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万安是被压醒的。
叶子宸侧趴着，大半的身体压在万安身上，双手牢牢定在他腰际。万安尝试动了动，酸痛窜布每一寸经络，每一块骨头都像过了遍翻滚的油锅，又酥又麻。
叶子宸追着万安，在他身上拱了拱，箍在腰上的手臂跟着一起收紧。万安呼吸变得困难，他从叶子辰的压制中抽出手，推了推他，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反而变本加厉。
“将军。”声音嘶哑的可怕，万安停顿片刻，忽略喉部的不适，“将军是想我死在榻上不成。”
叶子宸松了力道，同叫万安松了口气，他没睁眼，动了动唇道，“我哪里会舍得。”
万安攒足力气，在叶子宸怀里转个身，皱起眉回抱住叶子宸，实在疼，也够累。
叶子宸掀开眼，低头去吻他额头，“再睡会儿？”
困意萌发高涨，红肿的嘴唇翕动，万安提不起丝毫的力气再回叶子宸的话，只在入梦前呢喃一句“禽兽”，然后沉沉睡去。
再醒，又是黄昏。
万安撑坐起身，环视一圈，是叶子宸的寝殿，人不在。床边摆放一套男式的纯白衣衫，束身紧袖， 款式洁简更利行动。
眉眼间荡起笑意，万安心情大好，拿起白衣打算换上，却被衣下的半枚翠绿玉牌吸了睛。
珠宝翡翠，金银首饰，万安不喜，更不懂。在他看，叶子宸送他的，与街市野摊上所卖那些，除去所换银两的多少，并无什么不同。
玉佩上面沾染的鬼气浓烈，万安紧蹙眉头，感到些许不适。
叶子宸端膳食回来，见万安手里攥着衣服，在床上傻楞地坐着，他放落手中的食盘，从身后抱住万安，凑他耳边低笑道，“怎么傻坐着不动。”他摸上那洁白无瑕的衣衫，半开玩笑，“舍不得穿？”
万安顺势仰靠在叶子宸怀里，去嗅他身上携带回的栀子花香，像是在撒娇，“手疼，腰疼，腿也疼”
叶子宸看眼他没有半分血色的脸，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等万安回话，叶子宸动手去掀万安里衣。
“别。”万安阻止他，“再来，真要死了。”
叶子宸哭笑不得，“没良心的，让我看看，可是伤到哪了？”
万安偏过头，仰头去闻，“带了什么回来，好香。”
“馋猫。”叶子宸放开他，去桌上选了腕肉粥回来，他舀起一勺送到嘴边吹了吹，然后递给万安，“来。”
白粥的清甜掺杂着肉香，万安闻着却只觉反胃。叶子宸又向前递了递，万安没能忍住，推开叶子宸举来的那勺肉粥，趴到床边干呕起来。
叶子宸连忙将手中的肉粥丢去床边的矮桌，抚拍万安的背脊，帮他顺气。
“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无事。”万安咳了几声，叶子宸扶他起来，放他平躺回榻上，脸色阴沉的可怕。
万安抬指去够，叶子宸伸手接住，万安哄他，“气了？”
叶子宸不应，万安故意强调，“我是病人。”
“欺我心软。”叶子宸认栽，“先躺着，我叫医师过来。”
“不行！”万安拽住他，顿了下道“留下陪我。”
叶子宸停下动作，重新落座榻沿，凝眉思索。
万安昏昏沉沉，目光偏移，落在枕侧的玉牌。叶子宸见了，探身去抓，被万安拦下，“别碰它。”
玉佩中的鬼气侵入凡体，轻则怪病缠身，重则招灾致祸，自己尚有仙根神躯，也不免受其影响。如此看，这鬼必已成煞，甚而更厉，究是怎样的执念，肯舍转生，孤留于世。
夜色已浓，更深露重，万安躺了两日，软了手脚。叶子宸忽地连人带被一同抱起，万安搂上他脖颈，稍微后仰，“突然做什么。”
“风水不好，去你的梧桐苑。”叶子宸笑了下，“也收留下我。”
万安被那笑晃了神，忍不住伸出手触碰，指尖落在眼角轻划闪过，在笑意退却后留下丝丝不舍，“府中上下，无一不是将军的。”
叶子宸心情大好。
推开院门，迎面扑来的花香沁人心脾，叶子宸抱着人并未进屋，直奔院中柏树下的躺椅坐了上去。万安缩在叶子宸的臂弯里，二人挤在一处，勉强躺下。
弯月灿星，万安赏着夜色，骤然发觉笼罩王府上空的戾气浊息消匿无踪，耳边响起叶子宸携眷疲惫的嗓音，“为什么不能碰？”
“嗯？”万安懒懒发出疑问，叶子宸解释，“那枚龙凤玉牌。”
“龙凤玉牌？”万安不懂，“是什么？”
叶子宸支起脑袋，耐心恳切，“此牌共为两枚，一枚平雕为龙，另则为凤，本是一对。龙凤纹只可用于皇室中人，且除帝王后位不得随意佩戴使用，可是杀头的罪过。”
万安未及深想，叶子宸道，“你今日见的那枚是凤，巧的是，另一枚就在高坤裕的身上。”
“高副将？”
夜里风凉，叶子宸抬手紧了紧万安身上的锦被，随口一答，“高坤裕战功显赫，西泽一战因我请命带兵，故而以副将之名相辅，那两枚玉牌也是当今圣上曾赏予他的。”
万安挑眉，没再作声。
叶子宸继续道，“我解了你的惑，你同要全了我的，才算公平。”
万安抬眸看他，“可我什么都没问，是将军自己要说。”
“那个玉牌，哪里来的？”叶子宸全当没听见，问回最开始的问题，“缘何碰不得？”
万安无法，搪塞道，“我病着，要休息，将军饶了我。”
叶子宸闭嘴，不再作声，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今日天晴，夜里的风虽带些凉意，却是不冷，念着万安带病，叶子宸问道，“进屋去？”
“不要。”万安闭着眼，知晓叶子宸担心什么，“我的病不打紧，且活着呢。”
“那也要有法子治，瞧你病恹恹的，惹人怜。”
万安微微睁眼，嘴角带笑，“法子倒是有，就怕将军不肯。”
“那也要你先说说，是怎样的法子。”叶子宸心知万安有心逗他，却还是带了丝认真，“我再考虑要不要应。”
万安伸指，在他颈根处蹭着，叶子宸被蹭的发热，心也跟着乱了，恍惚里听万安轻飘飘地说道，“要血，喝血才会好。”
叶子宸拽着衣领向下一扯，将自己送了出去，没有半刻犹豫，他道，“咬吧。”
习武之人体硕强健，颈上鼓起的青筋，膨胀的血管贴服表下，万安的唇挨着它，鼻尖抵在颈部的皮肤，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可感受的分明，却分不清是他们谁的。
万安抬掌，手心抵在叶子宸胸前，不敢抬眼看他，“逗你的，将军竟还当真了。”
“你说的，我自然信。”叶子宸捏上他的细弱的手腕，心感太瘦，平日里见他也不少吃，就是不见长肉。
妖与人，所食之物大抵是不同的，叶子宸想。
“为何不问我为什么劫法场。”万安问出前日没能问出的话，“将军心底早有怀疑，经此事，或许已认定我是妖了吧，将军不怕？”
“此刻，我正抱你，你说我怕是不怕。”叶子宸收紧手臂，生怕下一瞬人便不见了，“西泽的行宫，你我初见，你好会演，抖得不成样子，那样楚楚可怜，只要你想，便是出动全部将士也是捉你不住，可你还是跟我回来了。”
万安低喊冤枉，“怕是真的，人多、血多，个个端着长刀，凶神恶煞，我吓坏了。”他攥住叶子宸滑到胸前的一缕发，绕在指尖，“幸好，寻到了将军。”
“寻我？”
“许是上辈子你我相识，这辈子又缠了过来。”万安抬眼，看他反应，“上一世，你好冷，也好凶，不会笑，叫我好怕，可怜我芳心暗许没能宣之于口。”
叶子宸单挑眉眼，浓黑的眼瞳装满认真，“我那样混账，还要喜欢？”
万安望着他，轻声道，“嗯你待我好是真”话道一半，停顿半刻，他眼露羞意，继续道，“长的好也是真。”
叶子宸笑他，“就为这个？”
万安被笑恼了，推打他道，“我就是这样俗，但凡将军丑些，我便不喜了。”
“是该怪我。”叶子宸叹气，抱他更紧，念起某日万安曾道的话来，那日他们一如现在相拥而眠，“你要我长命百岁，我便努力，陪你长些。”
万安鼻尖酸涩，红了眼眶，太丢人了，他想。
叶子宸低头吻他，“只怕到时，某人嫌我年迈，斑斑白发满面皱纹，会弃了我。”
“百年后，将军老时”万安与他贴吻，“定会是个帅老头。”
叶子宸吻他，万安便吻回去，一来二去两人均又磨出了火。叶子宸惦念万安病着，及时收手，他忍的辛苦，要抽身去一旁冷静。
万安蹬开裹在身上的锦被，用脚勾住叶子宸的腿，那双盛着一汪净水的杏眼诉说情欲，无声地邀请他。
叶子宸翻过万安压了上去，他们陷进椅上的锦被里，仅容一人的躺椅又小又窄，叶子宸叠压在万安身上，咬他耳朵道，“我念你还病着。”
万安半张脸藏进被褥，仅露出的那只眼，水雾蒙蒙，“不要你忍”
叶子宸的吻落下，边吻边道，“院里凉，进屋去。”
万安在吻间微微摇头，眼周浮起一片绯红，叶子宸做的克制，不像前日那样狠。依是如此，万安半途依感有些吃不消，忍不住在浮沉中低泣求饶，叶子宸疼他，仅一次便鸣鼓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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