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罗马（12）
人民广场。
“这座方尖碑据说是拉美西斯二世的时期建造的。当年奥古斯都征服了埃及以后，特意将它运到了罗马。它之前是被放在竞技场里面作为装饰的，直到1589年才被教皇下令，放在了这里。”虞钦站在方尖碑下向于晁介绍道。
有了遮阳伞的遮挡之后，即使是站在太阳底下她也不觉得难耐了，兴致颇高地再次尽到她这个临时导游的责任。
“拉美西斯二世你应该知道是谁吧？”虞钦忽然提问。
尽管她认为应该不会有人没听过这位法老的名字，但是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句。
“听说过。”于晁点点头，继而又补充说道，“即使是我这样对历史没有什么兴趣的人，拉美西斯二世的名字也还是听过的。而且，梵蒂冈博物馆里面，不是就有一个埃及的展厅吗？”
“我倒忘了还有这一茬。”虞钦笑说，“不过，你知道他是谁就更好解释了。这座方尖碑建造于拉美西斯二世时期，也就是说至今已有将近四千年的的历史了。是罗马第二古老的方尖碑。”
“你一直提到埃及，难道这是从埃及运过来的？”于晁忍不住发问。
“当然！方尖碑是埃及权利的象征。当年奥古斯都征服了埃及以后，如果说有什么能够体现他的伟大功绩的纪念品的话，那无疑就是方尖碑了。你总不会以为，埃及艳后一个人，就能够彰显出罗马帝国的尊严伟大吧？”虞钦说道，“奥古斯都，埃及艳后和安东尼的浪漫爱情文字，也就能骗骗小朋友。”
“对于罗马而已是战利品，对于埃及来说恐怕不是。”于晁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低。
“谁说不是呢？据说埃及自己也只剩下几块而已，其他的都分布在世界各地了。”虞钦显然跟于晁也想到了一处，有些兴致缺缺。
不过她只消沉了一瞬，就立即又恢复到了原先的状态。
“我接着介绍吧！刚刚说了，这座方尖碑是1589年被挪过来的，但是这几个埃及狮子的雕像不是。这是1815年的时候加增的，同一时期增建的还有那两道围墙和这个喷泉。”
说到围墙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抓住于晁举着阳伞的手，带着他转身看向她提到的东西。
“这个围墙……很艺术。”
阳光下的围墙有些反光，于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它们的轮廓和上面独特的狮身人雕塑。
“毕竟是特意加建的嘛。”虞钦不以为意，又伸出右手指向前方，“看见前面那条路了吗？从这条路一直直走下去，就是昨天我们暂时避雨的那个统一纪念堂。”
因为距离甚远，哪怕虞钦早已知晓路的尽头是什么，那座白色建筑的形状在她的眼中仍然有些模糊，更何况是于晁了。他极力的远眺，也才能瞥见纪念堂顶上的那个青铜的雕像。
“难怪你刚才说，要把这里当做进入罗马的大门了。”于晁这才体会到她话里的意思。
通往威尼斯广场的大道上，两座教堂一样的建筑中间有一支街头乐队在表演，游客坐在他们正对方向的台阶上面休息。因为距离甚远，他们听不清乐队演唱的曲目，只能勉强通过游客们在曲终时的反应，推断出这支乐队的实力。
“介绍得差不多了，那你先在这里拍照，我去那边坐着休息一会儿。”将自己对人民广场不多的了解一一说完之后，虞钦感觉到自己暂时可以卸任了。
“好，那你先去休息。我拍完照片过去找你。”于晁点头说道，一边还将手上的阳伞递回到虞钦伸过来的手上。
虞钦收起阳伞，在台阶上找了个空位坐下，才终于真的感觉自己缓过来了。
从梵蒂冈走到人民广场的这一段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放在平时，她就是再从人民广场走回去，那也是不在话下。偏偏今天一天她已经走了太多的路了，又有天气这个减益魔法在，早在半中途她就觉得自己脚步虚浮，抬不动步子了。
中间路过几次通向河堤的阶梯的时候，她也曾试图想要跟于晁提说，要不要稍作休息。但是一来，是她提议改变了对方原有的计划，她不能确定自己到底需要休息多久，怕耽误了于晁的时间；二来，她自己内心总有种不想认输的别扭劲儿。
说到底，都是关系的亲疏和国人骨子里的客气基因在作祟。若是今日换做是沐瑶跟她一起，她才刚刚说要休息，沐瑶那边肯定一拍即合。
“他们在唱什么？”大概过了三首曲子左右的时间，于晁出现在了虞钦的身边。
跟影视剧里不一样，大部分意大利的街头艺人不太演奏诸如：《卡农》一类的名曲，更多的是表演一些自创的作品或是流行曲目。
此时正在表演的这首歌，虞钦之前从来没有听过。她侧耳仔细听了听歌词后，也只能依稀推断出这是一首唱给心上人的流行曲。
“大概是首情歌吧……”
“原来如此。”于晁随意地点点头，似乎也不是真的想知道这首歌的名字。
环境音太杂太乱，热烈又浪漫的歌词在风中分辨不清。主唱低厚的嗓音经由麦克风传出来，像是自带了混响。此时阳光正好，偶有微风吹来，虞钦心有所感，忽然转过头去看于晁。
坐在台阶上似乎有些委屈他，一双大长腿因为游客过多而无处落脚，只能够勉强盘起来。
“你往后面坐坐。”虞钦说道。
他们正好坐在最上面的那一阶，于晁大可不必非得跟她在同一排。
“你心里那个女孩儿是什么样的？”虞钦看见他终于舒服地坐下，忽然开口问他。
“……你这个话题好突然。”于晁愣了一下。
“拉美西斯二世和奈菲尔塔利，奥古斯都、埃及艳后和安东尼。”虞钦遥遥指了一下远处的方尖碑后，又用拇指点了点身后，“情歌。这个广场上现在已经有三个爱情元素了所以我想听点爱情小故事也很正常吧？”
“你有故事，我有咖啡？”虞钦又道。
于晁看了她空空的双手，无奈地笑道：“咖啡在哪儿？”
“先预支？”虞钦眨眨眼，“西班牙广场上的cafegreo历史悠久，歌德、雪莱还有济慈他们都去过的。我用他们家的咖啡和小蛋糕买你的故事怎么样？”
“我的故事没有那么贵。”
著名诗人光临过的百年咖啡馆，价格和需要等待的时间可想而知。
“值不值钱是我说了算的，不是你说了算的。”虞钦摇了摇手指，“说说看吧，为什么你会对自己的感情感到迷茫呢？”
在她的印象里，于晁应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性格。
“我们是小学同学，毕业之后就很少联系了。”于晁对她的用意感到迷惑，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之后才终于出声。
“你能……说得更详细一些吗？”虞钦可以理解于晁直接给出最终答案，但是有点难以将这个最终答案跟她的问题联系在一起。尤其是，这个答案在她的认知里，根本只能够算作是补充背景。
“……那我从头开始说起吧。”于晁轻叹一声。
“她是个很优秀的女生。长得好看，才艺很多，学习成绩也很好，在年级里很受欢迎。我们两个玩得很好。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班上就开始传，说我们两个是一对。一开始还只是班上几个人开开玩笑，等到我们快毕业的时候，已经到了全校都知道这件事情的程度了。连我爸妈都偷偷私下问过我，问我们是不是真的早恋了。”
“但是你们没有。”虞钦补充道。
她没有于晁这样的困扰，即使开家长会的时候，虞钦的妈妈也曾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可是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女儿。
“是的，我们没有。”于晁说道，“但是这个绯闻的影响力是很大的。初中的时候，我们两个去了不同的学校。我的那所，老同学更多一些，以至于我的初中三年里依然被她的名字围绕。至于她那边，好像只困扰了她很短的时间，没过多久她的身上就又有了新的绯闻。”
“再然后……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你明明知道你们没有在相爱，但是周围所有的人都起哄以后，你自己也开始觉得糊涂了。在那之后，我总是无意识地就会去翻看她发的一些东西，关注她的一些信息。长此以往下来，这份糊涂没有随着时间变浅，反而慢慢加深。”
“我好像知道你的意思了。”虞钦说完后陷入了沉思。
难怪，难怪于晁说他感到迷茫。换做是她，恐怕也很难理清楚这些情绪。原来在她已经将过往全部抛开以后，有个人却越陷越深。
于晁迷茫的点在于，他很清楚他们两个之间没有再继续保持联系了，所以他对她的所有疑似喜欢的情绪，都是因为他对她过多的关注造成的。但是无论原因为何，那份心情不是假的。因此，这让于晁越来越纠结。
如果说，于晁喜欢的虞钦，是他想象出来的一个人物也就算了。偏偏不是。他们曾经很要好，他对她有着一定的了解，并且在这么多年下来，这些了解也在逐步加深。他理解的虞钦并不完完全全是他妄想的投射。
“你有跟她说过这些事情吗？”虞钦当然知道没有，可她想知道为什么。
“没有。”
“为什么？”
“她是个单身主义者。”于晁静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本来也是我自己想不清楚，没必要让她也跟着困扰。”
于晁这话让虞钦一时语噎。她的想法是，如果于晁早告诉自己这件事，她就可以早早地拒绝他，跟他说清楚，也不至于让他纠结这么多年。可偏偏于晁也是不想让她困扰，叫她好不容易打好的腹稿，忽然不知从何说起。
她原本打算，既然明天就不再见了，干脆就趁此机会，帮于晁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总不能说是来意大利散心，就真的记挂着这些事情来旅游吧？反正于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认出他了，那么自己这些明着劝告，实为拒绝的话，正好不会让场面太难看。
“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虞钦试着推测了一番自己的心情，满头问号是肯定有的，但是按照她的性格，即便觉得莫名其妙，该给的答复也一定会给，断不会因为这种感情之事感到头疼。
“有的。就算我一时得到了答案，以后却有可能连朋友都没的做了。虽然现在也没什么联系，但她的性格，只要不是曾经得罪过她，不管多少年没有联系，她都会有问必答。”于晁十分肯定地说。
“你还真是了解她啊。”虞钦感叹道。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继续进行这个话题的时候，沐瑶终于回复了她的信息。
沐瑶：你这是又不得不做了什么选择啊。
虞钦：我刚刚在梵蒂冈买了几张明信片，有点不知道该选哪张寄出去。
沐瑶：好吧。对了，你是明天过来是吧？
虞钦：嗯，明天中午的车。
沐瑶：回来帮我打包点吃的呗。
虞钦：您这个外卖预约得是不是有点早了？
虞钦：要买什么？
沐瑶：我还没想好，一会儿给你发清单。
虞钦：……你怕不是还希望我给你从中超带东西。
信息的语气嫌弃，但是虞钦的脸上却带着微微笑意。于晁猜测信息的对面，正是之前虞钦犹豫不决之下，拜托的那个‘亲爱的’。
“男朋友？”
“不是，是我之前的室友，拜托我明天给她带东西。”虞钦头也不抬。
话音刚落，虞钦忽然福至心灵，“我明天中午的车去佛罗伦萨……”
“嗯？”
“你跟我一起吧。”
“什！”
“我觉得我们这两天处得还不错，反正你的票也还没订，不如我们搭伙做旅伴？”虞钦趁着于晁还没反应过来，继续说道：“你看，反正你要去的地方我刚好也都去过，正好可以给你当个导游；另一方面，两个人一起旅游，费用能便宜很多，光是吃东西，能够选择的种类都多了很多。”
“你、你不担心我对你不轨？”听到虞钦建议的瞬间，于晁就想立即应下，但是转头又为她的这种无心设防感到有些生气。
“你……会吗？”虞钦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直到她发现于晁因为她的视线而下意识想要闪躲的时候，她才把视线收回，“你心里不是有人了吗？如果对我有什么歪心思的话，难道不会觉得对不起她，也对不起过去的自己？”
“我再想想吧。”
“好，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如果你同意的话，今晚十二点之前给我消息。”
退出了跟沐瑶的聊天框之后，虞钦面不改色地点进了自己的信息栏。她的用户名就是她的名字，如果不马上修改，一旦发起好友申请，她将没有办法继续伪装自己不认识他。
巧合的是，于晁那边也在进行同样的操作。
好在现在大多数人都已经习惯了给好友备注，这才能让他们的这一波修改用户名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而且，出于一个共同的原因，两人甚至都默契地隐下了要给对方标备注的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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