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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休妻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长公主之言,是真是假,本将军会去调查。”走了两步的赫连南骏又停下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后院厢房里,白新月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
  赫连南骏坐到床榻前,小心翼翼又仔细温柔的给白新月喂药,神色如往常温柔,而他心中早已起了惊涛波澜,心里其实早就信了赵承玉和崔小六所言。
  难怪赵承玉先前总说,总有一日,他会亲手杀了白新月,她定然是早就知道了白新月做的这些事。
  昨日,他与白新月出去游湖,突然从湖中冒出一批刺客来,白新月为他挡了一剑,也幸亏副将及时赶来,他和白新月才脱险,将那群刺客全数灭口。
  白新月这一剑伤得很深,请了好些大夫来看过,能不能活,全凭天命。
  即便赵承玉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可白新月都已经这样了,让他能够怎么办?这时候再补白新月一剑吗?
  她受伤,可是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剑,不然,今日躺在这儿的人就是他了。
  赫连南骏遣了人去调查,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他都得去查个真相出来。
  他此时很矛盾,希望一切如赵承玉所说,都是白新月策划的,那他爱赵承玉,从来都没有爱错过。同时,他又希望白新月不是那等狠毒之人,在他心中,永远都没办法将白新月当做狠毒之人来看待。
  她是温柔善良、柔弱天真的女子。
  副将秦越深拿了翠屏,又将翠屏唯一的弟弟拿下,以此威胁翠屏。翠屏对白新月也没多少忠心,不过是对她和她弟弟上了一番型,她又耐不住亲弟弟哭着喊她救命,便就全都召了。
  四年前发生在疆场的那些事情她不太清楚,但是后来的事她大多知道,比如买通人绑了白新月要玷污她,以此来嫁祸给赵承玉,这事就是她替白新月办的。
  还有当初在姜地白新月被打至小产的事,也是因为白新月知晓了无法保住腹中胎儿,故而命她将诊脉的大夫推进冰水池塘里,又故意设计赵承玉出手,以此将小产的事怪在赵承玉头上。
  ……
  除了与赵承玉之间的争斗之外,白新月到不曾做过别的坏事。
  赫连南骏想到当初因为白新月,他做出了那么多伤害赵承玉的事……此时,他懊悔,也埋怨白新月,若非不是白新月,此时他与赵承玉早已是恩爱夫妻,儿女成双了。
  三日后,白新月醒了,也无性命之忧。
  赫连南骏做不到杀了她,但是也不愿再看到她,一纸休书送与她,赠了百两银子,将她赶出府,由她自生自灭,连着京城那边,他也送了信去,让人将白守义赶出赫连府。
  拿到休书之后,白新月跪在秦府门口苦苦哀求:“将军,一切都是新月错了,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成亲已有一年,新月千错万错,都是因为太爱将军,才会鬼迷心窍,做出那些事情来。可新月都已经受到惩罚了……您不要赶新月走,我已无依无靠,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将军您了……”
  白新月一直在府外哭诉,从天亮到天黑,跪在那儿不曾动过半分,可怜她身上的伤还没好,这一番激动撕扯,伤口又流血了,鲜血染红了她的前襟。
  此景饶是秦鹤荣的夫人张氏那般厉害不饶人的人,见此景亦是动容怜惜,上前去与赫连南骏劝道:“饶是她犯了再大的过错,那也是将军您的结发妻子,她待你那般好,她那伤,还是为救将军您才受的,我在这妇道人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将军就突然变脸休妻,还将她赶走!”
  张氏句句是指责,她是真心疼白新月,这姑娘怎么看也是个纯善之辈,原先这夫妻二人也是恩爱,白新月重伤昏迷时,赫连南骏是日日汤药伺候,可怎么一醒来,就给写了休书,要将她赶走?
  “我留她性命,就已是看在她曾救我的情面上,我若狠心些,都想杀了她!”赫连南骏愤恨道,可眼神里却又难藏担心。
  心绪一直牵挂着府外,可又想到白新月做的那些恶事,便就定下心来,始终不愿出府门外看她一眼。
  张氏还欲再说,让秦鹤荣给拦住了。
  “可那姑娘要是这么跪着,身子肯定吃不消,真死在咱们府外,也是个麻烦!”不忧心白新月了,张氏立马关心起自家的事情来,出了正厅后,她就低声跟秦鹤荣说。
  “差个丫鬟先将她送走,客栈定个房间,让她住些日子。”秦鹤荣道。
  张氏点了头,立马喊了丫鬟去办。
  可没一会儿,丫鬟就回来了,道:“夫人,她不肯走,这要是一拉,伤了她,毕竟是赫连将军的前夫人,万一赫连将军怪罪……”
  瞅着这天色,估摸要下大雨。
  张氏忧心忡忡的,原先还觉得将军偕夫人住进她府里来,会是件大幸事,如今看来真是个左右为难的麻烦。她急躁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嘴里还小声道:“这可怎么办?外面的赶不走,里头的又不出去看一眼,就是为难了我们这些地位低贱的人……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突然一声闷雷,天色暗了许多,接着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张氏瞅着这外面,与丫鬟又吩咐了一句:“去府门口盯着,马车备好了,请好大夫,估摸她撑不了多久,人一晕就立马连人和大夫送去客栈。以后的事,跟咱没关系。”
  没多久,外面跪着的白新月就昏倒了过去,她原想着这样来博赫连南骏的同情,赫连南骏哪怕再狠的心,对她还是有些恻隐之心的,只要自己晕倒了过去,赫连南骏肯定会冲出府来救她。
  可惜,没想到让张氏抢了先,直接将她给送去了客栈。
  办妥了这一切之后,丫鬟回来禀了张氏:“人在客栈安顿好了,大夫也看过,没有性命之忧,奴婢还给她包袱里塞了十两银子,客栈的房间是订了三日的。”
  张氏听了后,就立即去跟赫连南骏说:“赫连将军,外面已经没人了,这么大的雨,要不要我让人出去找找?”
  “不必!”赫连南骏冷声道。
  他收拾了东西后,就立即去了县衙,尽管披着蓑衣,衣袍还是湿了大半,他与赵承玉躬身禀道:“事情我皆以查明,的确,白新月是个狠毒妇人,我已将她休弃,并且将她赶出秦府。她虽处处谋害构陷长公主,但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她也受到过报应,再者她几次舍命救我,我实在难以下手杀她。如今,她只是一介平凡妇人,还望长公主也可饶她一命。”
  听赫连南骏说完,赵承玉道:“本宫犯不着与一个庶人为难,只是,白新月此人,执念太深,怕她不那么容易放手。”
  “故而,臣已决定,今日就会离开长宁县,秘密潜入扬州。”赫连南骏道。
  “如此也好。”赵承玉点头。
  说完这些,本已无话,可赫连南骏仍是站在那儿未曾离去,望着赵承玉。
  “赫连将军可还有什么事?”赵承玉问道。
  “如果当初没有白新月从中作梗,你我恐怕早已……”赫连南骏心中苦涩又期盼,此时他与赵承玉之间已无隔阂阻碍。
  他的话尚未说完,赵承玉就打断:“往事如烟,不可追,人活在当下。”
  赵承玉待他已经冷漠疏离,赫连南骏心中懊悔又自嘲,一切都是他识人不明,不曾信任赵承玉,如今,活该他得不到所爱之人。
  “臣告退!”
  赫连南骏抱拳道,随即转身快步离开。
  当天夜里,赫连南骏就离开了长宁县。
  白新月两日后醒来,伤好了些,她便又去秦府外跪着喊赫连南骏,求他原谅,张氏出来告知她:“赫连将军已经离开了长宁,你也别跪在这儿了,他指定是不会再回到长宁府的,要寻他,你去别处寻。”
  “张夫人,你可知将军去了何处?”白新月拉住张氏的袖子问道。
  张氏甩开她,道:“他是大将军,又怎将行程告知我这么个小妇人?”
  说完,就转身回了府中。
  白新月没一会儿就离开了,这一时之间她难以寻到赫连南骏的行踪,况且,此时赫连南骏又在气恨之中,即便真见到了赫连南骏,他也不会原谅她,她必须得要让赫连南骏下次见到她,就会原谅她。
  白新月在长宁县养了两日的伤之后,就起身回了京城。
  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她必须要赢。
  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柔弱和孤苦无依,如此,才能激发男人的同情心。
  她一直都运用得很好,就连上一回给赫连南骏挡剑,便是庞遗世暗中通知她,赵承玉找了个叫崔小六的白府下人要来揭发她,于是,她和庞遗世互相利用,她按照庞遗世的安排引赫连南骏去游湖,庞遗世安排了刺客,庞遗世答应了她,只会将赫连南骏重伤,而她可以借此机会为赫连南骏挡剑。不过,庞遗世算漏了一点,副将会及时带人赶来,故而,赫连南骏并未受伤。
  只是成全了白新月。
  若非是这份情意在,依着赫连南骏的脾气,定然要动手杀她!
  回到京城之后,白守义立马就找到她,看白新月憔悴消瘦了许多,他心疼道:“我可怜的女儿,怎好好的,赫连将军就休了你?快告诉爹,都发生了什么事?”
  白新月并未实情告诉白守义,只是编造了几句赫连南骏嫌弃她不能生子嗣,在江南又遇上了个貌美的女子,被那个女子迷得神魂颠倒,那女子要正室夫人的位置,赫连南骏就休了她。
  白守义大骂了赫连南骏几句,随即又心疼的安慰女儿。
  白新月靠在他的肩膀上,委屈的喊着:“爹,女儿舍不得将军……”
  她看着白守义穿的这一身粗布衣裳,头发蓬乱,半点没有往日的富贵:“爹,女儿带你去吃顿好的,给您买身绸缎衣裳,咱们住客栈最好的房间。”
  女儿这般孝顺,没有他预料得那般柔弱哭哭啼啼,白守义自然是欣慰的,和白新月一同去吃了顿好的,又买了新衣服,住上了客栈里最好的房间。
  这是白守义被从赫连府赶出来之后,过得最好的一日。
  夜里时,白新月跟白守义道:“将军只是一时被那个女人迷惑,等过些日子,他会记起我的好来,会再迎我回赫连府的。”
  “如此就好,那爹也就不担心了。”白守义舒了一口气,放心下来。
  白新月顿了顿后,看向白守义:“不过这事,女儿还得要爹您帮忙。”
  “爹能帮你什么,你尽管说,哪怕是豁出去爹这条性命,也要帮你。”白守义正色大义的道。
  白新月过去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白守义,白守义高兴,一口将茶饮尽。
  这才,白新月才悠悠道:“爹自己说,要豁出性命来帮女儿的。爹,等女儿再成为赫连府的夫人,女儿一定会去您坟前祭拜,给您烧很多的纸钱,告慰爹爹在天之灵。”
  白新月这话才说完,白守义便觉心口如火烧般疼痛,喉咙一口腥甜,就吐出一口鲜血来。
  “你……茶中有毒……”白守义怒色又不敢置信的瞪着白新月。
  他怎能想到,他一向疼如生命的女儿,竟然会给他下毒,要杀他!
  “爹,女儿也不想你死,可是,现在将军不原谅我,我只有成为一个最可怜最可怜的人,兴许将军还能怜悯我,让我进赫连府,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我就有机会再嫁给他……”白新月眼眶中含满泪光,痛声大哭起来。
  白守义抽气了几下后,就断了气。
  看着白守义即便死了,那双眼睛都还瞪得老大,白新月咬牙恨恨道:“爹,女儿不会让您白死的!”
  *
  赵承玉来江南已有一月多,战事仍旧没有什么进展,赫连南骏那边传了些消息过来,扬州差不多完成,且荣王也住进了新宫里,设立朝堂,每日召见大臣上朝。
  另外,荣王利用官爵来收买江南等地的富商。
  为此,荣王封了丞相、御史大夫、太傅等一众官员,为此拉拢到了诸多富商为其效力,江南富庶得流油,为此,荣王现今压根不缺银子。
  不缺银子,那就不缺粮草和兵马,想要拿下荣王可不容易。
  “说来,荣王十多万兵马盘踞江南,又与赫连将军对峙了这么久,且不说将他拿下,那至少江南五省能夺回一半,奈何僵持了这般久,却只是夺回了一省,此事细细想来,总觉得有些问题。”赵承玉疑惑道。
  而且,她来了江南这么久,也没什么成效。
  她总觉得暗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帮助荣王,阻碍他们。
  “荣王有南朝大皇子派兵帮忙,另外,不是有线人传来消息,陈国四皇子也借了三万兵马给荣王,恐怕荣王的兵力不止十万。”瑾儿分析道,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虽瑾儿分析的有理,表面看似是这样,但赵承玉仍旧觉得其中有些问题。
  “卫谏还在南朝?他在南朝都在干什么?”赵承玉想起卫谏来,他已经去了南朝一个多月。
  “我们的人跟不住卫大人,想来他是在到处寻找南朝最好的白玉,已经四色花吧。奴婢听说,南朝的四色花很是神圣少见,若非有缘人,难以见到。”瑾儿答道。
  一想到卫谏寻白玉和四色花只是为了博李徽婷一笑,她就心中烦闷。
  又问:“京城可有来消息?”
  “有消息刚到,皇上要您回京,您在江南滞留一月多都未有所成,皇上担荣王会派人来伤害您,想将您召回,且已经下了密令,让赫连将军破坏荣王的登基大典。”
  “既然如此,吩咐下去收拾吧,明日我们就回京。”赵承玉道。
  “是。”瑾儿应下后就出了屋子,吩咐人收拾东西。
  赵承玉动身启程回京城的那日,卫谏和长风从南朝赶了回来,他身上还带着南朝最好的白玉,以及四色花。
  赵承玉见到了那四色花,花瓣果然是四种颜色,十分绚丽好看,卫谏将那花好生珍藏着,日日都抱着花盆浇水,又怕它被风刮了,又怕被太阳晒死了。
  两人虽是同程回京城,却是一路无话,早不如先前亲近。
  回了京城后,赵承玉进了宫,卫谏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里,李徽婷见到那四色花惊喜异常,再得卫谏相赠的白玉,更是高兴无比。
  “丞相府虽然大富大贵,我母亲还是大长公主,什么稀罕物件我都见过,唯独这么大一块,玉质又上乘的白玉,我还是第一回见。卫大人寻来这玉佩,定是花了不少功夫。”李徽婷心中如裹了蜜一般甜,不过面上还是尚且知晓矜持,礼仪言语并无不周。
  “都是偶然所得,没花什么功夫,承蒙李小姐如此看得起卫某,这等好东西也唯有李小姐出身高贵、气质优雅之人能与相配,故而才来送给李小姐。”卫谏一副彬彬有礼、神色平常的模样道,并无半分僭越及用心。
  李徽婷心中只管欢喜,看着那四色花,又看那白玉,低头含羞的小声问:“长公主身份更为尊贵,卫大人定是送了更好的东西给长公主吧?”
  “卫某与长公主并不亲近,长公主素来为人冷漠,又高高在上,卫某的东西,她怕是也看不上眼,故而,卫某也不去讨她奚落嘲讽。”卫谏答道,神色言语里透露着对赵承玉的不喜。
  “是了,长公主身份尊贵,一般俗物是入不得她的眼的。”
  李徽婷说了这话后,许久,两人无话,沉默的在院中面对面站着,互相看着彼此。
  李徽婷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着,像是要从心口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
  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会这般的离经叛道,她是府中最为听话乖巧的小姐,她从来都觉得自己会听从父母的训导,之后再嫁给一个父母属意的丈夫,从未想过,她竟会对一个太监动心。
  她对一个太监动心了!
  李徽婷的目光越加变得灼热,盯着卫谏看,朱唇轻启,鼓足了许久的勇气,才道:“卫大人,我……我的心意……你可知晓?我想学我大哥一次。”
  “李小姐要离家出走?”卫谏已明知李徽婷的意思,却是故意曲解。
  “不……”李徽婷着了急,她道:“自从卫大人上回救了我,小女子无以为报,想伺候卫大人,为奴为婢,小女子也义无反顾!”
  这回,卫谏不再装傻了,沉了脸色,略显尴尬,道:“卫某,只是一介阉人,不敢蒙李小姐错爱……”
  拒绝了李徽婷后,不等她说话,卫谏就拱手道:“卫某告辞,李小姐不必相送……”
  便就快步跟逃似的离开了丞相府。
  等得赵承玉从宫中回了卫府,已是夜里。
  为见着卫谏,下人禀了她,说卫谏在琅嬛院里歇下了。
  赵承玉冷嗤:“白天会一个,夜里又抱另一个睡,原来他也是个好色贪欲之人。”
  心中到底有些发寒,唤了侍女来给她卸妆宽衣睡下,对于卫谏,她是真的冷了心思,在这京中之中,儿女私情,她看开得多,尤其是卫谏藏有祸心,她更会将感情和大事分得清楚。
  第二日,赵承玉用了早膳后,在院中走动,又遇上了卫谏和月影两人一副恩爱模样。
  如今马上就是十月,秋风正凉,当着赵承玉的面,月影跟卫谏撒娇嚷着要放风筝,还不要买的风筝,就要与卫谏两人一同动手做一只风筝。
  卫谏吩咐人准备了材料,与月影在凉亭石桌上做风筝,赵承玉无事,便就撑着手也在对面坐着,看他们倆做风筝。
  她就宛若是空气一般,一言不发,也没有发怒,就那么看着。
  卫谏很快就做好了一只风筝,月影高兴不已,赵承玉却是神色恹恹的问了一句:“能飞吗?”
  “自然能飞。”卫谏答道。
  赵承玉站起身来,道:“本宫觉得,它飞不起来。”
  话音落下,就抢过月影手中拿着的风筝,一下折成两半,扔在地上,就扬长而去了。
  她就说嘛,肯定飞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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