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如约而至

　　苏晓梦走进屋，眯着朦胧的睡眼，将行李箱随意放在一边，径直扑进床里头。

　　阳台上，刘弯弯探出脑袋，见苏晓梦一动不动，便缩了回去对何止点点头。两人刚要匍匐而出，苏晓梦一个翻身，突然大喊了一声“哎哟”。

　　此一声大喊让何止和刘弯弯不敢动弹，又缩回了阳台上。

　　苏晓梦用手一摸，从头底下的被子里掏出了一只香炉。

　　“怎么回事？这玩意儿怎么在床上，这顾盼打扫房间也太不仔细了。”苏晓梦对着门外喊：“顾盼，罚你俸禄一个月！”

　　阳台外的人很是紧张，然而顾盼迟迟没有出现，他并非装聋作哑，而是真的没有听见。此刻他正在楼下安抚顾兮的情绪。姐姐的暴脾气，他是知道的。

　　接着，何止和刘弯弯又听了听，没有动静，再次准备偷摸而出，苏晓梦却突然站了起来，脱去了外衣，打开了衣柜，似乎是准备换衣服。

　　刘弯弯瞠目结舌垂延欲滴，何止却瞪了他一眼，蒙住他的眼睛，“非礼勿视。”自己的眼神还是瞄了一眼那个背影。

　　打开的衣柜里，挂着满满的汉服。

　　苏晓梦找了半天，发现她原本挂在最右侧为中秋活动准备的衣裳不见了，不禁嘀咕，“咦，怎么不见了？！”随之又大喊了一声“顾盼”，迅速穿上外套冲出门外。

　　***

　　阳台上的二人憋了半天总算喘出一口大气。

　　“哥，你刚才蒙我眼睛，我都没看清她长啥样？好看不？”刘弯弯好奇问道。

　　“我说你别总笑起来那么猥琐好么？”何止一边说，手指了出去。

　　顺着何止的手指，刘弯弯瞧见了阳台墙上挂着一幅卷轴画，画中有一写意女子。他仔细端详了半天，声音悬环了三百六十度，发出了一个“哦”音，“原来哥喜欢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风格。”

　　何止白了刘弯弯一眼，手上的扇子顺势砸向了他的脑袋。刘弯弯一逃，站起身来，却一下子呆住了。何止见状，好奇，也起身望去，惊叹一声，有腔有调地感叹，“眼下景致绝非虚设。”

　　近处是蝴蝶客栈的百花园，蝴蝶仍是常客，翩飞其中。高矮不一的假山环绕着鱼池，池中花色不一的锦鲤游弋其中，突出的石台之上还趴着许多乌龟，伸缩着脖子去含落花。

　　园外可望千楸全景，密密麻麻的楸树高耸入云。灯笼高挂人流涌动，虽然还未近黄昏，各色彩灯，兔子灯、荷花灯、谜语灯已经齐齐悬挂，商铺的美食也一一摆放上了。

　　何止看着眼前的景观若有所思，“这里古镇最好的取景地，如过他真的来，一定不会错过这儿。”

　　“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拍？”

　　何止的扇子又砸在了刘弯弯的脑门上，“你说是否可能拍出这样的效果，我躺在半空的云中，四周美景环绕，然后呢，本公子挥一挥扇子，把蝴蝶全都召唤过来……”

　　“哥，有两个方法可以做到。一是我拍完全景，把你给后期贴上去；另一个，就是你从这里后仰跳下去，我抓拍……”刘弯弯很认真地说着，脑门又猝不及防被狠狠敲了一下。

　　其实，被敲得脑门疼的不止是刘弯弯，还有顾盼。

　　顾盼着实郁闷，莫名背了好几口大黑锅。

　　第一是让苏晓梦为了赶路而丢了一箱特产；第二是没有好好打理房间；第三条最严重，就是在万岁馆老板娘可怜兮兮来求助的时候，把苏晓梦特地为中秋活动准备的汉服给借了出去。

　　眼下，苏晓梦匆匆前往万岁馆讨回自己的衣服，出门前看着顾盼被自己数落过后满脸委屈的模样，忍不住搂过他的肩旁安慰，“小盼子别怪姐姐，你姐人财两空心情不好，一会儿买你喜欢吃的十三香猪肘回来补偿你。”

　　顾盼刚喝一口水缓缓，又喷了出来，失业的事他早听顾兮说了，可失恋一说却新鲜出炉。

　　“你把曲霄云踹了？”见苏晓梦点头，激动起来，“为什么呀？！霄云哥挺好的，堂堂一个高富帅，还可以委身给你做饭洗衣服刷马桶，这世上除了我，可能只有他愿意干这活儿了吧。”见苏晓梦若有所思，叹了口气，“姐，我知道最近比较流行高冷男主，可是你也知道这电视剧和言情小说里的那些……”

　　苏晓梦懒得搭理，趁着顾盼没完没了，赶紧转身就走，嘱咐，“先别告诉我爸，过完节再说。”

　　“姐，你到底为啥不要他呀？”顾盼仍在背后追问。

　　“道不同，不相为谋。”

　　***

　　苏晓梦出了客栈，左拐直走就是十三香猪肘铺子。因为游客诸多，十三姨正忙得不亦乐乎。诚如铺子的名讳，这十三香猪肘使用的佐料正是用当下最流行的十三香小龙虾的改良调配的，主意还是苏晓梦出的，没想到随口一说竟让猪肘铺成为了古镇一等一的招牌，如今生意火爆得不得了。

　　后来，苏晓梦还提议十三姨穿着南宋时期的素羅小袖窄衣裳卖猪蹄，既方便活动又吸引眼球，于是后来在游客们的口口相传之下，老板娘就被叫作了“十三姨”。

　　苏晓梦见十三姨忙活着，便放弃了打招呼，顺手撩了几根猪蹄就走，——这是她帮老板娘出谋划策得来的特权。刚转身，手臂却被人一把拽住了。

　　“闺女，帮个忙呗。”苏晓梦一看，正是万岁馆的老板娘。

　　“万婶，我正要去找你。你今天来我们家借的衣服是我晚上活动要穿的。你还给我，我给你换件别的。”

　　本来万婶看上了苏晓梦顺走的猪蹄，想套个近乎也插个队，现在却只能改口。

　　她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还不忘添油加醋地描绘了沈香香的大小姐脾气，说她如何轰走了别的客人，又如何百般吹毛求疵，眼眶里就要掉出泪珠来。

　　苏晓梦着实有些吃不消她的装模做样，趁机安慰了两句，打断问：“现在人在哪儿？”

　　万婶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我听那助理说，摄影师在十眼桥等他们，这会儿该到了吧。”

　　十眼桥？！

　　苏晓梦愣了愣：不会是他吧？

　　她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正好一个小时。本来想爽约的，现在却不得不如约而至。

　　日近黄昏时分，阳光将整个古镇照得金亮透黄。苏晓梦一边啃着猪蹄补充胶原蛋白，一边直奔十眼桥。

　　此刻正是自然光景最美妙的时分。一路上相机的“咔嚓”之声不绝于耳，笔尖的“唰唰”之音亦声声不断，还有各种吆喝叫卖。

　　当她抵达十眼桥时，立刻停住了脚步，因为她一看就看见了自己的那身衣裳。

　　沈香香穿着聯珠錦半臂綠襦，搭配紅黃間色裙，梳云髻，踩锦履，手持一把绣花飘带流苏伞站在桥头。伞上系着银铃，风吹而动，动则玲珑作响。

　　她的对面，孟十洲举着相机蹲在地上，身边的宋晨曦一手拎着一个放着各种道具的大包；一手拿着一把团扇，他们并没有发现的苏晓梦正倚在身后的柳树下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香香。

　　不能引起孟十洲的注意，不然他早晚会发现蝴蝶客栈，可是那身衣服……不管怎么样也要让她脱下来，怎么办呢……苏晓梦看了看手中的猪蹄，突然心生一计，轻叹一口气。

　　孟十洲蹲在地上取景，调整了姿势又坐到地上，“往上走几步，走到有光的地方，你伞拿歪了。晨曦准备。”话音刚落，宋晨曦已经飞快地跑到沈香香身后撩起裙子，一抛又闪开。

　　路人很是配合，都停下来等着，围观的围观，点评的点评。

　　“美女啊，真有气质！”一个男人啧啧说。

　　“妆都化成这鬼样了，你还能看出来？我倒觉得她那身衣服比她好看多了。”身边的女友狠狠掐了他一把，只听男人惊声尖叫。

　　有好些人回头，但十洲仍然不断地调整机位，干脆地发出指示继续拍了几张。他没有刻意请求路人避让，有人路过也会停一停，翻看之前拍的片子。

　　苏晓梦早已混迹到桥头人堆里，蓄势待发。

　　“喂，你们这要拍到什么时候，还让不让人走路了？”人群里突然冒出一个女声。

　　“不好意思，马上，一分钟。”孟十洲举手示意，转头，向后头的人打招呼。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身上那法兰西的阳光孕育出的魅力所震慑，刚才说话的女孩儿没了声响。

　　机会终于来了，一群旅游团向十眼桥纷至沓来。

　　领队树着大旗，威风凛凛，举着喇叭高喊：“千楸桥梁星罗棋布，当地名谣素有‘三十六座桥，七十二只窑’之说，其中较著名的就是这十眼长桥……”

　　苏晓梦偷偷摸摸加入了队伍，迈上十眼桥。

　　突然，她身体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猛然扑了出去，手上啃到一半的猪蹄顺势横飞了，正中孟十洲的相机镜头。

　　镜头瞬间一脸油腻，整个相机身子一歪掉了下来，一个翻转，磕碰到了地上。

　　孟十洲回头，见苏晓梦愣愣地望着自己，手上挂着一只塑料袋，袋子上赫然醒目五个大字：十三香猪肘。周围，整个旅游团已迅速占领了整座桥。

　　两方对视之后，苏晓梦正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而后头则是穷追不舍的孟十洲。她只觉得双颊炽热不敢回头，只是下意识踩着风火轮般一溜烟往前冲，心脏剧烈地跳动。

　　她本来就跑得不慢，更何况对古镇无比熟悉，穿过三十六座桥，绕过七十二只窑，最后钻进一家染坊，在各色印花染布之间穿梭，三下两下就没影了。

　　苏晓梦出了染坊，见摆脱了十洲，拐了个弯回到了客栈，径直斜躺在了大厅里的躺椅里头瞪着天花板，喘着气，“顾盼，给姐姐倒杯茶压压惊。”

　　不一会儿，顾盼端着一杯茶来放到她手边，突然盯着她的鞋子惊讶不已，“呀，晓梦姐，你这怎么回事，还步步生莲？！”

　　苏晓梦猛然惊醒，一看自己双脚，所到之处果真是一连串粉色鞋印，顿时吐出二字：“完了——”

　　抬眼，客栈门外，孟十洲正低着头，循着脚印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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