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世（二十二）
天气甚好，风光绮丽。
宫外自然晴好，小楼阁屋，热闹的街市熙熙攘攘，人人如蚂蚁般窜动。
鞭炮声不绝入耳，很快已然进了宫门。
洛璃坐在喜轿内，全都是锦缎的红绸，宫内倒没有那么喧嚣。
她稍稍掀开盖头，从轿帘缝隙中探去，周围全都是恢宏的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可是在如此磅礴的建筑下，人却如蝼蚁，又似一囚笼。
她看不见走在最前面的赵略，只是能瞥见一旁骑着马护送的林西风，他面色凝重、生硬，毅然马上，目光朝前，蓦地余光朝着轿子这边看来，洛璃猛地拧过头去，又重新合上盖头。
前世嫁给赵武之时，她竟然还有些欣喜，看着皇宫内的绿树成荫，反倒觉得别致。
可是今生今世，她看着这一楼一隅，只觉得是厌恶不堪。
-
不知何时抵达了赵略所在的重华宫。
洛璃依着礼仪，行了跪拜之礼，一系列流程走完就被送入了洞房，只听得见熙熙攘攘的人声，还有些窃窃私语以及撺掇的脚步声。
待屋内听不到动静，她才掀开盖头看，屋内红烛熠熠，桌上规规矩矩摆放着红枣、桂圆等，陈设也是简单，可也是华贵。
虽然远不及嫁给赵武时的雍容，但也算是清秀，给人感觉不那么压抑深重。
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睛都要阖上了。
“等久了吧。”
赵略推着轮椅进来，看着她低着头，想必是坐久了。
他身后跟进来一行满脸笑意的下人，彻彻底底看着二人将该有的仪式做完，这才安然退下。
此时此刻，屋子里显得格外的静，仿佛连火焰燃烧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赵略坐在她跟前，沉默了一阵，然后再挑开了红盖头。
洛璃凝眸睁眼，脸上也似有红晕。
整个人神采奕奕，白嫩肌肤上泛着粉红，乌黑的发丝似一团浓墨泛着光。
红烛之下，她看得久了，也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
赵略从没有见到过如此神彩的姑娘，在挑开盖头那一刹那，仿佛看到的不是个人，而是泛着神光的仙女。
在她红着脸低头的时候，他才收回些许思绪。
本是洞房花月夜。
赵略更上前了些，看着洛璃有些生分疏离，身子微微有后退之意，自然也不会勉强，只是道：“你早些歇息。”
洛璃心一松，可是也觉得不合时宜，问道：“那你……”
“我不会强人所难。”
言外之意即是，他不会在她不甘心的情况下逾越。
尽管现在她已经是四皇妃，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赵略垂眸，看向烛光隐隐烁烁的地面，脑海中仿佛浮现出林西风那决然的面孔，顿时心里难以梗塞。
他推着椅子转身，到那坐榻边上，顺手推开下面的暗格，里面有崭新的被子，将下面的板子一抬，和坐榻连在了一起，便也宽敞许多，一个人睡刚好。
“我还有些事情要斟酌，暂时就睡在这里。”
洛璃欲言又止，她如何劝得？
并且也确实，她并不愿意和他立马共眠。
由于上一世和赵武在一起的缘故，另她对这种事情尤其避讳。
赵武巴不得夜夜和她在一起，她那时并无二心，只将自己一并托付给他，哪怕二人并没有感情，只有夫妻之名。
可是奈何，赵武虽然同床共枕，和她夜夜翻云覆雨，但是心里却一直有洛晴霜，于是在自己登基时无情抛弃了她。
想到这，洛璃揉着手中的红丝巾，快要撕烂，心里郁闷不止。
仿佛连着这自己这身子也觉得十分肮脏。
她恨这一切。
就算赵略有心同床，她今晚也绝不会将就的，这是心结，恐怕一辈子也解不开了。
只是可怜了赵略……
洛璃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将头上的发饰一点点摘取下来。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明艳动人，可是眼神里却带着不甘和深深的恨意。
“我来帮你。”
她并不曾发现赵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她微微点头，没有出声。
赵略帮她细心摘取着一圈圈发饰，竟也一点儿没有弄疼她。
顺直的长发及腰垂下。
他将她长发轻轻往后挪去，优雅地挽于耳后，对着她楚楚动人的容颜发神。
他，毕竟是个人，有着人心，又怎么可能对洛璃不动心。
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可是好了？”
耳边传来她清冷通透的声音。
“嗯。”
他漠然回首，背对着洛璃，再次移到了坐榻旁。
“你放心休息吧。”
“好，你……也是。”
洛璃将床帘放下，进到床内换好了衣物，简单梳洗一番便睡下了。
本来这两天早起又忙碌，这一躺下也很快入了睡。
期间她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撩开帘子轻轻看了一眼，只见赵略安静地坐在榻上，背对着她好像是在看书。
周围烛火通明，整夜不息，洛璃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歇下的。
-
第二天一早，洛璃便要去给皇上、皇后请安。
赵略早已不在屋内，说是已经用过了早膳，在大厅内候着。
去到皇后那里的的时候，也刚好遇见了贵妃李香梅。
“刚进宫，可还习惯？”
皇后赐座，洛璃便坐下了。
“还好。”
贵妃打量着她几眼，“嗬，既然嫁进来了，这里就是你以后的住所，哪有不习惯的道理。”
“只是这淑妃性子怪冷淡的，以后你恐怕独来独往的多。”
洛璃浅笑道：“殿下待我很好，想必和睦。”
皇后道：“无聊的话可以来坤宁宫和本宫叙叙，毕竟本宫在这里的时日多着，宫外的事情就不曾知道了，正好可以将奇闻异事说于本宫听听，也是个乐子。”
“臣妾也不常出府去，所以知之甚少，但多陪着母后自是应该的。”
贵妃白了她一眼，抬了抬衣袖，明媚道：“是么？我觉着也是，四皇妃应该和闺阁女子一样，不常出府是寻常，见识未必深厚。”
洛璃怎会不知道这贵妃言语里冷嘲热讽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挂念她在众多皇子中没有选二殿下和三殿下之由，这是来抱怨了。
贵妃可不是个善角儿，这点她最是清楚不过，当初赵武称帝，她便是怂恿赵武杀掉了刘昭，好立她为太后。
皇后喝了一口茶，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恐怕在她心里也对洛璃选夫这事耿耿于怀。
她嫡出的赵文可是当今太子，而洛璃居然首先就越过了他，选择了四皇子，也是另她脸上无光。
所以便是任由贵妃泄气一通，言语明确又难听，自己却并未搭话调和。
“自是，臣妾自知浅薄，以后还望母后和贵妃相助。”
“相助？有什么好相助的，现在才想起还有这一档子事。”
贵妃明眼瞥了她一眼，语调夸张不屑道：“俗话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路，可是自己选的。”
她说起来洋洋得意，露出一股肆意的笑来。
“你可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洛璃瞧了皇后一眼，心知肚明，倒也伶牙俐齿显得十分淡定：“母后尊贵无比，臣妾不仅要放在眼里，更要敬重在心。”
继而看向贵妃道：“贵妃娘娘也是望重，洛璃自然明白。”
贵妃一听，话这样说，听着好像没什么毛病。
细细想来，好像又是将皇后抬高，将自己贬低了。
-
洛璃给皇后请过安，便又去了永和宫。
“可来了。”
“洛璃给母妃请安。”
淑妃看着洛璃来请安了，很是高兴。
“不用拘礼了，快坐下。”
“略儿方才先行一步来了，说是皇后留你多说些话，他不方便待在那里，便提前一个人过来了。”
“说是有点事，又走了，我这里不太讲究那些繁琐的，走个流程罢了，不用多想。”
淑妃本是心善，洛璃也很熟知。
只是由于最后赵略谋位不成，最后连淑妃也被赵武一律处掉了。
“母妃仁慈。”
”昨晚睡得可安好？”
洛璃会心一笑，“安好，殿下待我很好。”
“略儿这个人生性木讷了些，这一点倒是随我。”
“当然了，母妃是生母，殿下不像您可像谁？自然只有母妃这般风韵才能有殿下这般英明。”
淑妃笑得很是合意，命人又端出点心来：“走了这么一遭，想必也是饿了，吃点吧。”
“在我这里当自己家，我只有略儿这一亲生的儿子，当你自是亲生的闺女。”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门口一清丽的身影顿时闪了进来。
“母妃！”
赵月馨进来，扑到了她怀中，很是娇嫩模样。
“皇嫂，你可来了，母妃心心念念多时，都是在夸你呢。”
“这孩子！总是长不大似的！”
洛璃会心道：“只希望公主永远如此，这样也是幸福。”
眼看着自家闺女也是到了适婚年龄，淑妃也是愁苦不已。
公主自古以来嫁去和亲的颇多，现在皇上也只有这一个公主，没有其他的选择，推也推不过去。
闲聊了一阵，又自动聊到了赵略身上，于是洛璃也是好奇问道：“我一直有件事挺好奇的，想问一问，可是又觉得不合时宜。”
淑妃带着笑，并未深沉道：“且说，无妨。”
“殿下那腿……”
“哥哥那腿是骑马时候不慎摔着了。”
赵月馨抢先一步答道：“你那么紧张什么，这件事宫里人都知道。”
“骑马？”
洛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皇子都爱骑马，那是家常便饭，从小便会教授技艺，想来也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故，况且，这还是在戒备森严的皇宫。
前世，洛璃并未对赵略有上心之时，所以这些事情也都没有去打听过。
“略儿年幼，不知那马如何缘故惊慌成那样，当场就将略儿给摔下来了。”
淑妃说着脸色阴郁起来，又是想到难处：“要不是那次事故，略儿失去了双腿，那太子之位……”
“当年这事有没有细细调查？”
“皇上严肃查理过，可是最终得出的结论还是那马受惊，可能是当时在场人太多，一时那马惊慌了，所以才……毕竟是个畜牲，我们哪能知道它发慌的原由。”
“可能就是一场意外吧。”
洛璃思索一番，心里明镜试的，在宫里，可没有事事都是意外那么简单。
如若赵略因为那次事故失去了太子之位，想来必定是在几位皇子争夺太子之位的时候遭人算计了。
她压低了声音，看了看四周才道：“太子之位？当今太子不是皇后唯一嫡出又是长子吗？应该是生下来就确定了呀。”
淑妃命令周围旁人皆出屋去，娓娓道来道：“皇帝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又为了表达圣明，太子还没出生时就已经昭告天下，今后太子，必须公平从皇子中统一筛选，定会贤明。”
洛璃轻叹：“那……皇后岂可同意？”
赵月馨道：“母后不同意也没法，这比较是前庭的事，事关朝廷，后宫不得干政，再说了父皇这番举动也是收揽了不少人心。”
“并且皇后并不是……”
淑妃点到为止，自知唐突了，便不再敢说下去。
洛璃也并没有刨根问底，想必自然当今皇后身上也有细出，来日再慢慢了解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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