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亲近
姜窈那话里既亲近又依赖,裴珏睨她一眼,也不知她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那话的。
可她面色自然、纯澈,让人生不出责备之心。
裴珏沉吟不语,姜窈也不见气,只柔声说道:“我以前在姜家,不受人待见。郎君能记得我手酸手疼这样的事,我很欢喜。”
裴珏看出了她的欢喜,连眉梢处都是喜意。到底是受过苦的姑娘,旁人的些许善意,都能让她欢喜至此。
他眸色放柔,也没说其他,只道:“你总归是为了我,若我一句不过问,只怕你又要埋怨我冷了。”
姜窈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拿她昨晚说的那些话取笑她。
她张嘴想要替自己辩解,却瞧见裴珏眼底的笑意,方知他并没有因她那些话不悦。
他既然没有不悦,姜窈的胆子也更大了起来。
她过去拉着裴珏的衣袖,娇嗔地道:“这样才好嘛,郎君就要多笑笑才是。”
她娇声说着,拉着他衣袖的手不经意般钻进了他的袖口,一下又一下地碰着他的手腕。
裴珏心觉不妥,正要拉开她的手,她却已经放开了。
不待裴珏松口气,她的手却又碰上了他的眉梢。
“郎君,你眉间舒展些,比往日更好看。”
这是她第二次如此直白地夸他。
姜窈神情专注,专注到让裴珏觉得,如果他打断姜窈,那反而是他不近人情了。
姜窈的手从他的眉梢处起,慢慢划过他的脸颊,然后又放了下去。
整个过程也不过几息,快到不会让人误解什么。
可裴珏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但如今他骑虎难下,也只能回京后,让她知晓真相。
到那时,她必不会再有这样的举动。
至于眼下,裴珏自认定力惊人,姜窈这点小把戏,还动摇不了他什么。
她要折腾什么,便由着她折腾。
只要不太过火,也算不得什么。
姜窈靠在桌案前,那不施粉黛的脸透着莹润,她问:“郎君找我,到底是何事?”
裴珏忽略掉眉梢、脸颊处她留下的触感,淡声道:“接下来几日,家里会比较热闹,不过你若不乐意应酬,便让人推了。”
“应酬?应酬谁?”
姜窈有些不解。
说起来他们到延平府也有数日了,这宅子里也没来过外人。
裴珏解释了两句,“今日延平府的官吏便会知道我的身份,肯定会来拜会。你住在这里,总会被有心人留意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到时我会对外宣称你是我的表妹。若有女眷拜会,你以此身份待客便是。”
未婚妻什么的,裴珏自不可能提一句。但姜窈的身份总要有个说法,否则那些人只怕要猜测她是他的美妾。
这话于裴珏来说,算不得什么,风流韵事一桩罢了。
但对姜窈,不是好事。
裴珏的话,姜窈没有异议,她乖巧点头,然后又道:“我说家里怎么这么安静呢,原来他们都不知道郎君的身份。”
延平府是广南首府,这里不仅有知府,还有都指挥使等。
裴珏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官居正二品,整个广南也只有都指挥使和他同阶。
但裴珏是天子使臣,代表的是天子,这地位又镶了一层金边儿。
他的身份一旦昭示众人,那这宅子的门槛肯定要被踏破的。
谁都想巴结一二。
不过……
姜窈看了裴珏一眼,他这么冷淡端肃的,谁能巴结得上他?
接下来的几日,宅子里确实是热闹非凡。
广南的大小官吏都递了拜贴过来。
裴珏自不会人人都见,挑了个日子见了承宣布政使姚崇诲、都指挥使冯阗保等人。
他们都知道裴珏此来广南,是为了纠察百官的,见了裴珏后,都不免试探了一番。
姚崇诲也出自京城,与裴珏的大哥、镇国公府的世子裴玢有旧。
他对裴珏虽不了解,但私以为有裴玢这层关系,哪怕裴珏是天子使臣,还是会给他些许脸面的。
“慎之,据我所知,旁的州府并未有使臣前来。陛下怎的偏偏遣你过来了?可是陛下处对咱们有什么不满?”
他们在外为官,为官之地又颇为富庶,屁股或多或少都不干净。
姚崇诲自己不怕,他背靠京城平远侯府,如果皇帝对他有什么不满,他早就收到消息了。
他忧心的是手底下那帮人,他到底收了他们多年的孝敬,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还是要知会一声,早做打算。
姚崇诲说完这话,冯阗保也与他一同看向裴珏。
“姚公的耳目倒是灵通,”裴珏呷了口茶,勾唇浅笑,意味不明地道:“不过,陛下遣我来广南,也是对广南的恩典,姚公怎的就往坏处揣测呢?”
姚崇诲神色一僵,继而又笑了起来,“倒不是往坏处揣测,只是总忧心政绩不佳,陛下不悦。”
一旁的冯阗保接话:“姚公说得是,咱们远在广南,不能时时恭听圣训,若陛下有什么示下,还望您能提点一二才是。”
裴珏似笑非笑地看了冯阗保一眼。
不论是年龄还是为官的资历,裴珏都不如冯阗保,但他那随意的一眼却无端地带给他沉重的压迫。
冯阗保竟觉得不敢再直视他。
裴珏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随口道:“陛下的示下,自然是望诸君同心协力,为陛下分忧。至于旁的,我身为臣下,也不敢妄自揣度。”
裴珏油盐不进,姚崇诲等人也没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在他这里消磨了一个多时辰,竟是无功而返。
离开了裴珏落脚的宅子,姚崇诲等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冯阗保还不忘嘲讽他两句:“姚公不是说与镇国公府世子是故交吗?怎的故交的弟弟却不卖姚公的面子?”
姚崇诲冷哼,“他们不是一母所生,情分一般,能卖我什么面子?不过,卖不卖面子的,我倒是无所谓,今儿什么话都没套出来,也不知道冯公睡不睡得着。”
冯阗保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姚崇诲高深莫测地笑了两声,没再理会冯阗保,先一步离开。
冯阗保却被姚崇诲那几声笑弄得抓心挠肺的,回到府中后,也有些魂不守舍。
他的宠妾何氏知道他回来了,忙来寻他。
“冯郎脸色不好,这是怎么了?”
何氏是何瑞平的姐姐,数年前入了冯府为妾。她模样虽不算出色,但天生媚骨、娇艳惑人,母家又有家财万贯,几乎是一入府就得冯阗保宠爱。
连正房夫人马氏也要避其锋芒。
何氏说着话,顺势坐在了冯阗保腿上,靠在他的肩上,一手在他的胸口画圈。
冯阗保抓住她的手,把她推开了些,“别闹了,心烦着呢。”
何氏妖娆一笑,没骨头似的又靠了上去,“那冯郎和妾身说说,有什么烦心事啊?”
冯阗保叹气,把方才的事捡要紧的说了一遍,“裴珏突然来此,本就让我没底,姚崇诲又说了那么一番话。你说,这老匹夫,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何氏蹙眉,“知道什么?”
冯阗保挑起她的下巴,眼神晦暗不明,“知道你兄长的事。”
听了冯阗保的话,何氏也面露不安,但随后又道:“知道又能如何?咱们在京中也不是毫无根基的,况且为了这事儿,咱们还孝敬了赵…”
冯阗保脸色沉了下来,厉声打断了她:“你怎么知道那贵人的?”
何氏入府几年,冯阗保还从未用过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一时间也有些心慌,支支吾吾地道:“妾身偷听了您和我爹说的话。”
冯阗保阴沉着脸推开了她,然后起身去关了门。
“这话你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他是皇帝身边最为得宠之人,你有几个脑袋,敢牵连到他?”
何氏也被吓住了,忙不迭地点头。
“冯郎,那我兄长的事不会真被上头知道了吧?这可是大罪啊。”
冯阗保沉吟片刻,缓缓道:“该清理的都清理干净了,当是不会。”
“可万一呢,”何氏急了,“冯郎,不如再去打听打听?”
冯阗保轻嗤,“你是不知道,那裴珏真的是油盐不进。姚崇诲那老匹夫仗着与他兄长有旧,想套他的话,愣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何氏蹙眉,那这可难办了。
“妾身听说他身边还带了个表妹,不如从那姑娘处着手?”
“她能知道什么?”
何氏笑了起来,倾身上前在冯阗保耳边吹了口气,惹得他一阵心痒,大手罩上她的浑圆,揉捏把玩。
何氏娇软地靠着他,媚笑着道:“冯郎知道了?这男人的软肋永远是女人。裴珏能把他表妹带在身边,那能是普通表妹吗?就算裴珏不主动与她说朝堂上的事,总会露出什么来,小姑娘家不知轻重,哪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冯阗保轻笑,一把将何氏抱起来走向内室的床榻,将人压了下去。
“你说的是。”
两人气喘吁吁地闹了一通,何氏撑起身子看他,“只是妾身的身份,不便与人结交,这事儿,只怕还得夫人出面。”
冯阗保堵着她的嘴,含糊地道:“嗯,一会儿我就去找她。至于现在,你先喂饱我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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