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刺绣

哆啦对着爱丽儿喵喵喵了一会，不外乎是阿渝她们是新来的，爱丽儿作为大姐姐要带着她们劳动云云。被叫□□丽儿的蓝发小少女面若冰霜，但还是认真听着，末了还点了点头。哆啦见状，放心地锁了玻璃门，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就甩手离开了。

        阿渝聚精会神地盯着面无表情的病弱少女，她怀疑爱丽儿也会类猫语言。然而爱丽儿直接无视掉了阿渝殷切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六个小屁孩，把三个男孩子支去缠毛线球，剩下的三个女孩子则留下来跟着她学习做衣服。

        一条长桌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线和布料，中间竖着一个稻草娃娃，上面扎满了绣花针。桌子边上稀稀疏疏地围了三四个大些的女孩子，正专心绣着手上的活计。阿渝她们这些新人进来时，桌边的绣娘们也只是抬眼瞟了一眼，很快便又勤勤恳恳地继续绣花大业。现今这桌上的绣娘们正忙着合力绣一件大红汉服，看大小是给宠物人穿的。滑腻的丝绸上被刺上金银鸳鸯、五彩凤凰，乍眼望去不可谓不华美奢靡。

        阿渝的视线还黏在那精妙绝伦的半成品嫁衣上，爱丽儿清冷的声音响起，催促她回过神来。爱丽儿的话很少，但字字必要，且不屑于说第二遍，整个一惜字如金的面瘫少女。这让阿渝压力山大，不得不收起了懒散看热闹的心思，切换为打工人角色。

        爱丽儿把三个女孩带到了一旁的小桌子处，让她们坐在蒲团上学习基础的刺绣。

        “你们接下来看好，时间有限，我只教一遍。实在不行就只能去角落里学做些杂物了。”

        爱丽儿的语速很快，带着点傲气，一边说着，一边手上拿起了桌上绣了一半的手帕。阿渝拉着金宝，凑近了看，强迫自己记下刺绣的步骤。一同凑着看的还有另外一个金发碧眼奶白皮肤的女孩，长得像现实世界里露家（注1）的小萝莉，阿渝叫她莎莎。

        爱丽儿明显是个熟手，不一会儿就把一方杜鹃花的帕子绣完了。只见爱丽儿随手把绣好的帕子丢尽一旁的小竹筐里，她就拍拍手往长桌那走去了，只撂下一句：“你们每个人绣一方帕子，过一会儿我来检查。”

        剩下三个女孩面面相觑了一秒钟，然后反应过来，一齐在小桌子上扒拉需要的材料。

        说起刺绣，阿渝从前在现实世界里还有过那么两段勉强相关的经历。一是她心血来潮跟着方女士学习十字绣，结果不到十分钟就浑身不自在，找机会开溜，把那一长幅山水刺绣图留给方女士自己解决。二是大一的时候，阿渝她们宿舍最贤惠的一个妹子熬夜给男朋友打毛衣帽子和手套。因为时间来不及了，几个室友都自发来帮忙。阿渝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打毛线，当然，她学会的也只是最基础的那种花纹而已。

        学习的机会倒是挺多的，然而阿渝一个三分钟热度的母单并没有学成个模样，啥都好奇，啥都会一丢丢，结果就是啥都不行……

        最后交结果的时候，阿渝拿出了一幅“后现代主义”刺绣；而莎莎则是拿出了一张完成度比较高的葡萄刺绣，得到了爱丽儿言简意赅的夸奖：“不错“；就连小小的金宝也比阿渝强，至少金宝的作品能让人看出这是一幅可可爱爱的小红花……

        然而哪怕是很幼稚的简笔画风格阿渝也没整出来。面瘫如爱丽儿在看到阿渝的抽象作品时，也忍不住挑了挑眉毛。阿渝感受到了满满的挫败感。

        爱丽儿心中已经有了合理的安排，正欲开口，却看见了阿渝手头的另一件东西。其实阿渝早就知道自己这拉跨的绣技肯定入不了爱丽儿的眼，便有些丧气，绣了一半便丢开，无聊地拿起两根竹签棒和隔壁的毛线球打起毛线来。时隔几年，阿渝的那点可怜的记忆还算清楚，她找回了帮闺蜜的劲头，一个人织得分外带劲，这一会儿就织了套头上衣的一半。

        爱丽儿捏了捏手里灰白相间的毛衣，若有所思。现下正是初春，她们在宠物店内有暖气和空调自然四季如春，但外边可还冷着。这毛衣虽还有些粗糙，但改良一下原材料未免不能提升几个档次。那些有钱的猫主子可是乐见多几套春日的宠物装扮，把簇新的宠物人带出去得瑟得瑟的。这么想着，爱丽儿的眼睛里迸发出一抹精光。

        一旁的阿渝看着爱丽儿看起来毫无变化的面瘫脸，心中很是忐忑。心里吐槽着这黑心宠物店，压榨童工，面上却怂到了一种境界。她战战兢兢地觑着爱丽儿的脸色，生怕自己会因为浪费原料被克扣伙食。

        爱丽儿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

        “你做得很好。”

        阿渝：诶欸欸欸！

        于是，关于阿渝她们的人员安排就变成了：莎莎加入长桌绣娘团打下手，时不时站起来当模特试穿一下衣服；金宝暂时留在小桌子这继续绣帕子，学习基本功，爱丽儿时不时地会来指导她一下；而阿渝嘛，她负责给爱丽儿讲解打毛线……

        爱丽儿不愧是绣娘，动手能力超强。阿渝只说了一遍，她就懂了，还无师自通地上手织出了好几种不同的花样，最后反过来教手残党阿渝。

        阿渝：手残真不是我的错……

        爱丽儿给阿渝找出来了几卷更加精细更加鲜妍的毛线，让她负责努力地打毛线套头衫，还交代道：“长桌那边要赶工那件婚服，完工了就分一半的人来织毛衣。你手头的这件是样品，好好做。”阿渝这下更加战战兢兢了，异常认真地处理着手中的活计，不敢再放飞自我。

        爱丽儿是工作间的领头人，也是这里最出色的绣娘。她忙得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要专心于手里不能出差错的华服；还要时不时来指点阿渝和金宝一波；更要在工作间的犄角旮瘩巡视，安排玩具组那边的工作。

        是的，这个不大的工作间还分了两个组，一个刺绣组，一个玩具组。看上去明显刺绣组含金量最大，但门槛也最高，组里的人也少，毕竟刺绣裁衣的活计普通人还真没法轻易上手。刺绣组的生意是看质量的，不用怎么挪动，但是费脑子费眼睛。往往到了晚上交货的时候也没几件成品。至于玩具组人多了去了，操作简单，但是费力气，估计是走量的生意，每天都会搬出一堆完成品，再搬进来一堆原料。

        阿渝在面瘫组长爱丽儿的催促下，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晚上交工前把毛线套头衫织完了。为此她连美味的午饭都只是匆匆地扒拉了两口，没撑到晚饭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还是只有眼冒绿光地继续织。哆啦和虾仁来收货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进阶版毛衣套头衫。在组长的要求和技术指点下，阿渝在奶白色的主体中织出了黑色的猫猫花纹，毛衣前胸还有一个大大的圆圆的猫猫头。阿渝甚至想把衣服往自家金宝头上套，穿上一定可可爱爱的！

        阿渝本以为爱丽儿会口吐猫言，然而并没有。爱丽儿只是举着那件成品，对着两只猫一阵比划，用类中语言交代了一下过程。看来爱丽儿并不像阿渝这样融会贯通两种奇葩语言，她说的类中语言在两只猫听起来，估计就跟现实世界里的铲屎官听“喵喵喵“一样迷糊，双方都只能靠手语和对方的神情来交流。

        虾仁看了那毛衣，也是惊奇又满意的模样，它沉吟了片刻，难得收敛起懒散，摆出正色对哆啦说：“这事得佛音姐出面跟服装店老板谈。”

        哆啦也难得没嫌弃虾仁，郑重地点了点头，便主动前去请来佛音。佛音看过之后也是眼冒精光，只不过它并不遮拦自己的精光。阿渝猜大老板佛音早已从这件小小的毛衣里看到了无限大的商机。

        佛音包好那件毛衣出了门，天色擦黑、星星现身才带着笑回来。见着佛音的笑容，这屋子里的人猫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这至少说明是好的结局。

        佛音空着手回来，拍了拍阿渝和爱丽儿的肩膀，很是夸奖了她们这两个摇钱树一回，然后就下达了量产的命令。爱丽儿压根没听懂佛音的一通“喵喵喵”是在说啥，但她早就猜到了毛衣要量产的结局，也算是阴差阳错撞对了结局。目睹了一切的阿渝不由有些头冒黑线。

        宠物人们晚上不用干活，吃饱喝足洗白白后，自由活动一会儿就该睡觉了。隔离结束后，阿渝她们挪到了另一边的“宠物宿舍“居住。说是宿舍，阿渝觉得这叫“双人监狱”更为贴切。她们的宿舍放眼望去就是垒在一起的手办包装盒，四四方方，三面透明，一面是黑色的细密铁栅栏。这些“盒子“密密麻麻地垒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监狱群。

        阿渝觉得自己自从来到荒诞世界之后就一直在适应，先是适应繁育所存活大战，再是适应隔离减肥生活，现在还要适应住监狱的童工打工人生活……她只能安慰自己——适者生存。她目前仍然不敢也不能死，还得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阿渝被分配到和爱丽儿一间房，住在a栋3楼。因为垒起来的盒子实在像极了现实世界的单元，阿渝便索性给大家的“盒子“编了号，阿渝在的这个”盒子“就是从左往右数第一竖列、从下往上数的第三个。而金宝和一个同样比较年幼的女孩子一起住在阿渝她们楼下。阿渝经常敲一敲自己这边的地板，也就是金宝她们的天花板，跟金宝说”晚安”。

        敲定毛衣生意这天，阿渝一直等到晚上回“盒子”睡觉才找到机会和爱丽儿单独说话。“盒子”里摆了一张双人床，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不过阿渝她们也不存在私人物品，不需要这么多空间。

        “宿管猫”哆啦查完寝之后，世界一片漆黑。阿渝和爱丽儿盖着一床大被子。爱丽儿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侧身蜷在角落，离阿渝远远的。阿渝可是个出了名的厚脸皮，拱进被子蹭过去，用气声轻声叫爱丽儿。

        “睡觉。”爱丽儿头也不转地说道。

        “你不想知道今天店长讲了什么？”

        阿渝故意吊她，可爱丽儿仍是没什么动静，冷淡地说道：“无非是以后多做些毛衣之类的。”

        “嘻嘻”看着爱丽儿这副小傲娇的样子，阿渝没忍住笑了出来，在爱丽儿后脑勺边上欠揍地说道：“其实你听不懂对不对？你也只是猜测它们说了什么。”

        爱丽儿僵硬了，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阿渝见好就收，正色道：“店长说服装店老板很满意，希望我们在下周五之前至少交三十件不一样花纹的毛衣过去，价钱好说。”

        听到这爱丽儿忍不住了，翻过身来，狐疑地问道：“你听得懂猫说话？”

        阿渝凑过去，压低声音说：“是，但是你不能说出去。我可以给你当翻译，不过你也得告诉我一些你知道的。”

        爱丽儿似乎有些心动，但仍然试探着：“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万一是你编的呢？”

        阿渝知道这时候自己一定要拿出一点“真货“才能博取对方的信任，于是就把自己来到宠物店听到的一些信息告诉了爱丽儿。在讲到医生猫佛厉的时候，爱丽儿的眼睛明显地亮了。

        “他叫佛厉？“

        “是啊。好奇怪的名字。”

        爱丽儿默默地呢喃着这个名字。可惜的是，讲得眉飞色舞的阿渝并没有注意到，反而在不知不觉间被爱丽儿套了不少话。见爱丽儿又沉默了，阿渝以为信息还不够，于是急着说道：“你还不相信哆啦说了明天的菜单，大不了我告诉你，你明天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明天中午吃……”

        爱丽儿这时打断了阿渝：“不用了，我相信你。”

        “那……成交？”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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