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月色朦胧
叶落尘其实很少给别人定标签,一是不熟,二是觉得没必要。
但如今,自己情绪被人牵着走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况且眼前这个人又确实表里不一,不然他那些内心戏是哪来的。
面前这人虽笑着,但只是骨相的笑,那种疏远的意味别人不知道,叶落尘可是清楚的很,即使他对没必要的人可能连笑都不曾施与,但不得不说。
这位贺公子表面上还是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即是同源,多少会有些感知。
贺瑜年看了眼月亮,此时正挂天头,照射着这片厚土,他似乎有过一瞬间恍惚,但或许是顾及到还有外人在场,这份恍惚并没有存在太久。
“这么晚还没睡?”
夜色中忽然传来一句话语,叶落尘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他抬头看向月亮,忽然觉得这月色也如那顽皮的孩子,照的人的心思无处可藏。
程初浅从背后搭上他的肩膀,看了一眼贺瑜年,也说了句:“贺公子。”
贺瑜年看着眼前这人,一副懒散的模样,语气也慵懒的很,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倒是与某个人相似极了。
他道:“你也是新来的?”
“打杂的,不会唱戏。”程初浅面对别人时似乎不舍得分出任何情绪,他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看似亲和,实则是疏远。
叶落尘堵了一下午的心莫名舒畅些,他看见贺瑜年又挂起了那副骨相笑。
不对。
他这幅骨相笑里明显多出了一些情绪,叶落尘刚放下的心莫名又紧起来,他听见耳边的人道:“贺公子每天都这个时辰出来吗?”
按捺下内心那些不三不四的想法,叶落尘想了一下这半月的一些事,明白了他这话问的目的,于是也一起看向那人。
贺瑜年干笑几声:“没有,只是今夜月色挺好,我大病初愈,忍不住出来看看罢了。”
程初浅看似信了的点点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您看月色了,告辞。”
叶落尘就这么被人揽着肩膀走了,他们经过贺瑜年时,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肩膀松了一下。
他在紧张
叶落尘被拉走了好远,等思绪回笼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状况。
他不动声色地把肩上的手扒拉下去,换上一副冷淡淡的表情,开口道:“你有事吗?”
程初浅的手垂在夜色中,回了句:“没……”
叶落尘转身就要走。
“等等。”
程初浅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坏笑道:“我忽然想起,是有一件事。”
叶落尘保持着离开的动作站在原地,身后的人说过一句话后却没了声音,他刚想回头,却在耳边捕捉到一丝温热。
潮湿的,断断续续地打在他的耳朵上,搔的人心痒。
“为什么生气”
程初浅没松开手,他明显感觉到手里的胳膊颤了一下。
叶落尘闷声:“没生气……”
“真的?”
“我骗你作甚?”
来这里半月,不知不觉染上了些这个时代的腔调,惹得程初浅一阵低笑。
叶落尘耳边的热气弄出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试图抽离手,但对方的力气之大让他只能保持这样的姿势。
“你到底……”
“抱歉。”
程初浅忽然道。
叶落尘:
他为什么道歉?
他知道自己错了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你道歉做什么……”
可能是陆婷在上一个世界里给他的影响太深,他此时的腔调竟有些孩子气。
程初浅却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道歉干什么?
叶落尘回头,一双眼睛似乎有些生气地瞪着他。
程初浅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腕,但二人间的距离随着叶落尘回头瞬间缩短不少,如果是放在以前,叶落尘一定会迅速回避。
但不知怎么,或许是那几个日夜他的身体适应了对方,他竟忘记了避开。
程初浅在他的目光中揉了一把他的头:“不知道小朋友怎么了,所以先道个歉。”
叶落尘头上的触感让他不禁想起,早上对方似乎也摸了一下自己的头。
可能是当时他太困,所以才没躲开。
那现在呢?
叶落尘不想去想,但他却站在这里让对方对自己做这些举动。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程初浅,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好友重逢的那种坦荡,倒像是二人都憋着什么似的暧昧。
但他又不得不否认,他这十多年来,确实没见过对方。
他可以在罗锦和陈璃这些人面前做自己最熟悉的模样,却在面对程初浅时又变成另一个模样。
月色朦胧着,它似乎往旁边挪了个位置,但自身的光辉实在太大,月下的万物竟没有察觉。
风不合时宜地吹过,拂过某个人有些泛粉的耳垂。
叶落尘暗了暗眼眸,回味着刚才那句话的意味。
程初浅盯着那个渐渐由粉变红的耳垂,想伸手撮上几下,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克制住了。
他比叶落尘高出几厘米,此时弯下腰,接住了对方垂下的眼色,道:“还气吗?”
叶落尘摇摇头,他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自己会受不了的,可对方显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说话。”
“没生气……”叶落尘半天没等到回复,只好破罐子破摔道,“不气了。”
程初浅终于点点头,又摸了一下他的头。
叶落尘揶揄着,忽然闪过一丝想法,是属于他自己的。
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戏弄他呢吧?明知道自己会被主人控制,却还是故意捉弄他。
叶落尘抬起头,面色恢复冷淡。
程初浅还是那副笑样,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果然如此。
叶落尘不想和这人待下去了,这次他没给对方抓手的机会,抱着胳膊走了。
程初浅看着那单薄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今夜月色真美。
可惜他无法宣之于口的,都被这月色偷听了去。
——
罗锦不知睡了多久,屋里一切都静悄悄的,但他却猛然睁开了眼。
门外似乎有脚步走动,那声音断断续续,每一步若轻若重,要是再说明白些,就像是有人在跳舞。
它不是有规律的踩踏,听起来极尽轻盈,却在落地时发出一声声细微的擦声,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着。
但罗锦这小半月来一直被这声音惊醒,他全身的神经都在紧缩,都统一地探向门外,试图分辨到底是何人。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熟悉的腔调,每夜这时都会响起。
罗锦顿时抓紧被褥。
他的房间与大哥和大佬挨着,但每次他去诉苦时,对方却没听到过自己的描述的声音。
这戏班子他初来时就感觉阴气沉沉的,或许是他上学时小说看的太多,心里对唱戏的总有一种恐惧。
书里对戏子的描述,是唱生死,话鬼神。
他不禁想起某一本书里的描述:
[那官人趁着夜色夫人熟睡之时跑出来听戏,台上人唱着当地有名的小调,官人喝着酒,喝着喝着不经意间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的酒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色,他大惊,抬头看,那戏子脸上竟也流着血泪。他手一抖,撒了那杯酒,刚想逃离,一回头却看见戏子青黑,满脸血泪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锦也不管开门有没有什么“流着血泪”的脸了,跳下床打开房门就跑到隔壁敲打门板:“大哥啊!哥儿啊!你快开门啊啊啊啊啊……”
门板发出轻响,程初浅的脸出现在里面,罗锦顿时找到救星般抓住他的手:“大哥我要被吓死了,我跟你说……”
他忽然就不说了。
罗锦目光下移,全身感知都汇集在手上。
大哥的手什么时候这么冰了?
即使知道抬头会看见什么,罗锦还是不死心似的抬了头。
一张近在咫尺的、流着血泪的脸放大在他面前,罗锦顿时吓的面色全无,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那张脸,大叫着坐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做人了!”
“恐吓未成年儿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忽然,他眼睛一闭,再一睁眼,又从床上坐起来了。
这回他没敢去敲程初浅的房门,而是披着被褥,有史以来第一次敲响了叶落尘的门。
这回应该不能是那什么了吧……
罗锦紧张兮兮地等着门开,终于不知多了多久,门板被拉开了。
门后是叶落尘一脸冷漠的脸。
罗锦从来没有这么期待看到这副表情过,他在那一瞬间就确认,这是他的大佬。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张开双臂,拉开被褥,企图包裹住面前的人。
叶落尘在梦中被吵醒,本身反应就慢,三秒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的举动,只是没等他出手,罗锦的张开的手就被抓住了。
程初浅的声音从被褥后面传来,不算愉悦:“大半夜的,你又耍什么把戏?”
一听这声音,罗锦顿时慌了神,他挣脱着甩下被褥,钻进屋里躲在叶落尘背后。
程初浅丢下被褥,看着屋内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
他挑了挑眉,语气不善:“松开。”
叶落尘低头,听话地把罗锦攥住的胳膊抽离。
罗锦却还是躲在他背后,盯着程初浅道:“你是人是鬼!”
叶落尘精神实在不嘉,听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更是迷糊了,接了句:“什么人鬼?”
程初浅进屋,把罗锦从人后面拽了出来,一字一顿道:“看清楚没,我是你大哥。”
“大哥”
罗锦愣了一下,又激烈反抗起来:“你胡说大哥从来不吼我你快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挣扎没一会儿,见周遭没了动静,便偷偷睁开一只眼,对上了大佬不算友善的目光。
额……
程初浅道:“冷静了?”
罗锦想说没有。
叶落尘看着这二人,明明什么也没说,但罗锦就是感受到了,大佬在说“给我一个你们打扰我睡觉的理由。”
他吞了吞口水:“我做噩梦了。”
下一秒,他们被扫地出门,连带着那条被褥。
程初浅莫名被连累,隔着门板说了句:“我又没做噩梦,干嘛把我也赶出来!”
“你想进来和我一起睡”
不轻不重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程初浅能想象到对方抱着手臂一脸黑线的神情,不禁笑了笑。
也不是不可以。
——
叶落尘“送走”二人,在门后喘了一口气才回到床上。
刚坐下没一会儿,他又起来,到桌前斟了一杯水。
清凉的触感顺着喉咙一直流入深处,身上那种烦躁也散了许多,他从开门起那种紧绷的精神也松下来了些许。
他做了一个梦。
叶落尘握紧杯沿。
这半月来一直困扰他的、那不知是何缘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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