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二世（三十三）
今夜难得没有下雪下雨，天空还显得很是清亮澄澈。
赵略见洛璃很是不舍，便只好特许今夜就不回皇宫，就在丞相府歇息一晚。
这可把丞相府上上下下给乐呵坏了。
用过晚膳，一行人还出去建安桥头去赏灯会。
还记得今世刚醒过来便来此处赏桃花的日子。
那日可是赵武出尽了风头。
洛璃观望四周，却觉着一旁的父亲有些伤感，忙过去主动搀扶道：“父亲，你可是又在想什么。”
洛季安垂眸叹了几口气：“孩子啊，父亲感觉自己这些年老得很快。”
她做着调皮的一个表情想逗父亲一笑道：“你哪里老了，我就说呢，我父亲一点儿也不显老，还跟我小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
洛季安笑了，望向那映衬着无数灯火的水面。
洛璃自是猜到了他的心事，本也不愿提及，但是看着他如此神伤，也是于心不忍：“父亲，你是不是想起晴霜了？”
他如若知道前一世洛晴霜的种种罪过，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伤心了……
洛季安侧头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好歹是亲骨肉，纵然有万般过错，可是毕竟也是我的孩子。”
“父亲的意思是？”
“不瞒你说，我曾一度派人查询她的踪迹，可是奈何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苏家也丝毫不露口风，也是可能并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吧。”
“其实有时候我在想，她也是无辜的，苏青香犯下的罪过，却一一落在了她身上，如今她母亲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只会更加煎熬。”
洛季安显得很是苍老，忧心忡忡。
洛璃也是神伤起来，自己父亲可是当今丞相，遇事不惊，也算是颇有气概，可是此时此刻的他，仿佛身上只有一个无能为力的“老父亲”的身影。
这让她为之动容。
“我问你，如果父亲想要晴霜回来，你……你会同意吗？”
她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无法告诉父亲，洛晴霜并不是无辜的，相反，很多时候，在她母亲犯错的同时，她更是始作俑者，是最开始的导火线。
但是，她不愿多说，也不愿再说，母亲已经走了，洛璃不愿意再看到父亲整日忧愁。
“我知道，你恨苏青香，也恨晴霜……”
洛璃隐忍着，刻骨铭心般挤出一个笑容来：“没事父亲……你做任何决定女儿都支持你。”
“女儿常在宫内，也不常回府，如果晴霜愿意回府，我自然没有话说。”
“现在在我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人，我只想你好，你能少些烦恼。”
“父亲，没关系，就算再也找不到她回来了，还有我，还有祯弟，我们都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
洛季安沉重地拍了拍她肩膀，“嗯，父亲知道了，好女儿。”
他是最了解洛璃的人，知道她为了他，可以强忍一切，哪怕再不情愿，也会同意洛晴霜回来。
刘蓉跟上来，站在身边询问：“你们父女俩，各个眼睛红红的。”
她看着洛季安道：“你呀，酒又喝多了吧。”
林西风和赵略也在一旁了，一行人便继续逛着灯会。
“阿璃，你还记得吗？你有一次逛这灯会，差点儿把人家灯铺子给点着了，说是老板说话不算数，不给你花灯。”
洛璃朝着林西风挤眼：“不记得了，这么幼稚的事情，倒像是你才会做的。”
“你是不是记混了。”
林西风笑着，看着她逞强的小表情，甭提多有趣了。
赵略默默被雪松推着在他们身后，风吹过他脸颊，只觉得冷得刺骨。
雪松担忧道：“殿下，你身子最近不适，这风会不会太冷了。”
“我本来叫你不要出来，你偏要跟着出来。”
“无妨，出来透透气也好。”
他的眼眸始终有意无意都落在洛璃身上，她的一颦一笑仿佛都牵扯着他的心。
看见她笑，他便觉得舒心。
看见她闹，他也觉得有趣。
哪怕不是因为他……
-
“阿璃，可是歇下了？”
林西风轻声扣着门。
“没有，推门进来吧。”
他进去，看到洛璃竟然还坐在榻上烤火。
“刚才和姨母坐着聊了聊，她刚走，没想到时间这么好混，一眨眼都快要天明了。”
“你怎么还没睡？来找我所为何事？”
林西风快速扫视周围，确定无人，这才又道：“你对我这次去了南融，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洛璃瞅着他，还真是个老狐狸。
“你这不是自己来了么。”
林西风爽快地坐下，看着她：“你倒是也不避讳。”
“有些事，还真的要小心些说。”
“看你屋内灯火依旧，知道你还没睡，我这才过来找你聊聊。”
他取下外披，放在椅子上。
“你猜我这次在南融遇见了谁？”
“你直说，我怎么知道你会遇见谁。”
“阿璃，给我取一杯茶来，嗓子干。”
洛璃便乖乖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暖和的茶水来。
他慢悠悠喝下，看着她豆大的眼睛好奇地盯着自己看。
“林西风，你别兜关子了，快说。”
她叉着手抱着，他什么习惯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就知道逗她！
“咳咳咳……”
他瞄她一眼，便正经起来道：“我遇见了洛晴霜。”
“洛晴霜？她怎么会去南融……”
“而且更蹊跷的是，她仿佛和太子关系很好。”
洛璃很是惊异：“她又怎么可能和太子扯上关系。”
她不是一向和赵武走得近吗？
“我只是在客栈里偶遇过她和太子在一处，不知道她看见了我没有，但是我只是确定了是她便匆匆走了，假装没有认出她来。”
“那太子是否知道她就是洛晴霜？”
“我觉着应该是知道的，毕竟偶尔见到，她样貌也没多大变化，只不过更加清瘦了些，我都能一眼认出，他赵文只会更加眼熟。”
的确，赵文一向对女人记性很好。
“可是今晚父亲才跟我说起过洛晴霜，他暗中派人查访很多次，可是连她的一点儿音讯也没有。”
“想必太子也未跟我父亲提及此事，可是他为何要帮她隐瞒呢？现在正是拉拢人心权势的阶段，按道理赵文应该拿此事来拉拢我父亲的心才可，或者做个交易。”
林西风点头：“嗯，可见此事并不简单，洛晴霜的行踪，也肯定是被人刻意隐瞒保护起来的。”
洛璃仔细捋清楚些，她洛晴霜绝对不可能背叛赵武投靠赵文，那她出现在赵文身边，就绝对和赵武有关系。
但是赵文肯定不知道她和赵武其实是一伙的。
这次南融灾难，恐怕还有很多隐情，赵武安插了洛晴霜在赵文身边，尽管目前还不知道是如何安排进去的，但是想必另有所图。
“我本想暗中派人去打探，但是南融这次事端，并不好插手，你知道，周围全是眼睛，牵一发而动全身。”
洛璃自然清楚。
“那你这次路过南融，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南融这次旱灾处理得还算妥当，的确在赵文努力下得到控制，流民减少，百姓算是安稳下来。”
“那疏水大堤更是宏伟，我也知道路过一看，没有看仔细，可是远远翘着就觉得是个大工程，大堤快要竣工，最后的收尾太子还特意命人在水堤上修筑了个观景台，说是要将此次南融灾难作为警醒，一切以百姓为先。”
洛璃不屑一顾道：“呵，这都是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要真是为了百姓，为何还在如此繁冗的工程之上另外修筑景台，我想是他想给自己立个碑，让世人都不忘记他这丰功伟绩吧。”
“此次工程由工部尚书寇末于他一同监制，只是奈何这南融的县令居然人影都不见了。”
洛璃：“你是说云景？”
“对，根据下人来报，云景是身体不适，在家养病，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出门了。”
“云景不是因为此次给圣上觐见有功，皇上还准备此次南融灾难彻底解决后让他升职吗？怎么遇见如此好事，自己反倒生了病？”
“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清楚。”
“毕竟是在皇后掌控中，不好干涉。”
“对，这次可是皇后和贵妃之间的较量，一个努力在防，一个想方设法去破，还真是有意思。”
林西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小狐狸，这不正合你心意，坐收渔翁之利。”
洛璃低头喝茶，倒也没回什么。
林西风起身，打算出去了，再不走，天都要亮了，她也该休息一阵儿了。
“等等，我还有一事要问。”
洛璃认认真真看着他再道：“我问你，你经过那疏水大堤周围，可有察觉什么？你仔细想想，不要错过什么细节。”
她深思熟虑，如此大的工程，赵武如果真要在南融这次事端做文章，工程便是最好的切入口。
林西风仔细回想，突然道：“当时我去的时候天阴沉得很，只不过，我看到工人搬运的木材，里面有些被虫蛀的痕迹，我当时只是觉得眼花，又或者是觉着有的木材路上有损坏也是正常，并没什么疑问。”
洛璃淡淡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早些休息。”
待林西风出了屋去，她这才到书柜里去翻找着什么书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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