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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金屋藏娇(五)


温离带温晚才到楼下,迎面跑来一个小太监,怀里抱着纸袋,袋里兜着糖葫芦,神色匆匆喘着粗气,未到温离跟前便急色道:“小公子有无伤着啊,奴婢回来路上瞧见几抹熟悉的身影慌乱跑走,又听闻梅家三公子来了,生怕回来迟了小公子挨欺负。”

        温晚脸色煞白摇首道:“福贵我没事。”

        福贵一打量哎哟叫道:“咋的流血了,何人伤的小公子!”

        “尹家人,快带去医馆包扎吧。”温离迎着福贵质问的眼神,温声说。

        “尹、尹家人。”福贵略惊,随而缓声安慰说:“不怕,咱有王爷给公子撑腰。”

        温离把温晚的小手递给福贵,“没事,这祸算到梅三公子头上。”

        福贵接过温晚小手,给白衣公子福身谢了。

        走时温晚不舍地问:“哥哥,我能找你玩吗?”

        温离感觉小孩很是熟悉,他笑了笑,“可以,来梅府寻我。”

        “嗯!”温晚重重点头。

        王爷,景安王吗?

        温离回身往二楼上去,与风荷说:“去看看巡城兵来没。”

        “是!”风荷抱拳。

        二楼时不时传出哀嚎和物品破碎的声响,一楼客人怕殃及池鱼散都散了,还有几人胆子大点在吃酒。

        掌柜镇定自若地待在自己的柜台后敲着算盘,温离下来找了个座处,折扇朝掌柜招一招,说:“劳烦给我一壶茶。”

        掌柜眼皮子一抬,瞧了温离一眼,指尖拨弄珠子没停下,说:“稍等。”

        小酒肆外人声鼎沸,小酒肆内有人吟道:

        二十四时逢大寒,朱雀伏祥龙吟安。

        年末年首迎新岁,人去人还忙旧辞。

        东风催雪开千树,香车宝马花满路。

        玉尘琅玕粉妆砌,妙笔丹青满玉京。

        吃酒的几人连声道好,温离闻言觉得此人声音耳熟,他起身找去,他们落坐在一楼往里的小雅间,隔着春来鸟语图的屏风,隐约看清吟诗之人的相貌,正是昨夜在杏仙居遇见的季燃。

        季燃酒劲晕红两颊,身处满地的宣白丹墨中,清瘦的玉指挥毫落纸,他抬首见屏风后走近的温离,搁了笔,掌心撑在案上起来,微醉道:“温公子,好巧啊。”

        温离作揖说:“季公子闹中取静,落纸云烟。”

        季燃哈哈笑道:“过奖了,我不过寻友来吃酒,这里的酒可比杏仙居的好,温公子快来尝尝。”

        在座的文人连连热情相邀,温离架不住脱靴一道而坐,一同融进了白纸画卷。

        季燃为温离斟酒,小雅间里清酒墨香缭绕,氤氲的画意诗情气氛恰好,有人箸击酒盏作曲,悠悠唱来:“走街串巷盈盈笑,叫卖吆喝声不平……”

        二楼满目狼藉,屏风茶案东倒西歪,杯片迸溅四处皆是,梅鹤翎脚尖踢飞碎片,披肩的大氅微微歪斜,显得慵懒浪荡,他嫌弃地往尹瑕身上扔掉手里的一撮毛发,笑的可恶,“还你,自己回家粘上。”

        尹瑕盖住秃掉的一块头皮,梅鹤翎没动手揍人,就是将人拽秃了顶,尹瑕恨死这人又不敢还手,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像条要发狂的狗。

        梅鹤翎冷笑一声,“本公子听言尹家从前也是将门,立战功得封的爵位,你爹还讨了个世袭的金吾卫将军一职,没少在朱雀大街作威作福,好生威风啊。”

        “那又如何!”尹瑕怒问。

        “没啊,就觉着你运气好,你老爹死了你上位,白捡个将军做,本公子没来得及恭贺一声,不如你耍个拳脚助助兴,让本公子欣赏欣赏尹家功夫?”梅鹤翎长腿一伸,脚板勾来一张四脚椅子,坐下后仰靠在椅背,翘起二郎腿坐姿豪放。

        沙月修长的身影立在楼道边,倚着墙壁闭目浅酣,怀香坊混了一夜,困。

        尹瑕被梅鹤翎激怒,前扑一拳挥来,“休要辱我尹家!”

        拳头软如棉花和的,梅鹤翎五指钳住,椅子纹丝不动,扑来的攻势没有一点冲力,他嘲道:“这么虚?要补补啊。”

        梅鹤翎手臂发力推开尹瑕,尹瑕受力翻倒在地,腰背撞到案桌吃痛一声,玻璃碎屑扎进手心,他怒目瞪之,切齿道:“梅鹤翎你等着!今日之耻,我来日百倍奉还!”

        “行啊。”梅鹤翎爽快答应,这人都不放眼里,说的话就如同放屁,他放下腿倾身向前说:“看看,是你先洗今日耻,还是我先弄死你。”

        “京城城门外的流民去哪了,你金吾卫最清楚不过,别让我逮住,否则扒掉你们尹家一层皮。”他半敛眼眸,气场浑然侵出一股恣睢危险,犹如黑暗压迫袭来。

        梅鹤翎的话就好似捏住了尹瑕的要害,尹瑕脸色几经变换愈发难看,他感到窒息。

        “怎么不反驳了?难不成三公子猜对了?”梅鹤翎眼里全是审视地盯着尹瑕。

        尹瑕内心一阵发毛发冷,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剥皮去骨。

        风荷从外边回来,走至屏风前道:“公子,他们到龙延河畔了。”

        季燃吃酒吃醉了,正囔着要温离吟诗作对,吵得温离头疼耳麻,他扫掉揪住他衣袖的手,穿上靴子起身离开,道:“通知三公子该走了。”

        再不走,碰上巡防兵纠缠便不好脱身,难免要有一架,一旦打起来私事也得成了公事,再加上朱雀大街人山人海,驱车驾马不痛快,要溜就得尽早。

        风荷颔首示意明白,温离便先一步上马车,他去二楼知会沙月一声,沙月耳边听到动静,睁眼看向出现在楼道的风荷,二人眼神交汇间默契地点头。

        风荷转身看向梅鹤翎,唤了声:“阿翎。”

        “来了。”梅鹤翎心领神会,他站起来不屑里带着笑,轻飘飘地丢了句话,“还是禁军好玩。”

        两人下楼,衣衫松垮的沙月经过掌柜跟前说:“记尹家账上。”

        “小的明白。”掌柜回道,拨珠的指尖停止不动。

        “梅三郎。”屏风后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眸,软绵绵地喊道。

        梅鹤翎止步眼神寻去,看清了季燃白里透红的半张脸儿,立马加快脚步头也不回。

        沙月目光扫过,迈开步子走到屏风后,捞起腰,一把将醉酒的季燃扛到肩上,醉醺醺的文人犹如一盆清水泼面,醒来几分,只听这人离去时说:“巡防兵来了,赶紧散。”

        文人们酒意直接全醒了,身子摇晃着起来,提起衣摆小跑出了小酒肆作鸟兽散。

        梅鹤翎翻身上马,望见自家的马车在前方不远处,又睹见沙月扛盐袋似的扛着季燃出来,他勒住缰绳道:“你怎么把季郎捎来了?”

        沙月肩头顶着季燃小腹,难受地喃道:“放我下来,不舒服。”

        “他那些附庸风雅的酒友都走了,留他一个醉鬼在里头不太好。”沙月放下季燃,抓着季燃的腰抱上了马,他翻身而上,坐在季燃背后。

        梅鹤翎耸肩道:“行吧,你自己照顾,他喝醉了就爱缠着人吟诗,我是怕了。”

        梅鹤翎两指含在唇间,吹响口哨,灰蒙的天空中,一只白隼长啸一声俯冲而下,羽翼夹着风雪落在梅鹤翎的宽肩。

        白隼的长啸响彻朱雀大街的上空,紧接着街上有人高呼道;“三公子要走了,都快往两侧让道!”

        高呼不绝,声声传接朱雀大街的尽头,不多会路上的行人不约而同地往街边靠拢,当真让出了一条长道来,风荷甩起马鞭驱车驶过。

        梅鹤翎一抖肩,白隼再次展翅腾飞,在长道上方破风雪而去,他策马跑起来追逐白隼,怀香坊的姑娘在楼阁廊檐处观望,拈在香袖中的手帕追随着少年的风姿飒影远去,直叫人想到一句: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1]。

        此人便是朱雀大街龙延河畔出了名的纨绔公子,梅家老幺,梅三郎。

        风紧雪密,清音杳冥。小梅苑的廊檐下垂首端跪三人,书房内二人相对而坐。

        梅鹤卿在从北校场归家的路上听闻了些趣事,半路又碰见被自家弟弟揪秃了一块的尹瑕,尹瑕恶狠狠地要告状,梅鹤卿一拽缰绳便扬长而去,猝不及防的尹瑕原地吃了几口雪。

        温离褪去狐裘,喝茶暖胃,隔着竹帘的缝隙能依稀瞧见三人的身影,此事因他而起,为他受罚心里是过意不去,他说:“尹家的公子言辞下流粗鄙,阿离一时没沉住气,是阿离的错。”

        梅鹤卿将温离冰凉的手指拢入自己的掌心,温离的另一只手还执着他做的扇子,他却问:“吃酒了?”

        温离感觉温暖流入指尖,他乖巧地承认说:“一口,我想着二爷不让喝,我便酌情抿了。”

        “同谁喝的?”梅鹤卿一丝不悦。

        “季……”温离才后觉他竟连这人名字都不知。

        梅鹤卿单凭个姓便知是谁,“往后碰见离他远些。”

        “为何?”温离问。

        “酒缸子里浸泡的酒鬼,烦人。”梅鹤卿不给面子地指出原因。

        “这般,还真是。”温离适才领教了一番,昨日还是大雅君子,沾了酒就露出形,他笑了笑,轻搁扇子的手贴在拢住他的这只手背,似哄如慰地说:“二爷别气,多亏三公子及时出现,阿离才能完好无损的回家,三公子揪下尹瑕一撮毛发不过是少年们的玩闹罢了。”

        梅鹤卿舒口气,说:“尹瑕同我说你欲要动手与他打上一架,我听闻便急着往回赶,没伤着便好。”

        “我是想动手揍他,奈何没机会。”温离指腹在梅鹤卿的手背揉搓,无意间流露出撒娇的味儿,他硬气道:“他辱我家二爷,就得揍他。”

        梅鹤卿噗嗤笑出声,给檐下三人惊的犹如遭雷劈了一般,百年难得一遇。

        “嗯,别生气了,二爷我与你说。”温离脸蛋儿凑近,仿佛分享秘密的天真孩童,“我下车那会就瞥见了往这来的三公子,如若不是我也不敢这般叫嚣,二爷……”

        梅鹤卿眨眼间倾身向前,抬手绕过颈侧摁在他的后脑,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下唇便叫人咬住,咬的极轻生怕弄疼了他。

        咬他的人随即亲了一口,说:“下不为例。”便又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

        留下温离泛红的唇和勾人的意犹未尽。

        温离舌尖舔唇,动情的桃花里映出梅鹤卿的坏笑,他也笑,他道:“三公子回去吧,二爷不罚了。”

        “二哥真不罚?”梅鹤翎抬首朝里确认地问,透过竹帘只隐约看清两人身影。

        “对,二爷你说是吗?”温离解下发带,乌发垂肩与那含情的桃花眼衬得更加撩人。

        他解开腰带指尖敲了敲案桌,梅鹤卿喉干声沉地说:“回去闭门思过一日。”

        “是!”三人高声齐应,轻功上檐逃似的没影了,暴雪将至明日肯定是出不得门,这哪是罚呢,梅鹤翎心里乐,二嫂,亲二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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