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超市怪谈

“长官，我精神还正常吗？”宴苏问。

        此时他正坐在调查局的谈话室里，但现场并不是电视剧里警察审讯犯人那种气氛，反而灯光柔和，沙发素净，之前接待他的工作人员也温和礼貌，甚至还热了牛奶，仿佛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受害者。

        宴苏也没担心他们耍诈。毕竟调查局只是调查探索分析类的机构，且只面向怪物，没有处置人类的权利，执行组也一样。

        何况他揍大番茄时并没被人看到，唯独曾近距离面对怪物却没吓晕这点显得有点不正常——因此半小时前目睹怪物含泪跑掉的那些人，就算再感觉不对劲，也没法对他做什么。

        最多就是像现在这样，以关怀受害者为由，带他来做做创伤后应激障碍测试，和犯罪心理测试什么的。

        他刚刚待在谈话室喝完了牛奶，许寒星就敲敲门，然后走了进来，坐到他对面。

        宴苏认出，这个就是把一身老干部衣服穿的很好看、明明看着挺高冷正经、但见了恐怖幻觉却会偷偷心跳加速的调查员。

        当时好像就是这人最先进超市，所以现在接手了观察测试宴苏的工作。由于这会儿在室内，他已经把风衣外套脱了，露出里面的白衬衫，也很好看，显得更年轻了一点，像还在念书的学生。

        宴苏盯着他落座，礼貌询问自己心理测试的结果。

        “请放心，你的状态没有异常。”许寒星回答道。

        “那就好，”宴苏从善如流地松了口气，“没想到我只是想出门买点菜，会遇到这种事，真是太可怕了。”

        “……”许寒星没说话。

        宴苏能猜到他在费解什么，作为一个已经在han星生活了20年的老司机，宴苏早就摸透这类事件的应对规律。

        所以，在刚刚的各种测试中，他已经将自己的成绩完美控制在正常和非正常的临界值之间：看似正常，但显然刚刚受过大惊吓，看似不正常，但大概率休息一阵就能恢复。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结果，才是最正常的。

        只是神态上那些人类才会有的惊慌和歇斯底里，宴苏没去特地伪装，所以显得违和。但在专业的调查员面前，伪装反而更容易露马脚。

        这没什么，反正很多人就是天生冷静处变不惊。

        “长官，现在那个怪物已经跑了，我们这些附近居民的安全还有保障吗？它还会不会回到超市来，城市里还有其他这样的怪物吗？如果不违反你们规定的话……能多跟我说点相关的消息，我好以后绕着点走吗？”宴苏见对方一直不说话，主动再次发问。

        倒不是单纯为了故意掩藏马甲，他乖乖跟人来调查局，就是觉得说不定能摸到些其他怪物的信息，因此十分真诚。

        问题的内容，也都是正常遭遇过怪物的人会关心的，对方听不出猫腻。

        “不用叫长官，”许寒星说，神色间还是冷冷冰冰，看不出是否有所怀疑，“抱歉，还没正式自我介绍，我叫许寒星，所属的单位名为异常事件调查局，专门负责今天这类事件的调查。”

        “噢~”宴苏摆出早就猜到了一些，又没完全猜到的表情。

        “关于怪物，其实它们已经在han星与人类共存很多年了，并且每年都不断有新的诞生。不只han星，其他星系也是如此，”许寒星说，“在此期间，人类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彻底消灭它们的方法，但很遗憾，现在还没有找到。”

        “噢……”宴苏又应了一句。

        “所以，现在我只能这样回答你前面的问题：居民的安全我们并不能保证，我们也无从得知它接下来的行动，但假如你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可以联系我，我会尽快赶到。”

        他将一张名片放在桌上。宴苏看到上面只写着他的名字，还有一行非常简短好记的通讯号。

        “有不少曾经遭遇怪物的人，会选择搬家，但其实用处不大，”许寒星说，“因为它们无处不在。”

        宴苏想：这是在拒绝回答还哪里有怪物这个问题吗？

        可还没来得及失望，他就发现自己理解错了。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许寒星竟然认认真真将b城现有的，经过调查局调查并存档的怪物的信息，一字不漏地背给了他。

        包括尚在外活动的，和已经被控制住的，关于具体如何控制倒是没说，但若怪物失控，人类遭遇它们时会察觉到的异状，都原原本本讲了一遍，竟然过程中完全没看笔记（？）。

        宴苏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得到想要的信息，赶紧全记下来。

        谈话室中一时只剩一个人的说话声。

        宴苏边听边注视眼前的年轻人，忽然发现在如此近距离且光线充足的环境下，他的五官显得比精神感知中更加立体好看。

        许寒星皮肤很白，发色却清冷幽黑，显得整个人的气质莫名带着一丝冷厉庄严，但漂亮的眼睛又中和了那种攻击感，所以看起来只是正经又冷清。倒是非常有正派人士的感觉。

        他还在讲怪物的事，嘴唇和喉结就成了房间里唯一在动的东西。

        宴苏盯着他淡色的嘴唇看了一会儿，目光就忍不住往下飘，然后发现他的下颚线也好看，脖颈的肌肤分外白皙，再往下，皮肤就忽然隐进了领口的阴影里。影影绰绰，暧昧不明。

        “真美。”宴苏忍不住想。

        “……”谁知那冷淡好听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好像不小心说出了声。

        “差不多就这些了，其实普通人正常生活，遇到怪物的几率并不太高，请不要主动寻找它们，也不推荐过度探索深究。可能某些怪物能感知到人类对它们的恐惧，从而找上门。”许寒星面色不改，手却微不可查攥了一下，然后站起身：

        “如果没什么事情，待会儿会有人开车送你回家。感谢你配合我们检查。”

        宴苏出门的时候，发现许寒星领口的第一颗纽扣已经被扣上了，脖颈下什么都看不到。

        “真可惜。”他心想。

        回到家里，已经快11点了。宴苏感觉有点饿，去厨房逛了一圈，想起家里没有任何吃的。

        没办法，由于自身能量场太过特殊，他身处的空间附近，事物的固有规则都会产生随机性的紊乱：比如食物的保鲜时间突然大幅度缩短，昨天还崭新的金属制品今天就锈迹斑斑。

        因此他家里各种东西都消耗很快，吃的更是无法提前囤。

        这个时间，b城这种小地方，已经找不到开着的超市，也没店会给他送餐，

        宴苏只好躺下睡了。

        这一夜，他睡的还不错，毕竟教训完大番茄，相当于解决了脑海中最吵的声音，而剩下那些，暂时勉强可以当做闹市白噪音无视。

        第二天，宴苏饿着肚子在晨光中睁眼，正对上一只巨大的眼睛。

        大番茄的干枯触肢盘根错节，布满整个房间，圆圆的脑袋搭在床边，像只哈巴狗一样眼巴巴瞅着宴苏，也不知瞅了多久。

        宴苏皱了皱眉，结果还没说话，大番茄就赶紧伸出两条“胳膊”，捧着一个盒子递过来。

        盒子开着口，里面摆了两个白白的包子，和一杯纸盒装豆浆。还带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出锅不久的。

        温热的香味立刻钻进宴苏鼻尖。

        “怎么来的？”宴苏看看包子，又看看它，问。

        大番茄说话说不明白，马上各种单词乱讲一气。宴苏连蒙带猜，觉得它应该是昨晚从超市逃跑后，就藏进了附近那家早餐店。等到今早，早餐店开门营业，它看见很多人类都买早餐，就偷了一份跟其他人差不多的，带过来讨好新认的老大。

        大番茄把早餐努力往他跟前举，满脸期待。

        宴苏观察后确定包子豆浆都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才拿起一个。

        大番茄立刻开心的叫唤了两声。

        “安静点。”宴苏皱眉。

        大番茄赶紧闭嘴，乖乖把头趴在很低的位置，尽量不碍他眼。

        宴苏于是眉头舒展了些，在它头顶轻轻摸了摸。

        据许寒星说，大番茄是刚刚诞生不久的新怪物，而经过这两次和大番茄短暂接触，宴苏认为，至少从心理年龄的角度看确实如此。

        “你知道，你当初诞生的原因是什么么？”宴苏忽然问。

        大番茄唯一的大眼睛透出迷茫。

        “唔，果然，没法这么轻易得到答案。”宴苏收回手，只是随口一问，也没觉得失望。

        反正无所谓，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宇宙中的能量本来就经常产生变化，人为因素也不是不可能有。他前两天才看过一部某组织作死搞事结果把怪物召唤到地球导致末日的电影。

        宴苏觉得，无论什么原因，也跟他没关系，反正只要这些鬼东西别再吵他就行。

        “现在唯一问题就是，这个跟屁虫怎么处置。”

        大番茄被狠狠抽打了一顿之后，总觉得好像彻底黏上他了，宴苏可不想家里从此多个又丑又臭的异形怪物。

        边吃早餐，边想办法，等把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全部吃完，宴苏终于有了主意。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你肯定会喜欢。”

        他起床换上外出的衣服，戴上口罩，命令大番茄缩小身体藏进双肩包里，背上包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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