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和人
家里苏南若自然是欢喜的，还特意备了食用油和鱼油犒劳王奇，不言而喻嘛。
且装作不在意，但事情办成功了还是很得这妇人心意的，苏南若的一大家子亲戚弟妹都靠着便宜岳父过活，他可不能倒下的。
苏南若哀泣啼叫过后，便又诉苦家里没银子开销了，埋怨王奇大手大脚花钱。
天可怜见，王奇上次救俞大猷的银子是办事“截留”下来的，这次救便宜岳父是苏南若出的三万两，怎的又怪自己了。
行人司办事效率低下，出差一趟要半年才能回来，哪有甚银子可捞，自己都叫苦不迭。
狠狠得把苏南若弄成一摊泥才发泄心中的“怨气”。
……
日子就这样过，这天传旨太监给了一份旨意：
“琉球国故中山王尚清世子尚元，惟尔先父享有爵封，恪守海邦，取贡罔缺。尔父尚清事上益恭，兹者薨逝仆闻，宜令掌乃国土。……钦哉，故谕。”
王奇默然，明朝的属国琉球中山王薨逝了，作为君主国自然得派行人去慰问，再册封他的儿子为新的国王。
可是事情难办了，琉球中山国盘踞日本冲绳，为了和明朝通商，成为明朝的附庸国。
这东南沿海倭寇闹这么凶，去一趟八九成回不来了，哪个行人司行人敢去？
“王二，去召集行人去厅堂议事。”王奇啜了口茶，吩咐道。
行人司大厅内，三十几个行人在交头接耳议论，司正突然议事是不是有什么任务颁布。
王奇一袭麒麟袍满脸肃穆走进大厅，坐在首座上，扫视下面一眼轻声道：“有一趟差事谁愿意去。”
行人都是人精，见司正这严肃的模样，估摸着差使不好做，遂不开口。
有七八个行人想表现，或者说想捞油水，纷纷上前表示愿意前往，请司正下达命令。
“好！”王奇记住了这几个人，满脸笑容道：“琉球国王薨逝，谁愿前往册封其子。”
静！
安静！
这七八个都慢退脚步隐入人群。
在座的三十几个人无一出声。
王奇暗里苦笑，果然是没人应的差使，那只好点名了。
“李达，你去。”王奇指着刚刚退缩的男子，贼眉鼠眼的，看面相就不是正派之人。
李达叫苦道：“大人，下官手上早有差事，明年就得出发，时间赶不及啊。”
王奇狠狠瞪了李达一眼，接着点名道：“严广梁，你去。”
严广梁直接作揖头着地，哀声道：“下官还未有子嗣，且家中有双亲要奉养。”
王奇恨声：“脱掉官袍回家种田不更好？每日能在你父母膝下尽孝，娶一窝子小妾给你生孩子！”
话罢又点名，连续点了十个人，皆是各种理由推脱。
“在下水土不服，有心无力啊。”一个五十多岁的行人眼眶泛红，老眼哀求的看着王奇。
王奇痛骂道：“汝五十岁中进士，不想着博一把富贵，竟如此贪生怕死，不耻耶？”
那进士噎住不敢言。
“我愿往！”
突然，有人打破沉默。
一个年轻行人高声大喝，随即踱步上前。
王奇听后放下心来，偏头一看却道：“应元，不可。”
此人名唤李际春，丙辰科进士，二十岁进士，今年才二十三，年底就能擢升为给事中。
“为何不可！我李应元就有这个胆魄！”
李际春不屑的环顾四周，昂然自若。
王奇有些不忍道：“你尚未成家，这一趟至少要两年多，耽误的话可能要三年，甚至……”
“我李应元不怕！”李际春拱手笑道：“平乡伯昔日怒砍几十倭寇，今日在下岂能临阵脱逃，琉球中山国，在下还非去不可。”
王奇沉默半晌，迈步走下来看着李际春，犹豫道：“应元决定了？”
周围行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李际春，为了功劳连命都不顾，枉读圣贤书，为何不去沙场做武夫呢。
仿佛知道旁人的想法，李际春微微一笑，：“我李应元不为荣华富贵，只为尽忠报国，国朝需要我，我义无反顾。”
说完挺着笔直的身躯，如高傲的竹子。
王奇甚至有些羞愧，李际春跟自己同龄，却有一腔热血和胆魄，他二十岁进士前途无量，为何要冒这个风险。
自己呢？肯定会胆怯，毫无疑问。
“行，我回复陛下，陛下定会记住应元的。”王奇轻轻拍了拍李际春的肩膀，又笑道：“我府邸还有俞大猷留下的倭寇笔记，下衙后给你。”
李际春拱手道谢，便一言不发的作揖告退。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既然有傻子接过差事了，那就没吾等什么事了，该吃喝玩乐照旧。
王奇转身思虑，慢慢回头，盯着堂下：“刚刚那八个人留下。”
其他人暗道还好，看样子司正雷霆大怒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八个人缩着身躯惶恐不安。
“需要你们办件差事，本官会禀报小阁老备份。”王奇直言道，笑容有些阴森。
众人更恐惧了，司正突然吩咐临时的差事，还用严世蕃压迫，谁敢反抗。
那严广梁弱弱问：“敢问司正是何事？”
王奇抱臂胸前，笑呵呵：“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亲王可能有僭越违制的现象，你们下去查查。”
众人疑惑，就是查王府那也太简单了，却听到下面一句。
“回来后要这个数。”王奇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
什么？众人皆惊！
勒索王爷？还要两万两？
李达大声囔囔道：“岂有此理，咱没有缘由怎么上王爷府？又不是册封祭祀。”
王奇厉声大喝：“本官会就近给你们找差使，你们借故路过王爷府，查探僭越违制现象，国朝哪个王爷不在地方上放纵，查出来就威胁两万两，若是不交写信快马加鞭，本官上奏书弹劾！”
“若是你们再推脱，年底考核本官保留意见。”王奇补充道。
也就是你们还得继续苦熬，想擢升到给事中去，没门！
众人苦瓜脸了，这明显是得罪人的差事，还得罪的是王爷，以后可怎么办呢？要是推脱就被上司嫉恨，甚至被严世蕃打压。
孰轻孰重？
“谨尊命令。”众人齐声应是，语气无精打采。
王奇摆摆手道：“明日就出发，只给四个月时间，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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