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啃肉
经过王奇慎重的考虑，还是决定不举行劳什子诗会。其一吃相太难看，上任酒宴时下属已经送过礼了，再要一次简直没脸没皮了。其二家里太豪华啊，这江南园子难免有穷酸书生眼红，到时候往上捅，来个监察御史怎么办？
败家娘儿又摇曳着身姿去逛街，美其名曰给夫君买秋日衣裳，实际肯定又去买田买店铺了。
“两个狗杀才，消息打探好了没？”王奇问身边的王大王二。
王奇想摸清楚陆恨帅在陆家的地位，没错就是陆副使，名字倒是奇葩。
王大回复道：“听说跟陆都指挥使没甚关系，这副使职位也是自己举人功名来的。”
王奇点点头，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陆炳就两个儿子，陆绎和陆䌽。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嫡系直传。
但是旁边的伯伯叔叔总有能扯上联系的，就怕陆恨帅跟陆炳联系过密，现在惹到陆炳的人基本是找死。
“走吧，抬轿子上衙去。”王奇也不多想，继续蛰伏起来等候破绽。
又到了织染局衙门，各个胥吏技工都微笑点头，王奇表面平静淡然，心里气炸了！
尔等奸猾胥吏见上官不点头哈腰，只是微笑？
坐回自个办公衙署，烧开沸腾的水正在泡茶，一股尿骚味传来，死太监来了。
这茶被污染白泡了！太监尿骚味很正常，几乎每个人身上带着香囊，但还是很难遮住。
自个怀疑嘉靖天天能受得了嘛。
赶紧起身相迎，笑道：“哎呦，江内侍怎么有空来了。”
这太监名唤江泉。给江太监泡了一杯茶，自个泡一杯，自己的当然不会喝。
江太监接过茶，轻轻吹气，嗅着茶香，一副淡然沉静的模样。
王奇暗道装模作样！最好别说，我也不喜听你的公鸭嗓子。
不过半刻钟，江太监就沉不住气了，扯着公鸭嗓道：“杂家有件事要同王大使商量。”
王奇故作不悦，开口道：“内侍直接吩咐就行，那还用得着商量。”
反正我是隐形人，你们看着办呗，该不会要我盖官印吧？
江太监笑了笑，道：“是这样的，皇爷赏赐群臣的绸缎布匹不够，咱们嘉兴织染局这几个月得织八万匹。干爹吩咐杂家一定得办妥当，杂家只好来找王大人商议。倘若有需要，我的几个儿子们都能帮忙。”
王奇微笑不语。
皇爷就是嘉靖了，嘉靖要织染局织绸缎布匹很正常。干爹就是这太监认的大靠山，司礼监太监兼东厂厂督黄锦。儿子们就是这江太监在嘉兴府认的义子。
你说一段话爷爹儿的，烦不烦。
江太监见王奇只是微笑，他也不着急，静静的品茶。不得不说，这王才子泡茶真是顶级水准，茶味清淡入口却醇厚，着实好手法。
为啥要着急？皇爷安排的事谁敢不完成？
王奇轻声叹气，蹙眉道：“皇上要我织染局弄八万匹，哪里能弄出来八万匹，我还是写封奏折给内阁吧，看内阁大学士怎么说。”
话罢故作愁眉苦脸，脸色难看。
“砰！”
江太监把茶杯拍在桌子上，恼怒道：“王大使可是故意炫耀背景耶？皇爷安排的事你要反抗？你区区一个九品芝麻官？”
有个阁老当背景了不起？动不动说内阁，要是到了内阁那里，早就被那几个酸儒给搅和了。到时候皇爷生气干爹怪罪，自个怎么办？
王奇暗忖，自己奏折都没摸过边，如何递到内阁，无非吓吓你。而且自个有屁背景啊。
王奇正色回道：“位卑不敢忘忧国，在下既为人臣，多考量一下有错耶？”
江太监气急！一件小事竟然敢如此推脱！这人书生气发作了？
江太监用力拍桌子，疾言厉色道：“你知晓乾清宫往那面开？你知晓养心殿在哪个方向？一个鸡毛大使不知天高地厚！丢在京师你就是大海里的一条虾米，竟敢自称人臣！可笑可笑，你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奇暗惊，这个人不是喷子罢？唾沫横飞，这个公鸭嗓好生厉害。
话语里还炫耀他知道养心殿，人妃子胸脯几斤重你个太监都知道。
只是这人反应太慢了，俺也只是想拿点好处呀。
王奇只能推心置腹道：“江内侍啊，如果织染局完成不了，你的几个儿子靠谱吗？”
这就是明代中期江南的资本主义萌芽了！朝廷交代的布匹绸缎任务过重，织染局完成不了怎么办？只能付银子给民间手工作坊。两边一起织布染布，才堪堪能交付任务。
这死太监的几个义子就是手工作坊的主人，死太监把任务交给他们，不就相当于送银子给他们？
这次八万匹，估计织染局勉强能织出三万五千匹，剩下的四万五千匹就是交给民间手工作坊了。
这就是大利益，王奇一直想要的肥肉。没想到刚上任几天就能啃肉，快哉呀！
江太监终于明白了，弄来弄去要割杂家的肉，还以为这小子人畜无害。没想到竟懂这么多！说甚位卑不敢忘忧国，杂家看是九品不贪小银子吧。
江太监思虑半晌，才无奈道：“本只想让杂家几个儿子帮忙，现在想来他们能力不够，王大使有何法子？”
王奇也不啰嗦，试探道：“不如你们出七分力，我帮三分力？”
江太监暗念七三分，这小子倒是有分寸，不过肥肉送出去杂家有些舍不得呀。不过这毕竟是个大使，事务得要经过他的公文。
一见江太监纠结犹豫的神色，王奇漫不经心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江太监暗道，两个意思，一个就是你要是同意那我们都这么合作。第二个你要是不同意，我天天给你上眼药。
只能同意了。
江太监撇嘴道：“那就麻烦王大使帮忙了。不过手工作坊得尽快弄好，别出差错。”
王奇笑道：“这个江内侍放心。”
王奇心里大喜，本来是江太监单独的肥肉，现在自己撕开口子吃了三分，以后还怕不能全吃进去？
王奇不好意思道：“江内侍茶都凉了，我再去泡一杯。”
“杂家多谢王大使了。”
房间里充满快活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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