哥哥同他的言语,他擒着两颗小酒窝遮掩地笑了笑,说:“上回在朱雀大街遇见危险,是梅府的一个哥哥救了我。”

        “他真的极好,王爷不用慌,他和王爷的兄长们一样好。”温晚拍了拍景司齐的手背。

        “会救温晚的人定很善良,我就是不由的心慌,我没害怕。”景司齐喃喃自语地解释。

        温晚看景司齐难看的神色,担心地不禁皱起眉头。

        天地一片素白,细碎的雪花覆在灰墙瓦砾,映衬墙下含苞欲放的株株抹红秾丽更甚。

        今日轮值的是莲净,他着黑色劲装自檐上飞落,在屋外廊道禀道:“主子,小公子和景阳王到了。”

        整理身上衣袍的温离与梅鹤卿相视一眼。

        屋内主子道:“请去暖阁,再备些糕点茶水。”

        “是。”莲净拱手退下。

        梅鹤卿为温离系上玉佩,雾蓝流苏垂下象牙色的衣摆,“温晚曾在景阳王府住过些时日,与阿离一同进的京,阿离从前忽悠过这孩子,他如今还将你当作他亲兄长看待。”

        温离想起那日小酒肆,末了一笑,“那便是。”

        “他是阿离一根灵骨和夫君的一缕魂气凝成的血肉。”梅鹤卿一袭宽袖圆领袍,外袍绣有出尘雅致的兰花,君卿正冠笑曰:“唤阿爹阿娘亦不为过。”

        温离抿唇笑了笑,勾住脖子轻吻梅鹤卿的喉结,说:“夫君妙语令为妻颇感悚然,竟不想孩儿都这般大了。”

        “要承剥骨之痛。”梅鹤卿在温离眉心落下一吻,万般珍视地说:“辛苦我家阿离了。”

        温离已然忘却它究竟有多痛,纵使他在梅鹤卿疼惜的眼神中有所体会,可他现下心底是吃了蜜的甜。

        “夫君这般心疼模样,倒真像我生了孩子那么回事。”梅鹤卿撩起竹帘,温离并肩走出,摇扇调侃道。

        “很疼,莫不是母亲阻拦,我怕是……”梅鹤卿眸子逐渐幽邃,欲言又止。

        “嗯?”温离歪头不明就里地看他。

        他凝眸与这双漂亮的眼睛相视须臾,抬手去揉温离的脑袋,倏而轻松一笑,“我怕是恨不得把书撕了。”

        温离顿然脑海恍惚,他愣了下,低头笑道:“二爷还有暴躁的时候。”

        “有东西要抢走我的阿离,而我因有所顾忌,动不得它。”梅鹤卿声沉几分。

        “无妨。”温离听出梅鹤卿的不悦,他牵过衣袂下的手,“抢不走,阿离要和晚之在一起。”

        暖阁四面垂帘,轻纱幔帐,内设火炉取暖,放眼能观自然美景,春阳秋月冬暖夏凉,不为茗茶的绝好去处。

        “把盏风流尽,醉卧云起时。”季燃手中握有茶盏,敬玉京阒然银银雪幕,一口饮末清香苦荼。

        就坐茶案,手剥柑橘的两个刚及九岁的孩童相觑两眼,心里直呼,不懂不懂。

        只闻几声笑,季燃回身睹见廊道有二人联袂款款走来,梅鹤卿戏言说:“‘醉卧云起时’,看来这苦荼是扫了季供奉兴致。”

        “王爷安好。”温离与梅鹤卿双双朝景司齐行揖。

        景司齐怕生的毛病犯了,不免紧张地说:“免、免礼。”

        温晚予以安慰地将去皮的柑橘递进景司齐盛糕点的瓷盘,起身要给梅鹤卿行礼,温离睨见温晚小手还缠有纱布,温声道:“坐,伤好些了吗?”

        温晚呈拱手姿势僵了僵,探了一眼梅鹤卿,梅鹤卿点头示意他可以不必行礼,温晚方坐下说:“好多了……哥哥。”

        温离轻轻抚了抚温晚的小脑袋,“知礼数,懂规矩,却失了孩子天性。”

        温晚闻言愣神半晌。

        季燃掀袍落座,犹自儒雅地斟茶呷上一口,说:“岂会,我所饮苦荼非苦荼也,乃是玉京的欣欣向荣繁花似锦,是街头巷尾喜逢元日的韵味,茶不醉人人自醉。”

        “季郎所言,细细品来甚有淡泊名利,不以世事为怀之心境。”温离剥着柑橘道:“不知我可会错了意?”

        “阿离高看些许,琼瑾如今深受柴米油盐琐碎所困,对这几枚铜板还是存有俗念,琼瑾非仙人也,果腹之欲不能弃。”季燃说完,拿起盘中糕点咬进口中。

        温离掰开柑橘,将两半各自分给温晚和景司齐。温晚开心地接过自家哥哥递来的水果,景司齐本是忸怩不安,见温晚举动,他才不好意思地双手捧过。

        “甚少听季供奉提及琼瑾二字,‘若加绳染功,剖莹乃琼瑾’,自我修行陶染,璞石焉有美玉。”梅鹤卿笑谈,“字取得足妙,寓意非凡。”

        “梅大人过奖,祖父所赐寓意自然是极好,不常自称是闻他人唤之,便自惭形秽。”季燃内心惝恍,面上微微笑道:“受阿离的一番话点醒,祖父期盼皆在字间,我岂可辜负祖父的心意。”

        曾寥寥道与他人知,是自觉才华不足担起美玉之名,而今,他所作所为俨然不配。只好恬不知耻地奢求“琼瑾”二字,能给他时刻的警醒,教他尽早作决心。

        世人怀愁,各有各的苦秋,剪不断理还乱,梅鹤卿略略颔首,话题点到为止。

        温离给梅鹤卿添茶,洒然直言:“字,便是给人唤的,难不成得藏着掖着?于外人而言又不是宝贝疙瘩,还能叫人抢去。”

        季燃把最后一口点心咽下,积郁倒让几句率性话冲散一星半点,虽然起不到什么实质性作用,但心情是稍微好了些,“有理有理。”

        “所以。”温离搁放茶壶,托腮抬起眼皮子看一眼天色,无聊说:“末时三刻过去,裴先生再不来是打算今夜留在梅府用膳吗?”

        梅鹤卿衣摆下探来一只手,摩挲着隐隐发痒,他眸子暗流欲动,面上若无其事,“元日大典的筹备繁重复杂,有可能被什么事绊住脚跟。”

        季燃从身侧堆叠的书层中挑了本《周礼》,点头道:“确实,不如咱们且先翻阅,待裴大人来了,有何处不懂便能当面请教。”

        温晚和景司齐两个孩子倒是赞同得快,温离手掌撑着下颔没动,正打算缩回手随便拿本什么书装模作样,梅鹤卿见势当即捉住他的手腕,摁着不给他临阵退缩的机会。

        温离眄了梅鹤卿一眼,淡然自若地换手去取另一边的书,随手拿了一本《毛诗》。

        茶案铺有针绣的花布,布子四边垂落茶案四角,将案底下遮了个昏暗无光,三人盘腿坐于温离对面,温离与梅鹤卿又是面朝廊道的位置,这案桌底花布后,衣摆遮蔽下的放荡任谁都发现不了。

        梅鹤卿拢住温离的手指,就这般摁在腿上不许它再撺掇,温离连翻几页纸,接而无精打采地托腮,半盏茶的功夫便犯困了。

        温离发懒地半敛着眼眸,快眯眼了倏然捉他的手紧了紧,他眼皮子动了动,抬眸见自家爷在低头看书,他挪身挨近,枕着手伏在案上,无声打量起眼前人的轮廓,就像是在欣赏自己的宝贝似的。

        温晚借着学习的名义跑来梅府,打着能偶尔偷看一下哥哥的主意,看情形他觉得很是古怪。

        他哥哥怎么对着梅大人黏糊糊的,难道真如坊间传闻。

        温晚唰地小脸一阵白。

        梅鹤卿眸光从书上离开睨向温离,噤声作口型道,好看吗?

        温离桃花眼眯成一条狭缝,说不出的冷韵佻达,你好看极了。

        梅鹤卿满意笑了笑,转眸道:“《毛诗序》有云,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何解?”

        温离挑眉抬首,梅鹤卿翻阅的书籍明明是《尚书》,问的却是他随手拈来的《毛诗》,他扫一眼对座的三人,继而说了句,“不懂,琼瑾你有何解?”

        温离答的干脆,显得二字半真半假。

        季燃思忖会,“风意有三重,一为自然之音,乐也,乃诸国民俗民谣也;二为诗歌载体,声也,乃民向寄托感化也;三为上下贯通,国也,乃君民教化谲谏也。则所为乐风,民风,国风也。”

        “诗作为人情感之宣达,含有六义,其一为‘风’,风有讽喻亦有教化之意。宣达以声,故以诗乐附之,甚贴近其所表矣。而君以诗乐教化于民,民以诗乐讽喻于君,谏辞深隐委婉,使言者无罪,闻者取谏足以戒,故称‘风教’也。”

        季燃语毕,皱了皱眉,所答过于片面,终究是理解不够透彻。

        两小孩儿眨巴眼睛显而易见地听不明白,梅鹤卿不作评,持不赞同亦不否决的态度,温离颇捧场地点点头,饮茶不语。

        季燃悻悻然间,闻身后有人朗声问:“何为‘变风’?”

        季燃意识顿了顿,回身瞥见一抹墨影自廊道身环寒风雪气走来,身姿拔然宛如苍翠琼枝。

        季燃连忙起身抻平衣褶,相迎作揖,“裴大人。”

        “裴先生。”温离和温晚也站起身行揖。

        裴逸摆手,不拘小节地坐在季燃身侧道:“私下何须讲究这些,都坐。”

        三人纷纷入座。

        季燃作晚生的欲给裴逸斟茶,裴逸先一步自个倒了杯饮尽,暖暖发冷的身体,他呼出口白雾,说:“礼部办事的少,来年大典手忙脚乱,除开当日有差在身的禁军士兵,其余全调去给了礼部,把我一个户部侍郎都给拖住了,这才来晚,实在对不住。”

        梅鹤卿看着裴逸,体谅道:“无妨,公事要紧。”

        裴逸犹自发笑一声,“从下调任的官员处事畏首畏尾,能施展开来的寥若晨星,如斯也无须往这朝不保夕的官场挤破头的进来,在本家州县做个教书先生岂不乐得自在。”

        几人默默端坐倾听,官场上的事,轮不到他们说长道短。

        “许是刚上手就操办起如此隆重朝会的缘故,顾虑多便放不开,小心谨慎亦是好的,还有几日,紧赶慢赶都来得及,办稳妥方是要紧,容不得出错,大典举办不就是图来年有个好兆头?”梅鹤卿抿口茶说。

        裴逸抓了把头,他深谙在朝为官皆是举步维艰的道理,“然为官者须有“敢言敢做”之气魄,而不是为着个祭拜用的香炉应选哪个而迟迟做不出决定,我听着气人,他人听着指不定笑话成什么样。”

        “就就,就这点子魄力,还能指望他们能做到‘文死谏武死战’的直臣?”裴逸想想就气结巴,眉头的褶子皱得能夹死蚊虫,“朝廷要能多有几位秦尧那般的言臣便好了,不惧权贵敢于直谏,何愁朝堂不是一片清明。”

        梅鹤卿笑而不语,秦尧为人处世道顺耳是刚正不阿,道拂耳就是油盐不进,不屑世故圆滑。前不久因小酒肆斗殴,尹瑕便遭秦尧弹劾上奏,奏尹瑕身为京城巡防军领首不顾城中百姓安危,为报私怨损毁百姓财物,失职失责德行有亏。一本折子下来,尹卫的脸黑成过火的碳,吓得平日里巴结的小人躲老远,生怕糊自己一脸灰。

        这事,尹瑕只能是敲碎的牙往肚子里咽。当日小酒肆老板向尹瑕讨要赔偿无果,还挨了一顿毒打,次日老板携着一身的淤青,拄着根木棍又瘸又拐地跑去御史台告发,正巧撞上沈璞下朝的轿子,此事便闹上了大殿,尹瑕气不过要将梅鹤翎一并拉下水,但又碍于面子,不肯摘下幞头露出那一寸秃地,挨揪头发时手下和几个一道吃酒的狐朋狗友,都叫梅鹤翎身边的侍卫沙月吓没影,没人证明他受过屈辱,再者此事说出去丢面子,最后罚了一年俸禄,只得自己把碎掉的牙和着血吞了。

        几日过去,尹瑕估摸还未发觉哪里不对劲。

        温离饶是敷衍地翻了一页纸。

        季燃正襟危坐,心中多少泛有激动,仰慕之人如今就坐在身边。

        裴逸耳闻翻页的书声,俄然想起他适才的问题,转而侧头道:“季公子对‘变风’有何解?”

        季燃出于略微起伏的情绪,言行没有开始那般自然轻松,藏于衣袖里的手攥成了拳头,拘谨地说:“晚生愚笨,望裴先生多加指点。”

        “‘变风’与‘正风’相对,‘正风’所表现是对盛世时期的赞颂,而‘变风’出现于朝代政治的衰乱时期,天下王道衰微,人伦礼仪废弛,刑法政治苛刻,诸侯各行其政,民间风俗各异,在民不聊生的动荡年代下,是作为承载世人激愤怨恨之情的一种诗歌,与‘正风’所表达之意截然相反。亦用作世人讽喻君臣朝堂的手段,揭露朝政的腐败,权贵的丑恶,同时亦然表达了诗人的爱国情怀和深沉的忧国意识。”

        季燃身板挺得笔直,犹如绷紧的一根心弦。

        “嗯。”裴逸算是认同地点了点头,“民风何态取决于上者的教化,因而三国诗乐迥然有别,但所宣达之含义却是伯仲之间,相差无几。”

        “不正,是变!”

        “由‘风’,能感知诗人心境,能辨别国家世态。”

        裴逸自笔架取下一毫,置于季燃眼前的宣纸,凛然道:“它能歌颂盛世亦能批判政乱,以毫为刃以墨为锋,锻笔淬心,必成大器。”

        季燃凝视纸上的毫,心头震的发麻。

        暖阁外的细雪朔风不知何时停歇的,银装素裹的画卷里出现一顶姑娘家用的暖轿,精美的帷幕将砭骨的寒气避之帘外,抬轿的壮汉步履稳健,侍女紧跟轿子一侧,指间捏有一方刺花的绣帕。

        暖轿里的小姐身着一袭娇粉襦裙,外披一件纯白狐裘,面容姣好,妆容精致。

        暖轿停落梅府门外,侍女小步上前与门奴施礼,“劳烦小仆通传一声,我家小姐有事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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