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茶楼小鬼
“让开让开！”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人群中穿刺出来，唐无卿正为找青月茫然地东张西望，丝毫没注意到逐渐逼近的马车。
马上的车夫看到街央站着一个小少年，想勒住马却发现来不及了，便冲着他喊：“前面的！让开！让开！”
直到马蹄声近在咫尺，唐无卿才正好转过身来，眼中映入马奔驰而来的骏马，她瞳孔骤缩，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马快要撞上时她匆匆往旁一躲，幸好那马车的车轱辘颠到了街上的一根枯木，险险从唐无卿头上掠过，只带动一根发丝。
马车落地，唐无卿心有余悸地回头，只听到车夫骂骂咧咧地瞪了她一眼，便快马加鞭走远了。
“哎哟，这牛的，要是在京城，分分钟被投入囹圄！”
唐无卿朝着那马车做了个鬼脸，甚至不解气地捡了个石头就要往那马车扔，结果发觉手里滑溜溜的，一看，是个被帕子包着的东西。
她带着疑惑翻开一看，里面竟是个玉佩，还是白玉所制，晶莹剔透，还带着青绿的流纹，煞是好看。
而那条手帕绣的不算好看，样式中规中矩，能看出下了苦功夫，只是看起来是刚学不久便绣好的帕子。
这两样东西怎么会在大街上？
难道，是从马车上掉下来的？
她收起玉佩和手帕，寻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所幸马车还没走远，那隐隐约约的哒哒马蹄声还是能听到些。
何云庄不大，马车没跑多远便停了下来，唐无卿跟到地方才发现这马车竟是往那茶楼去的。
青月说过这茶楼不可轻易进去，少不了要被当成小白羊宰的。
想走手里却又拿着别人的东西，正纠结着，刚才驭马的车夫从茶楼里出来，还领了两个丫头，火急火燎地走下台阶，听那车夫对着车上的轿子喊了声：“胡小姐，茶楼到了。”
唐无卿躲在旁边一丈高的石雕后，听到那轿子里传来一个很温柔的女声，“阿姐……真的肯见我吗？”
车夫肯定道：“情同姐妹，再如何赌气肯定也不会真和小姐过不去的。”
轿内人没声了，少顷，一个女子掀开轿帘，从里面探出身来，绑着十字髻，一身玄色抹胸襦裙，唐无卿一眼便知道那是官家女子。
唐无卿眼睁睁看着那女子跟着两个茶楼丫头入了茶楼，碍于那凶神恶煞的车夫留在马车旁，她也不敢轻易跟上去。
正纠结要不要放回原地算了，看到不远处来了一队人马，拉着一辆马车，一阵酒香徐徐而来，萦绕在她鼻尖。
有了！
唐无卿下了车，赏了那小斯一些小碎银，虽本身无分文，多亏片红给了她一些盘缠。
她四处观望了下，这里空间不大却到处摆放着酒坛子，一股浓烈的酒香充斥着整间屋子，且不说喝酒，就是闻着她也觉得自己快醉了。
她迷迷糊糊地撞过门框去，差点一头撞在柱子上，攀着栏杆才勉强坐在地上，还没缓过来，便见一个姑娘摇着小扇子蹲在她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少爷怎么来这了？是和亲人走散了？”
“嗯……嗯……”唐无卿稀里糊涂地点点头。
“翠银，怎么了？”
一个男声问道，来人似乎本是经过，听见声音便走了过来。
“青月先生，这有个小少年走散了。看起来好像喝醉了。”
翠银为少年扇着小扇子，仿佛要扇去他身上的酒气。
“喝醉了？”青月觉得疑惑，上前看见地上的人，大惊，“这不是小悦么？”
唐无卿的眼前总算清明了些，她愣愣地看着身边人，眉头一皱，“诶，青月哥？”
青月见她清醒过来，松了口气，却又马上严肃起来，责备道：“你怎么一身酒味，你这年纪才多大，怎能乱喝酒。”说着往她头上不轻不重地一敲。
翠银咯咯一笑，小扇子虚虚一掩，“既然青月先生认得，我就先去招呼客人了。”
待青月一走，唐无卿委屈起来，“青月哥，我正找你呢。”
“找我？你不是还要去找你娘吗？”
“额……”都忘了这回事了，唐无卿尴尬片刻，只好顺着青月的话往下说，“我想……娘亲可能去了京城，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去京城，所以想着来问问你。”
“京城可不近啊。”青月扶着唐无卿站起身来，“去京城可能最好还是跟着商队去，你年纪太小，不安全。”
“那，大概要多久啊？”
“至少得两月。”
“两月？！”
唐无卿一个踉跄，差点便腿脚瘫软了下去，两个月她可能真成鬼了……
青月忙扶住唐无卿，却一时脚底一阵疙瘩，他低头一看，捡了起来，唐无卿还没缓过神来，恹恹说道：“这是我在街上捡到的，它的主人好像进了这间茶楼。”
“可还记得模样？”青月看端详着玉佩，“这玉佩看起来也不是寻常百姓家能戴的，想必是茶楼的贵客。”
“我听车夫叫她胡小姐，当时站得远，看不清面容，不过，她穿了一身玄色的抹胸襦裙。”
青月若有所思地点头，“胡小姐……这镇上也就一家姓胡的，可是……对了，你且在这里不要乱跑，去京城之路凶险不已，待我晚点再和你谈谈，眼下还有些书信未写，切记别乱跑。”
他说着收起了玉佩，对唐无卿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乱跑。
唐无卿听话地微笑点头，结果下一秒便一个冷光扫向角落里，一个黑影迅速消失。
她摸了摸腰间的金丝线，闪着若隐若现的暗红色流光，仿佛在等待鲜血的喂养。
“看样子，是鬼没错了。”
从刚刚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一股浓烈的酒香下隐隐约约散发着一股奇特的味道，这种味道难以形容，像极了烧焦的味道。
这里酒味重，难以辨别那股气味的方向，她只好一点点闻，闻着闻着，到了茶楼的大堂，与后院不同的是，前堂热闹非凡，座无虚席，仿佛此处来了半个小镇的人，喝酒的、唱曲的、说书的，各有各的席位，互不干扰。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说的便是这茶楼了，唐无卿见识过宫中的盛宴，可眼前的，与宫里相比却是全然不同的感觉，茶楼里的一片一角，人们的一举一动，是浓厚的烟火气，让人心里十分舒适。
她正看得出神，一个满脸横肉的糙汉朝她走了过来，满面油光地挑着眉，“小少爷，自己一个人来的？”
唐无卿抬头看他，“不是。”
“那是走散了？要不要和哥哥去看看耍剑？”
说着，那糙汉便上手要一把揽住唐无卿的肩，却被一只纤细的手给挡住了。
糙汉见了来人，一脸错愕，连忙撤回手，“赵、赵小姐，失礼了。”
唐无卿转身望去，是一个身着紫色襦裙，外披白色纱罗衫的姑娘，朱唇玉面，梳着齐整的乌蛮髻，额间一点桃花红，两眼虽亮却眼尾微垂，多了几分满不在乎的不屑之感。
“玉面小郎君，要是做了洗马厩的，谁不心疼啊。”
她语气有些轻佻，明明是笑着的，眼睛里却毫无笑意，反而让人多了几分畏惧。
糙汉尴尬一笑，“赵小姐误会了，只是担心小少爷走丢了，好心问问。既然赵小姐在，我也就不担心了，先行告退。”
唐无卿见那糙汉匆匆走远，又回过头来盯着那姑娘，不由自主地捂了捂鼻子。
那人见状，眉眼几不可察地低了些，“你捂鼻子是何意？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只见她白眼一翻，甩起袖子，不屑地走过廊桥下去。
唐无卿一声不吭地跟在身后，这人身上那股奇怪的味道尤其重，像是沉淀了好几年，于是她便脚步紧跟着，等待那黑影出现。
到了一处房间，一丫头开了门，迎着姑娘进去，一见到后边还跟了个少年，面上有些惊讶，以为是一道的便没拦着。
屋内陈设简单，却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味，一扇群鸟起飞的屏风隔在屋间，屏风后隐约能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赵小姐，是要写信入京？”
屏风后的人问道。
唐无卿一惊，这不是青月哥的声音么？
“是的。奴家赵安思，犹豫许久还是前来请先生为奴家修书一封入京，多少银两都愿意。”
“赵小姐说笑了，礼轻情意重，信薄难载心。情义又岂是金钱可以掂量的。”
“先生说的自然有理。”赵安思却垂了眸，摩挲着纤纤玉指，“话有些多，希望先生莫烦奴家。”
唐无卿觉得与方才的她判若两人，眼里多了些柔情与甜蜜，她看着赵安思眉眼带笑地娓娓道来。
“穆郎，五年了，三年之约，是我背弃了誓言，没去赴约，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我……”
屋里只有赵安思的声音和丫头研墨的沙沙声。
唐无卿正听得入神，一股不合时宜的冷风不知从何处袭来，为了不破坏这氛围，她起身要去关窗，却忽然一个黑影窜入，幸好唐无卿偏了下头，才没被撞到。
那黑影唰唰跳在墙上、桌上、地上，唐无卿鬼使神差地抽出腰间金丝线便往那黑影鞭去，谁知准头不够，丝线也十分细软，轻飘飘的，让那黑影溜了去。
眼见那黑影猖狂地在屋里跑来跑去，甚至还停下来朝她拍了拍屁股！唐无卿恼怒不已。
其余人似乎都看不见这东西，唐无卿才稍微放了点心。
“姑奶奶的，这可是惹到本公主了！”
手里的金丝线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一般，猛地串长，细如发丝，光线一暗，甚至都瞧不清丝线的位置。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金丝线便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朝那黑影追去，黑影以为那金丝线不过就是软弱无力的丝线，不以为意，当那金丝线逼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袭来，它才开始发现不对劲。
可是刚要逃开，那金丝线却拐了个弯直追而去，一下子便捆住了那黑影的脚，接着开始一圈圈往上缠。
看到黑影被捆住并不断地挣扎，唐无卿满意地拍手，正要把那东西拉过来，那黑影却仿佛卯足了劲儿似的，一点点地扯开金丝线，血液沾满了金丝线，顺着线往下掉着。
霎时间，那黑影突然暴躁起来，不断地拉拽着丝线，往那窗户撞去，唐无卿一时没拉稳，被拉着整个人飞起来，迎面撞上了屏风，连带着屏风和书桌尽数撞倒了，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而那黑影忽地缩成一小团，脱离了线圈，从窗口逃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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