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皇都事变
越是昼夜交替之时,暑气和凉意纠缠不清,好像会让人恍惚了心智。她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往升起炊烟的军营走去。
擦肩而过之人都是漠北的士兵,哪里还有他半点影子。傅玄秋就像是她的一场梦一样,无影无踪。
“坐河边一下午了,不热吗。”尹长伶端着碗远远的看到她,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的神情看起来并不是放松的样子,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裴姝试探性地问道:“中原那边可有新动静?”
尹长伶似乎并不想对她说,又似乎觉得她这样一个女子不会懂战事,所以只是勉强笑着,让她不必过于担心,这几天好好待在军营便是。
“我们一定会赢的。”最后,他还拍了拍她的肩让她不用再想这种事。
裴姝知道自己也是越问越可疑,就撒娇地勾住他的脖子:“为什么不说,你不说我就每天想着这事,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
末了把尹长伶磨得没办法了,才说出:“只不过中原那边战局有变,密探来报说中原朝野出了叛贼软禁了皇上,汉人的军事部署也乱了。有诈还是确有此事,我们尚不敢轻举妄动。”
漠北和中原交战不过半月,双方势均力敌,伤亡都很大。阿木契主张直接趁乱杀进敌军阵营,总将领却担心这是一个谎言。皇都远在千里之外,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能够真真切切知道。
他说得话让裴姝脸色大变。她记得早先,皇上就已经重病在身,这次用漠北交战引开了大部分兵力,本以为此次趁火打劫之人应是傅玄秋,可他跟自己一样也在漠北人这里,皇都怎么会还是发生了事变呢。
她想到了韩知景和沈落云。这一世韩知景没有了她,难道要靠自己夺帝了?
“你看你,知道这么多有什么好的。”尹长伶见她心事重重,后悔告诉了她。
她忽然迫切想见傅玄秋,她不能再等了。若她没猜错,傅玄秋一开始来漠北是担心皇都的通缉迟早会传到边关,来这避难。可眼下她急急忙忙冲出去,漫无目的的到处张望,都是蹲在路边吃饭的士兵。
路旁的马三三两两在大漠上漫步,找着星星点点的绿草,在落日余晖下闲散踱步。
周围人发出一声惊叫,一个士兵急急忙忙跑来拉牵马的绳子大喊:“你干什么。”
裴姝心一狠,踢了一脚马肚子,那棕红色骏马吃痛长嘶,往前飞快跑去,把那士兵拖拽在地上不得不送了手。
两旁无树无草,一览无余,她本就是驭马的好手,毫无畏惧地在广阔无边的大漠之上策马向前,疾风不绝于耳畔,她却越骑越快。
她要告诉裴玉,放下漠北的战事,马上回皇都。
身后传来另一匹马的追赶声,此时并不是回头看来者是谁的时候,她只顾着往前,大有日行千里的架势。
身后人穷追不舍,就在裴姝快要接近月牙城这道分界线的时候,身后的马蹄声突然急促逼近,渐渐要赶上她了。
裴姝敏捷地勒住马头往城中的错综复杂街道里走,不再执着于大路,她看清了追上来的人正是尹长伶。
“你会骑马?”尹长伶也皱着眉调头继续跟着她。
“你一个人,追到汉人军营门口,不害怕吗。”裴姝心有要事,懒得再跟他兜圈子,回头看他。
“我在那士兵给阿木契解读史册的地方发现了香槐粉。”尹长伶也停住马,冷冷与她对峙在街道两头。
香槐粉能让人忽然疲惫昏睡,但又记忆恍惚,想来当时她睡在尹长伶营帐里闻到的亦是香槐粉,又想到早晨醒来那满枕的兰香,她不知作何表情,甚至都能想到质问傅玄秋时,他会怎样无辜地辩解:“又不是你的床,睡一下又怎么了。”
“所以呢,哥哥开始怀疑史册上到底是不是我了吗。”裴姝挑眉一笑。
“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么一走了之,把那个救你的人留在漠北,你放心吗。”尹长伶静静盯着她,“等你不见后,他们一定会查那个士兵,你要知道他逃不掉的。”
“就算你不是我的妹妹,我也愿意保护你。”
最后那句话仿佛用了他很大的勇气,甚至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
“你们对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裴姝笑出声,“我可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好人,他救我是他自己愿意,可不是我求着他救我的。”
她一点都不担心傅玄秋,一部分是因为她不觉得傅玄秋这么老谋深算的人会发生什么事,另一部分是因为好像他发生什么都真的跟她没关系。
说完了这句话,裴姝便不想再浪费时间,骑马朝城门外冲去。
“你别往前,跟我回去。”身后人再次警告,说得坚决,对着她的背影搭弓上箭。
裴姝回头,看到他在渐浓的夜色里这么站着,只觉得这少年还真是执着,轻笑道:“哥哥怎么会对我射箭呢。”
她这次根本不用赌,毫无忌惮的继续往前策马扬鞭,一路冲到了月牙城门口,夜风里带着春天边关的暖意将她包围,夜色四合,尹长伶还在身后一动不动看着她。
“也许我们还能相见。彼时,愿所有真相大白,愿我们都已经各自如愿。”她转身最后说了这句话,不紧不慢地往亮起灯火的汉人军营走去。
月牙城为界限,他已经不能过来了,只能带着漠北的黄沙西风,望着她在今时明月汉时关里走远。
真是个有意思的少年。裴姝很少会回头看人,只是这一次,她回了一次头,看清楚了他在夜风里沉默渐远的眉眼。
一匹马受了惊似的蹿进略显宁静的军营,引起了不小的声音和众人前来。看着各方来人全面戒备,十几把兵器对着她,裴姝下马慢慢往前找着人。
“你没死?”第一个认出她的居然是管流放犯人的总官吏,“那你便是流亡之人擅自逃跑?”
“我说大总管,我朝都要亡了,您还急着给我定罪呢。”裴姝没有急着解释那天怎么回事,反而半是讽刺地说出这句话。前些日子就有到处的言论说皇都事变,但是并没有什么证据传来,这会儿那些本平息的士兵又有些窃窃私语起来。
“胡说!前天大将军还接到圣旨说全军在边关候命继续作战。”大总管虽然不管战事,但是看着手底下的犯人有些乱了套,连忙高声喝斥她。
“谁写的圣旨,还不一定呢。”裴姝懒得跟他废话,抽出自己的剑指着他的脖子:“你算什么东西,就算我流亡边关,我也是裴家的女儿,我敢劫法场敢擒反贼,我出生入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数着你那几两剥削那些犯人家属的碎银呢。”
那大总管平日里仗着一些犯人家属来探亲或是自己偷偷让犯人和他们通信赚黑心钱,此时被她戳了痛处,但那女子狠戾起来又像真的能杀死他的样子,一时间欲言又止,很是狼狈。
“谁要造反,还打不打仗了。”裴玉本在军营里,听到外面动静皱着眉头走出来,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竟然在怒斥大总管,紧忙走上去。
“打仗?裴玉,打完仗回去,也不知你见的是哪个皇上了。”裴姝瞥了一眼他,看见他身旁寸步不离跟着希宁,想来是这希宁按照那天说得做了,让裴玉误以为她的遗愿真的是让自己照顾好希宁。
裴姝第一次这么直呼她哥哥大名,而且本就是悲痛数天以为她出事了的人,这会儿更加在她面前发愣了。
“马上回京,刻不容缓。”裴姝收起剑,走到裴玉面前。现在兵权全部在他手中,一步出错,全盘皆输。
“阿姝。”裴玉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只是颤抖地抬手抚摸她的鬓角,仿佛是要确认是人是鬼,从前一直那么沉默寡言的人,此刻却流泪了。
裴姝叹了口气,眼下并不是抒发离别之情的时候,只是简单解释了自己是如何跌下悬崖然后被尹长伶给救回漠北,又听闻他们那边的密探说皇都发生事变,所以急急忙忙赶回来的事情。
这所有的话中,她只字不提希宁,她从来都是喜欢慢慢磨去一个人的野心,一个人的毒念,在报复这件事情上,向来很愿意等。
“哥,相信我,皇都出事了,漠北的战事真的不重要。”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疯疯癫癫的话听起来就不靠谱,但是她就是无比确定。
“如果这是漠北人放出的迷惑人心的话,就为了让我们退兵呢。阿姝,再等等吧。”裴玉安扶住她的情绪。
不能再等了。
“哥,今夜回京,再晚,真的来不及了。”裴姝一字一句说得坚定,“当初反贼之事,也是我和傅玄秋赌对的,相信我,这不是谣传,漠北人亦无心和中原人酣战,为战争死去的将士,全是有心之人手底下的棋子。他视人命如草芥,不能让他如愿。”
路过希宁身边,裴姝用着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着话:“知道我为什么还不揭穿你吗。因为你心心念念的人满心惦记着我,为了我在漠北军营里生死未卜,我要你活着好好看着他如何下去。这样的结局,你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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