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阑庭山庄
沈香香真正的生日，孟十洲是她唯一邀约的人。
阑庭山庄，是著名奢饰品品牌亚特兰蒂斯旗下的品牌度假村，坐落于锦官郊外青城山前山脚下的月城湖畔。
月城湖的湖水是从青城第一峰汩汩而来的清溪水，这水来到丈人峰下的鬼城山，汇聚成一片近三万平方米的山间小湖，小湖的四周环绕着如同水墨古画一般的青山，湖水幽碧，倒影绰绰。
阑庭山庄的定位是新中式风格，却因为亚特兰蒂斯品牌的衬托而洋气凸显。
孟十洲按图索骥只身来到度假山庄。门口，并没有人接应，只是能听到隐隐传来的钢琴声。循声而去，是大堂餐厅。
室内，是错落有致的平台楼阁，分割开各个餐座。中央，有一个人工莲花池，嫩粉、翠绿、月白、牙黄各色大小不一的莲花盛开着。花朵簇拥之中的水上平台上摆着一张钢琴。
琴前，一袭蕾丝编织的白色复古连衣裙包裹出沈香香细致优雅的曲线。她的指尖在琴面跳跃，宛若蜻蜓点水，叮咚之声接连着奏出动人的音符。
洋装美人，在一片莲花池中弹奏着德彪西的月光，却没有零星半点的违和感。
但是，孟十洲却无心欣赏，他一见到沈香香，便走向了她，试图打破她的闲情逸致：“她人呢？”
沈香香没有搭理他，反而镇定自若地弹完一曲，随后起身问：“饿吗，边吃边说？”
孟十洲冷冷望着她，跟着她去了餐桌。
午餐，法式料理配波尔多红酒。看着红酒瓶，上面的法文是如此亲切。玛歌酒庄，孟十洲并不陌生，若干年前，他还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当学徒。
“看来，这顿饭，费了你不少心思。”
两人入座，在亭台水榭边用餐。十洲的打扮极其休闲随意，只穿着平时工作的便装，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连沈香香手下的四个保镖都会嗤之以鼻。
“你以为我在讨好你？”沈香香微微笑了。
“我在国外的生活，也许和你想象的并不一样。”
沈香香还是微微笑了，并没有解释。只是自顾自说着：“那你能想象这十年来，我的生活吗？在你的心里，我可能过得就是被千人宠万人爱、又挥金如土的生活吧？”
孟十洲不语，并没有否认。
沈香香苦涩一笑，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突然默诵一般念道：“玛歌酒庄红葡萄酒是很多人的心头好，从美国前总统托马斯·杰斐逊到大文豪海明威，无一不喜欢玛歌酒庄。而我，却只能在这里刷马摘葡萄。”
孟十洲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不是自己五年前在微博上发的内容吗？竟然一字不差。难道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关注自己的生活了？
“今天，布达佩斯节日交响乐团Budapest Festival Orchestra将和它的创始人兼艺术总监Ivan Fischer在巴黎金色大厅带来了贝多芬第一交响曲和马勒的交响诗《大地之歌》。第一次觉得，人人都爱学的钢琴，声音挺好听。”
这一条，要比前一条的发布时间还早上一年。如果刚才只是惊讶，那么现在的孟十洲，却要为之骇然了。
沈香香异常平淡地笑了笑：“这两条我记忆特别深刻，因为他们发布的时间都是我生日。也是因为这两段文字，让我决定去学钢琴，还有品尝红酒。”
孟十洲欲言又止。不知为何，他没有觉得感动，相反，细思极恐，眼前的女人竟有点可怕。
沈香香摇晃着红酒杯：“你知道吗，我还会背很多很多。所以，我其实非常了解你的生活。”
“那你自己呢？与其那么关注别人，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
“你现在有兴趣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的了吗？”
孟十洲沉默着，只觉沈香香的内心，有点疯。
而她，却投来深情的目光，缓缓道来：“你离开后，我开始学芭蕾；五年前，兼顾学钢琴；每天，我有两个小时的私人礼仪家教，还特地让我爸爸养了一个法国小孩儿，天天陪我说法语，现在，他是我的保镖。
只要和你兴趣有关的东西，我都会去关注；有机会的话，就去学。
我第一次觉得时间不够用，但是无论多辛苦，多难熬，自己有多不喜欢，我还是为了你坚持着，因为我知道，将来，你是我的丈夫，我要努力争取有一天能够配得上你，和你有共同的语言，可以陪你一起做你所有喜欢做的事情……
当然，你也别太高估你自己，因为时间久了，习惯成了自然，而所有人都在欣赏我夸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曾经练琴的枯燥，跳舞的伤害，法文的艰涩，都不算什么。
所以我要谢谢你，给了我这个动力。也因为如此，我明白，其实很多事情，都不是由过程来决定的，而是由结果，不是吗？”
眼前的男人面沉如水。
“她到底在哪里？”
他的话，仿佛是最最锋利的坚冰，猛然在沈香香的心头扎下。自己说了那么多，他竟然如此无动于衷吗？好吧，既然你无情——
“嘘。”她的手指碰在了他的唇上，令他避之不及。
“别急，只要你陪我过完生日，我就告诉你她的下落，让你去找她。不然嘛，我可是随时可以‘撕票’的哟。”
“要陪到什么时候？”
“陪我玩一个游戏。你赢了，就结束。”
“什么游戏？”
闻他语气明显地急切了起来，她越发不慌不忙地莞尔一笑：“我们来一场比赛。在山庄度假三天……”
“三天，你疯了？”
沈香香又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别急。三天只是基数，而赌注就是时间。你，每输一局就要多陪我一天。一天比三项，如何？”
渐渐冷静下来，孟十洲开始计算——如果自己三项全胜，那么当天就能带苏晓梦离开，也不是全无把握。况且，他现在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比什么？”
“很公平，抽签。内容的话，就用这个度假山庄里的娱乐设施吧。毕竟你是陪我过生日，还是以休闲为主。放心，即便你输了，我也不会强迫你陪我睡觉的。而且，我也不会主动进你的房间，不像……某些人。”
“好，就这样。”压抑着心头的反感，孟十洲打断了她。心下，他却笃定了几分——如果只是山庄里的娱乐设施，他的把握便更大了。
因为他很清楚，这一座阑庭山庄，是孟家和沈家合作的第一个品牌地产项目。而他，作为天启集团的“少东家”，即便对公司事务不熟悉，但是对公司旗下的项目还是多少会有耳闻的。
因此，按照阑庭山庄的地理位置和品牌定位，其中会有哪些设施，并不难猜。
***
抽签的结果，第一局：美式桌球。
比桌球的话，十洲不可能会输。看起来，这一局不仅是投其所好，更是一招回忆杀。
那时，十洲不过还是个留学生，每个周末在越南餐馆打完工的晚上，都会和宋晨曦一起浪到Nation的一家桌球房打球。
晨曦会在马路对面的甜点铺买好十洲最爱吃的Flan，而后在球房点两杯沁人心脾的Diabolo Menthe，两个小时后，再一起回到他们一室四户的出租房里。
“每次开局我都开不好，能不能来教我一下？”
孟十洲看了一眼架势十分标准的沈香香，顺便，也看见了那个褐色头发、灰蓝色双眸的法国小伙子端上来的果馅饼和薄荷汽水——
原本美好的回忆，突然就不怎么美好了。他皱了皱眉，却仍走到了沈香香的身边，在她的顺势“引导”下，手把手地教她。
她不仅感受到了他冰凉的手，也感受到了他冰凉的心，渐渐也没了兴致，抽身退开了几步。
“开始吧。”
几个来回，桌面上，孟十洲只剩下了一个角度刁钻的黑八，而沈香香那一方，还有四球未清。
集中注意力，孟十洲举起了手中的球杆，十分熟练地对准了最后一球，此刻，所有的路线脑海中渐渐计算清晰。
沈香香眼见自己落了下风，本有些心急，当下，看他迟迟不出杆，便踱步到了他的身后，不再去关注局面，俯身在到了他的耳畔，轻声问道：“你知道，苏晓梦和我说了什么吗？”
十洲握杆的手轻微一动，原本的蓄势待发瞬间溃散。
“她说……”
沈香香没有说下去，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下了一段录音：“我不介意以后把十洲让给你，反正我要的只是拿回属于我们家的东西。当然，如果你现在就能把我家的祖宅还给我，我也可以考虑现在就退出……”
沈香香关掉了录音，笑道：这一局，不过是一场交易。”
孟十洲面色一改，定了定神，猛然一击，黑球冲了出去，撞散了四个彩球，停在了底袋的洞口，没有说话。
沈香香见他失了神，反而更添了几分自信，一杆清走了四个彩球。然而，黑八很不幸地停在了一个比刚才更为刁钻的角度。
“你打不进的。”十洲冷冷说：“刚才，我是故意让你的。”
沈香香笑了笑，轻轻一击，把球推开了一分，不过和刚才的位置毫米之差。
“谢谢。”孟十洲微微一笑，反手推杆，黑白两球撞击，黑球划出了一个曲折离奇的轨迹，最后翻袋而进。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虽然很会计算，但是有时候毫米之差，就会让你失去赢的机会。”
“所以，你打先前一球的时候，就已经全部都计算好了？那你怎么知道最后我会选择推个擦边球，而不是将黑球打到一个你不可能打进的角度？”
“你一开局，我就知道了。”
“好，我输了。”
沈香香认输，坐到了一旁，喝起了薄荷汽水：“你喜欢的口味，还真是特别。”
她输了，却笑了：这样的孟十洲，他对苏晓梦，应该也不会毫无计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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