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时客的睫毛罗扇微弄,扫下一排尖尖瘦瘦的阴影,似乎被这个突如其来又隐有预感的吻惊乱了,手不自觉握住了上铺的护杆,铁质的冰涩穿过些许发热的掌心,让她站得更稳了些。
明月作祟,在这间不大不小的卧室里偷偷倒下半明半暗的清光,顺着淌进安饮眠半阖的眼眸。
是月亮冰山上的仙子在吻她吧?安饮眠真诚的模样晃着闯进时客的心门,有一点甜味儿,是安饮眠长发的味道,这颗飘荡在异乡的心莫名地慌乱了一瞬间,贝齿轻咬,半晌没嚼出什么字来——
“晚、晚安。”时客忽然感觉自己有话想说,到嘴边却只能吐出两个字的,每天都会伴着夜空而来的问候。
晚安,是时客和安饮眠特别又平常的暗号。
它的答语,自然一样,从刚吻过时客额头的唇里飘出——
“嗯,时老师晚安。”
可能是上了小岛的缘故,安饮眠觉得今夜的小动物们都不太安静,虫鸣、鸟吟,都格外清晰,似乎被什么东西鼓动着。
海浪拍卷沙石,吞了又吐,贝壳被冲得翻滚,最后躺在不属于家的地方,等着被捡走,或者再乘着浪回去。
————————
夜很深了,飘雨连连,水滴轻敲卧室的窗扉。
安饮眠睡眠本来就浅,加上她比较认床,缓缓从上铺扭扭爬爬,抹着眼睛坐起来,时客的呼吸声爬过床缝绕进她耳朵里,小精灵似的作怪。
安饮眠挥着小手在枕头旁一顿乱摸,半天才想起她的手机早就被收走了,现在这个房间里的电子设备,应该只剩下时客保管的直播手机了。
安饮眠抓狂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从炸毛小猫咪成功变成炸毛小狮子,明明已经想到自己会起夜,却忘了这黑咕隆咚的,根本没有能照明的设备。
安饮眠只能借着外面的冷光,小心翼翼地顺着爬,明明不是很高,梯子也是焊住的,很稳,可她心里却升起一股摇摇欲坠的恐惧,拽着杆儿,不敢撒手,脚在空中荡荡摆摆,试探下一阶,低头看,没亮儿了,什么都瞅不见。
安饮眠寻思这小梯子着实也没多高,干脆想往下跳,以前练舞的时候也做过这种动作,但她又及时收回了这个不靠谱的念头,跳下去势必会吵醒时客。
那就这么挂着呗?安饮眠欲哭无泪,像只树袋熊,饿了却不敢从树上滑下来。
人类焦急的生理本能就快要战胜理智。
漆黑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十分隐忍的轻笑,能听出当事人极力克制,最终还是没能压抑住想笑的心情。
安饮眠脑海里不自觉窜出那个“我们受过专业训练,我们不会笑”的表情包,可能是大脑避免尴尬的机制,想让自己的主人在滑稽中度过这社死的十几秒。
腰间的两处温柔,安饮眠不用想也知道是时客。
之前的抱抱都是什么公主抱、拦腰抱,而这次不同,时客双手扶在安饮眠的腰上,像提溜小猫儿一样把安饮眠从梯子上举下来。
时客的眉眼都快弯成月牙,似笑似嗔,一脸“哈哈哈哈我发现你二十二岁竟然不敢下床”的表情,像温柔妈妈忽然发现小女儿奇怪的秘密,不知如何评价又觉得有趣,然后时客马上正了正神色,脸上又挂了点严肃,证明似的,她没在笑安饮眠。
时客其实是在笑安饮眠的,整个床都被安饮眠下梯子的时候拽得晃悠,她一瞬间甚至以为地震了,一翻身就看着一整个人都挂在梯子上“爬树”的安饮眠,到底是没忍住。
时客这一套欲盖弥彰的微表情被安饮眠瞪大的眼睛收了个一干二净,安饮眠心里怒骂无辜的星月,刚才没见着一点儿光,怎么现在倒知道照亮了?!
一时间,安饮眠的大脑想不出任何办法让她逃离时客“看傻子”一样的目光。
于是安饮眠采取了更好的办法,她不看时客,就当时客也没看她——
目光相对论。
见安饮眠刷刷地低头,一副掩耳盗铃的天真羞赧,时客又没憋住,“噗嗤——”
安饮眠还没从树懒形态切换回来,她虽然离开了梯子,却把时客的身体当作新的树,一听时客又笑,她的腿下意识盘在时客腰间,脑袋搭过时客的肩头,双脚扣着发力,想报复这个大猪蹄子,她有那么好笑吗?
羞愧与急于转移时客注意的想法抑制了安饮眠的思考,丝毫没意识到她的动作有多亲昵,多过火。
时客当然不敢撒手,怕把安饮眠摔了,只好托着她的腿根儿,任由她像个考拉爬树一样搂在她身上。
安饮眠也发现了不对,聪明可靠的她采取了更无敌的战术——
敌不动我不动。
反正树都已经爬了,安饮眠花了三秒钟完成了自我劝说、自我合理化、最后安心摆烂的过程,搂着时客的脖子埋头,一动不动,呼吸都放轻三分。
时客:……
时客又笑了一声,改用一只手臂托着,另一只手则是在枕头下面摸出直播的手机,打开了手机的照明,抱着安饮眠出屋了。
安饮眠当然感觉到时客动了,可她的战术还有后半句——
敌动了我还不动!
走廊只有昏黄的声控灯,紧紧贴在不知道是画的还是旧的、带有裂痕的天棚上,还有一只是嘶嘶啦啦轻声尖叫的老灯泡。
“末世”之中,人类的供电系统显然不怎么行,时客只感觉这个基地套路满满,她都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有意设计还是真就这么破,倒是挺节省成本。
“饮眠,还不下来吗?”时客的脖子处一片温热,是安饮眠发烫的脸蛋儿留下的温度。
安饮眠没声音,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敌不动,她不动;敌动了,她也不动。
“呃……厕所也要抱着上吗?”时客的声音不大不小,可面前是有着“绝对练歌房”之名的厕所,边上是空无一人旷旷如也的走廊,就显得这句话音量很大,弹着墙壁带回响。
安饮眠:?????时老师说什么鬼话!
然后才反应过来,时客怎么把她抱厕所这儿来了?!
“时老师,你干什么?!”安饮眠的声音很愤怒,但却又不想打扰同楼层的人的休息,降低了音量。
小猫吃不着奶时的抗议,差不多就是安饮眠现在的状态,又羞又愤,还要克己。
“你不是说你爱起夜吗?我肯定猜到了啊……”时客一头雾水,大半夜起床,不上厕所还能干什么?
走廊里虽然有几个小破灯,但昏昏暗暗还乱闪,真不如没有了,时客怕安饮眠害怕,自然陪着她。
“去吧,我在这等你。”
“嗷。”安饮眠自知糗大了,她,二十二岁,唱跳全能,谁能想到她是一个不敢下梯子,上厕所都要人陪的“傻子”呢?
安饮眠顿时感觉这个地球她住得并不是那么舒适,想换个地方。
……
时客靠在墙上稍稍打盹。
“谢谢时老师,回去吧!”安饮眠不但上了厕所,洗手的时候还冲了把脸,她觉得今夜自己十分不冷静。
时客迷迷糊糊,朝安饮眠张开手臂,做了个托屁股的动作,不知道是困懵了还是做梦了,“不抱着回去吗?”
那慵懒的语气,那懵懂的语调,安饮眠就觉得时客还在嘲笑她!
抱抱抱,抱个锤子!安饮眠一跺脚就噌噌往回走,她是风,她是电,她是从不回头看风景的绝对女王!她今天就是憋死,也不会回头看时客一眼!
然后天花板上第三个老灯泡很配合地发出不合时宜的怪叫——“撕拉——嘶嘶——”
整个走廊都暗了,像被人忽然盖上了帘子。前面的路也黑,一闪一闪的昏光更添了些恐怖片的诡谲,像有恶魔在向她招手。
安饮眠:……
她回头,丢丢地跑回时客身边,一手抓住时客的袖角,“不用抱了!”安饮眠心说自己很大度的,当然是选择原谅了!
时客倒没在意,“哦。”带着安饮眠回屋了,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游离天外的状态。
时客看着安饮眠。
安饮眠也看着时客。
最后是安饮眠在时客疑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时老师,怎么了?”
“你自己,上得去吗??”时客打量打量上铺和连着上铺的小梯子,又狐疑地扫了安饮眠一眼,好像真在怀疑安饮眠是否有完成这项工作的能力,“要不我抱你上去吧?”真真的关切。
时客越真诚,安饮眠越挂不住脸,时老师绝对把她当两岁小朋友了,小圆脸蛋儿菜色满满。
“要不饮眠还是睡下面?”时客歪头发问。
安饮眠觉得今天晚上可能是她人生中的滑铁卢。
“我睡上面!再说不是上去过一次吗?!”安饮眠心里怒吼,嘴上却只能说出那句经典的暗号——
“时老师晚安!”机关枪蹦豆似的打出五个字,安饮眠用此生最快的速度爬上梯子、钻进被窝、蒙住脑袋。
睡着了睡着了睡着了……
时客也关了灯,把手机收好,躺在床上闭眼睛,听着安饮眠的呼吸从急促到悠长,时客才发觉,今夜的饮眠尤其可爱呢!
看来以后要多笑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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