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偏差
一家人就是，不论昨夜如何不欢而散，今早还是得坐到一张餐桌上吃早饭。
李秋剥了颗水煮蛋的壳，给张甜滚眼睛。
水煮蛋是李义雪一大早起来特意煮的。
李秋嘴上骂张甜哭到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手上动作却很轻柔。
毕竟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
张甜手里拿着镜子照，“眼睛肿成这样了，怎么上学啊……要不，我今天请假不去了？”
张齐南挑眉，用眼神示意她安分点，别一会又挨骂了。
“你敢请假试试？”李秋低声警告她，又看向李义雪，“义雪，我昨天跟你经纪人通过电话了，他说你合同再过一年就到期了，不用特意解约白交一笔违约金，反正公司应该也不会给你派活了。你安心在学校上课就好。”
李义雪拿着汤匙的手一顿，脸埋在碗里，默默喝粥。
张裕扫了眼李义雪，看向李秋：“公司是要雪藏我哥？”
“就你懂得多？你哥连出道都没成功，有什么好雪藏的。”
李秋警告地瞪了张裕一眼，停下手上动作，盯着李义雪说：“义雪，你听见没？以后你都不用去公司了，给我好好读书比什么都强。”
李义雪在家里对着李秋答应得好好的，出门骑上自行车，一开始还在往学校去的路上，半路想到今天上午都没有课，车头最终还是拐了个弯，朝公司方向骑去。
他逃避了整整一天，还是决定去公司问个清楚。
就算不出道……合约还没结束，他还可以寻找别的机会。
李义雪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很执着的事情，当偶像是唯一一件，他坚持了很多年，无论李秋如何反对也想要追逐的梦想。李义雪用力踩着脚踏板，双腿飞快轮替起落，身子略微前倾，冲上阻力重重的上坡路。
翻过这面坡，是很长一段下坡。
临江的大桥上，白衣少年踩着自行车疾速往下俯冲，整个人仿佛要飞起来一样。
少年柔软的黑发向后飘扬，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显得他身形愈发清瘦。
三两只停歇在栏杆上的白鸟被风一样掠过的少年惊动，扇动翅膀，飞向蓝天。
-
舒云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开着免提。
中年女人的声音从扬声器里飘出来，又被哗啦的流水声吞没。
舒云仔细洗好手，才关上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抽出纸巾擦手。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
“舒云，你有听见妈妈说话吗？”
舒云厌恶地皱起眉头，擦干的手指用力戳在手机屏幕上，关掉了免提。
他把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里才拿起手机，放在耳边，笑道：“我难道害怕和他站在一起吗？”
“我倒觉得可以让他当我的伴舞，从命运层面来说很有戏剧性。如果他像你说的这么渴望舞台，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吧？”
电话那头女人的情绪仿佛有些激动，声音外泄，“不可以，我怕，我怕他会遇见……”
舒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傲慢地撇嘴，“你害怕什么？任谁来看，我都是舒家正经的少爷。”
中学时，这个自称是他亲生母亲的女人拿着证据找上他，告诉舒云，他并不是舒家的亲生孩子。
女人曾在舒家做事，和女主人同时生产，于是动了妄念，偷换了孩子。
比起女人的说法，舒云更愿意认为，这一切只是是出生时的一点小偏差。
那个女人拨正了这一点小偏差，现在他们都处在本该处的位置上。
电话里的女人焦躁地喋喋不休。
舒云不耐烦地答应她，“好了，那就让他的合同继续绑在公司，不让他有任何曝光的机会，这样够万无一失了吧。”
“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再频繁联系我，被我家里发现就不好了。”
舒云这么说，电话那头的女人立刻噤声了。
他挂掉电话，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才开门出去。
洗手间的门把缓缓往下压，但办公室里的两人都没注意到。
陈鑫没想到李义雪会再来公司找自己。
“你回去吧，不是已经通知过你家里了吗？现在公司不打算跟你追究这么多年培养练习生的费用已经不错了，其余出道机会你也不用想了，安安分分等解约吧。”
有人进办公室了？
舒云开门出去，就见一个少年背对着他，站在陈鑫的办公桌前对峙。
他肩背削薄，明明颓丧地低着头，腰背却挺得很直。
是李义雪啊，虽然没碰过面，舒云却早在私家侦探提供的照片、录像里看过他千百次。
以致于现在一个背影就能一眼认了出来。
那个时候他年纪还小，突然听闻这样的事情，慌得六神无主，生怕李义雪哪天被认回来抢走自己的人生。
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能明白家世拉开的天堑，舒云就越来越有底气了，渐渐也不再关注他。
对现在的舒云来说，李义雪不过一颗旧日的灰尘，随手就能拍掉。
身形确实漂亮，体态也好。
舒云上下打量，漫不经心地想，但他见过李义雪的照片，长相实在平庸，令人很难相信他是舒家的亲生孩子。
舒家祖辈出了名的专出美人，全家福翻开一水的美人，没有这样灰头土脸的。
舒云虽然和舒家没血缘关系，好在也生得漂亮，漂亮的人总有几分相似，于是这么多年也没人说过他和父母生的不像。
舒云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大步走上前。
“是李义雪吗？”
李义雪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舒云有些狐疑地盯着李义雪，他怎么觉得李义雪比起以前照片里，五官似乎精致了一些。
现在这样子虽然放在娱乐圈里还是不够看，走在街上却能有些抓眼了。
“我是舒云，新加入span男团的成员。”
李义雪明白了，眼前的人就是公司找来顶替他出道的新人。
他扫了眼舒云姣好的面容，咬了下唇肉，看向陈鑫，“公司如果不安排工作，我们可以提前协商解约吗？”
不然挂着公司的合同，他也没有办法自己去参加选秀节目或找别的演出机会。
陈鑫看向舒云，舒云摇了摇头。
陈鑫：“不行。”
李义雪意识到做主的人居然是空降的新人，他看向舒云。
舒云勾了勾唇角，“本来我想邀请你当我们出道演出的伴舞，正好你也很熟悉这几支舞曲。”
李义雪：“我可以伴舞。”
一些未出道的练习生偶尔也会帮已经出道的师兄师姐团当伴舞，李义雪并不觉得折辱。
“不过还是算了。”舒云佯作抱歉道，“听说你之前和队友也有不少矛盾，我还是不要好心办坏事，破坏了团里的气氛。”
李义雪看着他，说话的声音很平静，“你骗我，你不想让我回来。”
舒云凑近他，“我不仅不让你回来，我还要让你不能出现在任何一个镜头下。”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
见办公室门关上，陈鑫叹了口气，看向李义雪：“你知道他什么身份吗，就这么对他说话？”
“人家是舒家的小少爷，真真正正的太子爷。我也不怕跟你说开了，李义雪，不知道你哪里得罪人了，反正上面的意思是彻底封杀你，不会让你出道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舒家小少爷发话了，整个娱乐圈没人敢用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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