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梦醒

　　远方，山峦起伏。

　　近处，蒙着双眼的红衣女子手持长剑回风舞雪，血色的裙闕飘扬，殷红的绸带在发间纷飞。

　　就在此时，下雪了。

　　孟十洲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不让其他人发出声响，以免苏晓梦得知下雪之后影响当下的动作。所以，苏晓梦不知不觉在小雪中舞剑，直到感觉到手上点点冰凉。

　　她揭下蒙眼的绸带，看着冻得通红的拳头上不知何时粘着一颗霜花。那不是影楼的肥皂泡而是真的雪花。

　　“哇，下雪了——”

　　苏晓梦扬起头。洁白的空中，纷纷扬扬的霜雪落下，晶莹明亮。它们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发上，脸庞，肩头和衣袖里。孟十洲看着她手舞足蹈去抓雪花的模样，不禁觉得有趣，又拿起了相机。

　　有人敏感地捕捉到了他唇角的笑意，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是呆呆看着他们两个。

　　“可惜，看不清雪景，看出来就是白糊糊的一片……”苏晓梦沮丧地叹了一口长气，呵出一阵暖雾。却见孟十洲把照相机送到了她啊跟前，替她捧着。

　　取景框映射屏里，雪景的细节在焦距的变化下逐渐清晰，苏晓梦竟然看呆了，不知不觉中，两人凑在一起盯着看，距离是如此之近。

　　雅文越发看不下去了，她偷偷拿出了手机将两人的亲密举动拍下，发送了出去。

　　沈香香收到雅文发送的照片。她并没有回复，只是故作不屑一顾地冷笑。此时，她坐在私家车上，手上拿着一份文件。她飞快地翻着文件，拍照，发送。

　　手机的连连震动打破了赏雪的温暖。

　　孟十洲掏出手机，看见了沈香香发来的扫描文件。他快速浏览了一遍，突然顿了顿，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宋晨曦，走到一边。

　　文件内容是苏世明抵押并转让蝴蝶居给孟放的双向协议，上面有双方的亲笔签名和手指印。另外，沈香香也发来了已查证的信息——

　　蝴蝶客栈法人姓名是苏晓梦，经过核实，是苏世明的女儿。

　　还有一份古建筑移植项目的策划书，发起人为王雄启，还有一份世轮酒店建设的项目计划报告，经手人是郑枭。

　　孟十洲正低头看着，苏晓梦三两步过来，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他抬头，看见了她真诚的眼睛，只是收回手机，冷淡回答：“那走吧。”

　　是的，原本因她而悸动的心因为那份文件骤然冰封，一种莫名的失望卡在他的咽喉，让他沉默下来。其他人站在不远处，显然能够感觉到两人之间忽而又被拉远的距离。

　　雅文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一路回程，孟十洲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苏晓梦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春宵暖，梦醒寒。

　　***

　　回到千楸，苏晓梦就病倒了。顾兮得知后留在客栈照顾她。没过几天，何止也来了，就像是预知她会生病似的，带了水果和亲自熬好的红豆粥，说要留在客栈再做回店小二。

　　苏晓梦哭笑不得，只能答应了，让他和顾盼一起住。

　　何止没有穿汉服。只穿了件素白色的毛衣搭配黑色风衣，裹着棉布围巾，微卷的长发被风吹乱了，粘着楸树的落叶。除了有些憔悴，翩然风姿仍是当初的国风美少年。

　　苏晓梦仰头瞅了瞅他，踮起脚把他头发上的树叶摘了下来，“没想到，你也有如此这般凄凄惨惨戚戚的时候……”

　　何止低头，拍了拍一身风尘，眉目舒展，“你说你自个儿吧？怎么，对本公子的真容失望了？”苏晓梦佯装认真地打量他，“说真的，你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让我觉得怎么打扮都是一个样的人。该不会真的是从一千五百前穿越来的吧？”

　　“苏晓梦，叫你下床再不穿拖鞋！”

　　背后，顾兮气势汹汹而来，双手拎着拖鞋，看见不速之客，愣了愣，凶巴巴地问：“你来干什么？”

　　“喂饭。”

　　何止晃了晃手里的保暖盒，然后死皮赖脸地要喂苏晓梦喝红豆粥，喂她的时候还不忘吟诵两句，“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以此抒发自己的相思之情。

　　听他吟诗，苏晓梦扶额苦笑，“停停停，你念的是诗？我怎么觉得是紧箍咒呢，一念我就头疼。”

　　何止这才不念了，温柔地说：“我不念诗，怎么看你笑呢？”徒留顾兮在一旁直摇头。

　　幸好几天下来，顾兮也习惯了何止的种种非常举止，譬如——

　　何止发现苏晓梦心神不宁地翻看着迷摄影的官网，扑上前去问：“怎么，计划不顺利吗？”

　　苏晓梦：“不太顺利。”

　　何止：“那就喝一碗红豆粥吧。”

　　苏晓梦看着他人畜无害的俊脸，“教教我，人要脸树要皮，你是如何能够抛开脸皮做人的？”

　　何止““独门秘技。当你经历了多了，就懂了。”

　　苏晓梦：“我总觉得你在伪装着什么，能不能掏出你的真心？”

　　何止：“我又不是比干。”

　　苏晓梦：……

　　***

　　周一。

　　迷摄影的员工大会上，峨眉山水照再次轰动大获好评，所有人都表示成片效果惊艳赞口不绝，就连许临川也被皑皑白雪中的苏晓梦吸引，盯着照片看了又看，当即为外景命名《眉间雪》。

　　赵云集纵然想在鸡蛋里挑骨头，却终究知道鸡蛋里根本没有骨头，所以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眉间雪系列一经发布，迷妹们陷入了疯狂。尤其是十洲的粉丝，个个都恨不得立刻整装待发。

　　眼看客服电话天天被打爆，许临川不得不感慨地表示，这样下去人手不够，得招人了。他当然不能，也舍不得让十洲隔三差五去爬山累坏了身体，免得树倒猢狲散。

　　开完会，孟十洲来到宽窄巷，用盖碗茶盛咖啡的“一碗咖啡”正在营业中。

　　孟十洲和沈香香二度光临。

　　沈香香将一叠文件转交给孟十洲，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她抿了一口咖啡，碗缘留下了唇印，试探说：“她接近你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苏世明抵押了祖宅悔不当初，可又知道自己理亏无法走法律程序，所以只能和女儿合计……”

　　孟十洲一脸无所谓，让她分辨不出他的心情。

　　沈香香有些着急，“他们不会就此罢手，说不定还有其他手段。伯父那边，是不是要告诉他？”

　　听见孟放的新称呼，孟十洲抬眼向沈香香看去，带着几分警告，“不用。我调查这件事只是想找找和启叔叔有关的线索。至于他干的那些勾当，我不想参与也不想知道。”

　　翻看着资料，孟十洲的目光落在了一页纸上的“千楸”两个字上，“千楸古镇改建……也是天启做的……”

　　沈香香表示疑惑地发出了“嗯？”

　　孟十洲放下资料，喝干了碗里的咖啡，“没什么，谢谢。”他招手喊服务员买单，同时站起来。

　　沈香香仰视着他，“十洲，让我帮你吧。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愿意承认我是你的未婚妻，但是伯父那边……”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孟十洲已经礼节性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回到宿舍，孟十洲躺在床上，打开手机里的网易云音乐，搜索《幽兰》古琴曲双手抱头听起来。脑海里浮现着峨眉上的一幕又一幕。

　　看来，她是想……嫁给我……？为了房子？

　　宋晨曦回到宿舍，听见了古琴曲，趴在睡着的孟十洲身边观察了好一会儿，喃喃自语：“不会是真的中了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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