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金屋藏娇(一)
淳光四年寒冬
苑子的红梅覆了雪,在洁白里秾丽动人,檐铃无风不响,书房便敞着门,放下了遮寒的竹帘,温离坐在帘后的案桌,披着氅衣怀里抱着汤婆子,铜花炉袅袅白烟,清香沁人提神,温离醒着时皆会点上。
年底,北边校场即将竣工,事事都需梅鹤卿亲力亲为,因此白日常不在家中,梅鹤翎就趁他二哥不在家的空子,又钻进了小梅苑。
双脚来回没迈几下就给人拦住了,他瞧着横在他跟前的手臂的主人,有种被当场抓了个现行的窘迫感,干笑道:“风荷你不是和二哥去校场了吗?”
风荷拱手回道;“二爷要莲净一道,留属下在小梅苑守着。”
“这……这般。”梅鹤翎不怕风荷,就怕风荷给二哥作个小汇报,他想道;“祖父让我来看看温离。”
梅鹤翎说完就要迈腿往里走,风荷又张臂拦住了。
“二爷说,无论谁来都不准踏入小梅苑。”风荷态度坚决,不让进便是不让进。
梅鹤翎近几日都不来正是因为风荷在,终于盼到一日风荷不在,没想到小算盘敲空了。
“那你能不能别跟二哥说我来过?”梅鹤翎小眼神可怜地看着风荷说:“我就远远地看,不会打扰了里边的人。”
谁曾想得到,梅家三公子在自家宅里如此卑微。
风荷说:“今日放了竹帘,三公子是望不见的。”
“不是还有个窗户吗?”梅鹤翎话音刚落,纵身上了屋檐。
“三……”风荷眼见人飞上去,也跟着一起。
屋檐让他们踩着滑下了积雪,梅鹤翎挑了个能望见窗户里边的好位置,扫掉了雪盘腿而坐。
风荷坐到梅鹤翎旁边,抬头望向窗户的方向,隔着不大的小庭院,能看清主人吩咐他万分小心看护的公子的侧颜,那位公子正坐在窗边低首垂眸。
只是静坐,亦是一道旖旎的风景,肌肤比雪无瑕,跟能透着光的白花瓣似的。
“我每回见他都像见了月亮似的,生得比坊间的小娘子还好看,难怪二哥当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手将他抱进了梅宅,昏迷不醒的虚弱美人谁不怜爱。”梅鹤翎望着窗户里的人儿,竟生了窥瞻美人的错觉。
风荷的身份在此,他不敢妄自议论主子的事,只问:“太老爷让三公子前来是有何吩咐?”
梅鹤翎指腹捻雪,神情复杂地说:“那日二哥不是带他策马过长街吗?外边就传的满城风雨,说二哥贪图武朝男人的美色,囚他在苑子里做禁脔,二哥至今未娶本就给祖父愁的日日惦记,祖父听闻差点驾鹤西去。”
“二哥性子祖父都拗不过,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的二孙媳是个男人,二哥又不带人给祖父瞧,说他在狱里头患了重疾,烧的厉害失忆了,需要好生静养,日子久了,祖父等不住了,这不就让我来探个情况。”梅鹤翎抓了一把雪揉化。
他还记着衙门堂上温离和琉火的事,说不出个什么滋味,就挺突然的。
风荷奉令守在小梅苑,亦是知之甚少,在他肉眼可见的地方,主子待公子有礼,夜里也不宿在小梅苑,看似亲密的举动就是主子每日夜里回来都会同公子吃饭,哪有半分如传闻。
“公子确实病得严重,昏迷许久才醒。”风荷认为此事没什么好瞒着太老爷的,便如实说:“公子醒了便提不起精神,嗜睡得很,吃着饭都能睡过去。”
“这么严重?”梅鹤翎眉头微蹙,不该如此啊,堂上见时还挺好的,不过是用了拶刑,怎么就病的那么厉害了?
风荷轻颔首,“公子病弱的模样见老太爷不好,二爷想办法,去寻提神用的檀香才缓和公子的嗜睡。”
梅鹤翎又抓了一把雪,揉成了球状,“这事得跟祖父说,既是二哥认准的人,那便是自家人,祖父对你们就如同对我这般,又怎么会去介怀温离从前的身份。”
梅鹤翎说着,高抬手臂要扔丢手里的雪球,余光却见窗后的人正望着他们,他手僵在半空,与那人对视迎上。
狭长上挑的眼里没了高堂上的冷僻和砭骨的笑意,眸中荡漾宛然潋滟波光的冰雪消融,还有春水里尚未消退的一丝晚冬的寒,虽然还是不太亲近的样子,但杀伤力大减,像……,梅鹤翎一时找不出个措辞形容,像拔了指甲的乖狐狸。
“气质变了像换了个人似的,挑起的冷韵是真勾人,欲拒还迎的。”梅鹤翎收回了目光,把雪球扔进了树梢,砸落了雪。
看来是真失忆了。
风荷闻声看着树梢雪落,口中呼出白雾,“二爷定力极好,外边传的不可信,污言秽语。”
“我二哥定力不好怎么做的老光棍。”梅鹤翎要调侃他二哥也就这话题能给个机会,别的事都做的绝。
温离方才便听见屋檐上有人说话,聊到他时,不禁往那处瞧去。
案上摆放的书籍均是行商之道,他醒后记忆空白,第一眼见的人对他说“不问过去”四字,他便没开口,许是往事不堪回首,他也不知该作何打算,他原是存了防备,但那人待他极好,日子久了他便没再怎么警惕,后来又让他学行商坐贾,他想着闲来无事,便也应了。
他掂量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最接近不过是知己,经屋檐二人一聊,他和这人竟深入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暮蔼苍苍,月华如水,晚风摇掉了红梅的雪,闹响屋檐的铃,将伏案小憩的温离给闹醒了。
屋里没点灯,竹帘不知何时升起,书房的门掩上了,他在黑暗里唤道:“风荷。”
风荷在门外应声:“公子醒了?”
温离披着大氅推开门,风一下便涌了进来,他拢了拢领子,“点灯吧。”
他说完转身入屋时顿住,又问:“他回来了吗?”
“回来了,二爷见公子还在休息,又正巧老太爷寻他,他便没叫醒公子,先去见了老太爷。”风荷招手示意侯在外边的婢女掌灯。
温离淡淡地“嗯”了下,回屋又继续埋在案里翻着书。
风荷见天色已晚,询问道:“公子可要先用膳?”
书房亮敞起来,他双眸映着在烛光里发黄的字,心思却飞去了别处,“不饿,再等等。”
估约莫半个时辰,书房的门被推开,温离抬眸见婢女手端吃食鱼贯而入,继续低头看书,唤道:“风荷,不是说再等等吗?”
过了片刻,无人应道,婢女依次退了出去。
“风荷。”温离翻着书页再次唤了声。
应声的却是另一个人,“风荷领罚去了。”
温离闻声抬首,那人从门外进来,正自己褪去氅衣,内搭是月牙色的交领长衫,露出高挑的身姿。
温离打量那人的脸便想起梅鹤翎口中的老光棍,实在是甚为不符。
“风荷做错何事?”温离的目光从长衫身上移开,在屋里寻不到个好去处,又落回了书里。
梅鹤卿脱下的氅衣挂在架上,隔着案桌坐到温离的对面,只听他说:“不遵主言,自是要罚。”
温离想起,自从他醒来后,小梅苑除风荷和几个侍奉在侧的婢女外,便没见过其他的面孔,许是和今日他瞧见的生面孔有关。
梅鹤卿虽不允许他人入苑,但是与他说过宅子里的人,也提及一些朝堂上的事,他都记在心上。
“下午时我见你三弟与风荷坐在屋檐上谈话,内容甚是有趣。”温离抱着新换的汤婆子捂手,暖意从手心流向全身。
梅鹤卿的眼光游走在温离的身上,温声里藏着柔,问他:“谈了什么,能让阿离想与我分享?”
温离莫名觉得微热,他不知是眼前人瞧的,当是汤婆子的缘故,一只手离了汤婆子,去翻了一页书,“说你是老光棍,太老爷为了你娶妻纳妾之事操碎了心。”
屋外的风跟着渐深的夜色愈大,荡起了檐铃。
温离的话有意似的拨了拨梅鹤卿的心弦,他游走的眼光止在温离露于衣袖外的指尖,指甲粉嫩像涂抹了蔻丹,“你都知道了?”
“我若不知便不会问,若知了便是要问一问你为何不说?”温离在相处的日子里,察觉自己对眼前人似乎有些异样的情愫,那是知己间不该有的依赖感和亲密感,他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不说是担心你一时接受不了。”梅鹤卿说。
温离听着是个体谅的话,他盯着这一页纸半晌不翻,“我不问,你是打算永远不说吗?”
梅鹤卿看出温离在走神,便知他此刻心绪乱,贴心道:“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急于一时。”
“嗯。”梅鹤卿的意思便是会给他时间去接受,但不打算放他离开。
“用膳吧,该凉了。”梅鹤卿道。
红木炕桌上布有三菜一汤,温离挑着他爱吃的辣,再下筷去夹时,另一双竹筷钳住了它,那筷子的主人道:“天寒地冻,吃点暖身子,不可多吃。”
温离只好乖乖去吃别的菜,筷子夹着饭菜送进嘴里,他咬着筷条,余光偷瞄了一眼对边的人,眼疾手快地又夹了一颗辣子塞嘴里。
梅鹤卿鼻尖笑了声,叫人进来把这菜撤了。
二人搁好筷,酒足饭饱之余,梅鹤卿唤婢女端来补气养血的甜羹,温离勺子搅着浓稠的羹汤,莲子的清香和热气一块散了出来,他有点纳闷。
梅鹤卿见他神情,说:“老爷子送来的。”
温离便懂了,他还以为是某位给他添的食谱,莲子不是补那的吗?是他想多了。
温离一口一口慢慢地喝,梅鹤卿就在边上看着,看得温离浑身不自在,自从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一段,他便觉得这目光灼灼,烫得他心头的燥热直窜耳根子。
“阿离耳根子怎么红了?”梅鹤卿欣赏起温离的窘相,生趣地明知故问。
“许是羹太热,地龙太暖和。”温离没敢抬头对视。
“那便等凉些再喝。”梅鹤卿放过了他,说起别的事,“明日起凝神馥停用,香不能久用,会积有毒素。”
“好。”温离微微颔首。
“阿离撑不住我再想别的法子。”梅鹤卿说着手掌撑案,上身前倾而来,坚实的胸膛压近温离,温离怔住,领口在他眼里放大,仿佛能听见眼前人的心跳,温热的气息轻浮地抚摸他的发间,他闻见了梅鹤卿身上淡淡的熏香。
梅鹤卿在温离身后的书架取下一本书,坐下后便见那耳根子的红蔓延至了眉眼,冷韵里勾出了羞臊,阿离在想什么?梅鹤卿暗笑。
温离埋头吃几口甜羹,逃避梅鹤卿探究的目光。
“原先负责金家各州县铺子的掌事今日到京,次日天气尚可,我在龙延河畔设宴招待,你与我同去。”梅鹤卿低头看书,“以后金家的铺子归阿离管,每月与户部对账一次即可。”
温离放开勺子,抬首问:“可有指定是户部哪位?”
“裴逸,户部侍郎,大嫂的兄长。”梅鹤卿说。
“你都想好了。”温离闲在案上的手指抓着衣袖微蜷。
“金家倒台,铺子便是口肥肉,想吃它下肚的人不计其数,我替景氏出谋划策必然要想周全。”梅鹤卿手肘搭在案,下颚枕着手背微微偏头,他指腹捏着页面上边的一角,垂下眼帘说。
烛台的光晕染在他俊朗的轮廓,眉宇间的清冷都淡成了柔意,温离从前看时只当是烛光的缘故,让他生了错觉,现下仔细的瞧,却瞧出了真实,着实奇怪。
“这一步棋走的亦好亦坏,梅家与景氏捆绑更加紧密,看似密不可分,不过是景氏离不开梅家。”梅鹤卿翻过一页,继续说:“梅家如今是一家独大,景氏便用你牵制我,用黑金牵制梅家,他要阿离去管金家的铺子,不止是出于对他人的不放心,亦是要将你攥在手里,不能置身事外,黑金案对外而言是结束,实则交易还在继续,这件事只有梅家与景氏心知肚明,他们无法信任和依靠外人,因此黑金买卖交到了我们手上,这是暗处的交易,不能败露在白昼之下。”
“我知道,黑金交易是景氏扼住梅家咽喉的爪,有朝一日,梅家失去利用价值,景氏大可用这一招诛杀梅家,绝了后患。”温离看着梅鹤卿,“景氏只能暂时依仗梅家,便形成了新的制衡关系,他若是要除了梅家,一定会先从你大哥下手。”
梅鹤卿抬眸一笑,夸道:“你还是这般聪明得紧。”
温离没经得住梅鹤卿突然的对视,有种窥视被发现了的心虚,刚散去的红又腾地浮上来。
梅鹤卿最喜欢看温离这般模样,心悦道:“迟了,景氏错过了能扳动大哥最好的时机,如今军饷和招募新兵的诏令抵达灵朔边界,逃难至灵朔的流民为了存活只能选择参军,三十万大军再扩建对朝廷的威胁是压倒性的,景氏远在京城无法控制,何况眼下还有更紧迫的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军牢牢禁锢在大哥手里。”
“你说的是京四家霸占农田一事,虽然金家归还了强占的一部分,但杯水车薪,京安和黔渡流民依旧与日俱增,不解决恐有匪患,曹甫的十万军队守在黔渡边界,面临从旧制到新制的过渡期,再遇上流民参军,应付起来是要手忙脚乱,瞻前顾后。”温离将那无处安放的目光凝在梅鹤卿捏着页角的指尖,假装淡定道:“是个烂摊子,收拾起来很难。”
“即便是全数归还,也要再等一年流民之事才算解决,还需经历一个春耕秋收的过程。”梅鹤卿见温离正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便松了指腹,向温离撩拨似的勾了勾指尖,传达着某些的讯息。
看着多没意思,喜欢就摸一摸。
温离倏地回过神,眼睛一抬便撞上了梅鹤卿温柔到坏透的眼神,毫无防备地瞬间被它侵略了全身,一阵酥麻,温离揪着袖边的手紧了紧。
梅鹤卿垂眸看书仿若无事般地说:“京四家强占农田不是短短几年,现在的情势是长此以往埋下的祸根,军户有仗则打,无仗则靠朝廷分派的农田赖以生存,京四家占了田地,军户无地耕种就失去了维持生活的来源,便不愿再为朝廷所用,甚至出现逃兵的现象,久了地方管制府兵的衙门成行同虚设,法败则国乱,民怨则国危,倘若南晋真败,定是败在京四家手中。”
“既然不是一朝一夕引起的,监察御史在巡察地方官吏时总该有些听闻。”温离勺起甜羹,用吃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韶光帝年迈,顾虑皇子年纪尚小,又正是京四家风头横行,怎敢明目张胆与豺狼对峙,募兵制度的施行亦是在悄然之中,整顿军队的军款都是一点点挪出来的,此次流民千里奔走灵朔,是听闻大哥在招募兵马,参军能保温饱还有俸禄可拿,说明此事已经传开,是无意还是有意,有待考究,好在金家事情解决及时,大哥那边没出什么岔子。”梅鹤卿翻页道。
他看书时神情专注,与温离分析如今局势时条理清晰,两者互不影响,是个一心能做二用之人。
流民成群奔走灵朔是打着梅鹤琅招募新兵的传闻去的,但是梅鹤琅手头的军饷银子只够给三十万将士的俸禄和军备打造,他没有多余的银两招募新兵,也不能擅自作主招募流民。
梅鹤琅当时是使用募兵制整顿军队,而非对外扩建,有小人利用流民压迫梅鹤琅接纳他们,从而破坏君臣关系,甚至破坏这一支才整顿完毕的铁骑军队。
“若要查,只能从户部查,可能是拨款令人起疑了,又或许真是灵朔消息传开的原因。”温离坐得腰累,挺直身板舒缓,“皇上年幼,执掌大权的是皇太后和摄政王,要查其余两家是要费些手段。”
“秦尧曾在朝堂弹劾,可惜查不到确凿的证据,放久了便是不了了之。”梅鹤卿知晓温离接下来要说什么,不等他问便道:“赋税每年都按时清缴,账簿出入的记录正常,问题的关键在于拨出去的款,无论是用作赈灾或是军费粮饷,在运送途中已经大减,到达时所剩无几,前线仍然会呈递折子申请各类的费用开支,情况在黔渡和京安尤为严重。”
温离双手捧着汤婆子,无聊地晃起里边的热水,道:“这手段莫不是跟街巷的泼皮赖子学的,要查,也难查到京四家头上。”
梅鹤卿闻言抬眸见温离低额玩着汤婆子,合上书看着他玩,“能查,听说流民堵在京城门外,派禁军去查时又不见半个踪影,事有蹊跷。”
“要查金吾卫,他们负责京城巡防和城门守卫。”温离听着热水左右拍打的声音,完全没有觉察某人的凝视。
“再等等,此事不能再拖,倘若不能解决,再充盈的国库同样支撑不住多久,银子依旧不翼而飞,要查就要有一查到底的引子,否则依然是有始无终。”梅鹤卿说。
“你是想到法子了?”温离问他。
“静观其变。”梅鹤卿边说边用指腹把书推到温离面前,“阿离将它放回书架。”
“好。”温离随口应道。
他空出手去拿书,抬额见梅鹤卿眼角有笑,说:“阿离多大了?”
温离觉得贴在汤婆子的手指突然变得滚烫,热气顺着血液一下流窜上了脖子和脸,烫得皮肤发红。
他抓起书转身塞进空出的书缝里。
寒风刮着门窗,钻入屋内的冷气撺掇着烛光不停的摇曳。
梅鹤卿照常考问了些行商坐贾的题,温离都能对答如流,夜色深了,便送他回卧房歇息。
“田地一事解决,景氏势必会分化三十万铁骑,将兵权削弱。”温离拢紧衣领走在廊下,肆意的冰冷划过他的颈脖。
他怕冷,那手伸来环着他肩,将他往怀侧靠,说:“老爷子对崇光帝是致义,梅家对景氏是致忠,上下惟有忠义良佐,忌之言存悖逆,梅家没有对不住景氏什么,他要削便削,但若是起了诛灭梅家的心思,这忠义便是要撕破。”
梅家每一步皆是自保,每一步皆留有余地,景氏恐于梅家会成肘腋之患,梅家便给景氏拿捏性命的余地。
“大言不惭。”温离望着长廊前方道,肩上的掌心温度与昨日不同,似乎更热更暖了。
“一般。”梅鹤卿微微偏头,垂下眼眸。
黑纱缭月,夜倦梅沉,檐马清音,对影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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