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月夜微凉

在望山的日子很快就要过去了，姬茗雪偶尔还是能看到迦南在树下沉思什么。

        姬茗雪没事的时候，会凑到他身旁，看看能不能猜出来他在想什么。

        “怎么？”迦南笑道，“这次猜出来我在想什么了吗？”

        姬茗雪灵机一动，道，“你在舍不得我，因为我马上就要回师尊的府邸了。”

        迦南看着她笑吟吟的样子，抿起唇笑了一下，“是吗？这时候怎么不说你没有那么大影响了？”

        姬茗雪撑着下颌，说，“哎，但是我明天都要走了，您总归有一点点不舍得我吧？”

        “不舍？”迦南咀嚼着这两个字。他在暗自思量自己会不会有这样的情绪，他一向有想做的事情就会不管不管地去做，哪怕中间头破血流伤痕累累也会作出游刃有余的模样。

        不舍是什么？难道是不想她离开，但是又不得不妥协吗？

        迦南仔细想了一下，他确实有那么一点想让小姑娘留在他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有她在，他无论看什么都顺眼许多。就连黑心地捅人的时候，也愿意笑一下再下手。

        但是如果小姑娘不想留在他身边，他好像确实有些束手无策。

        真是有趣，这就是不舍吗？

        迦南的目光轻轻落在一无所知的姬茗雪身上，“你不会想看到我真的不舍的那一天的。”

        姬茗雪问道，“为什么？”

        迦南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有那一天，你会知道的。”

        姬茗雪显得有几分若有所思，然后恍然大悟，小声地说，“我明白了。”

        迦南笑道，“你明白什么了？”

        姬茗雪小心翼翼地，仿佛怕被他一袖子扇飞一样地说，“您会哭的睁不眼睛。”

        “……”迦南沉默了片刻，说，“或许吧。”

        姬茗雪虽然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但是她大抵猜的是不对的。但是，不得不说，想象着迦南前辈那样子，确实会有趣很多。

        迦南看她一眼就猜到她又在想什么，“你笑得可以收敛一些。”

        姬茗雪忍了笑点头，她想了想，说，“前辈，我在您眼里，是不是一个很容易看透的人？”

        迦南沉默了片刻，犹豫了一瞬间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但是终于还是坦诚地对她说，“是。”但是他片刻后又说，“被看透并不是一件好事，太容易揣测的人，会很容易被操控。”

        姬茗雪静静地听他这样说，然后靠在树上，感受着手指下的树皮的纹路，“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被操纵吗？”迦南问，“被其他人看穿，是一件好事吗？”

        姬茗雪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我决定不了别人是不是能看穿我，或者能不能算计我，我只能决定我自己应该怎么做，我自己想要怎么做而已。”

        迦南愣了一瞬，却也在想，其实她说的对，只要是人，总会被其他人看穿的。如果过于在意是不是被其他人操控，不也是一种本末倒置？

        迦南突然想问她，如果有一天，发现自己在骗她，会怎么样，但是这句话在口齿间打了个转儿，莫名地没有说出口。

        是不敢知道答案，还是差不多已经知道答案了？

        姬茗雪收拾好留在木屋的东西，本来想全都拿走，但是想了想又留下了一些物品。

        师尊并不会在意她在哪里，所以，今后有时间，她还可以溜出来，跑来望山。

        在走之前，姬茗雪问他，“前辈，那个玉筒，到底是什么心法，为什么和我那么契合？”

        迦南看她一眼，注意到她没有把东西都收拾走，心情莫名好了几分，道，“你自己想。”

        姬茗雪神色茫然地点点头。

        迦南过了片刻以后，说，“你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打算自己想，对不对？”

        姬茗雪羞愧了一瞬间，说，“是的，我打算直接问师尊。”

        迦南原本没有告诉她的打算，现在也不会告诉她，但是听到她这么说的一瞬间，突然生出一种奇异心思。

        为什么要去问她的师尊？他直接告诉她不行吗？

        迦南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确实不行，不可以，也不能由他来说。

        一直以来，迦南都不喜欢能够轻易看透的人。他天生就有一种洞察别人，分析别人的意向，甚至在这一点上能力出众，因此总能看到其他人自己都注意不到的阴暗面。又或许是他本人太在意神秘感，不想被人看透。

        但是，当他看向姬茗雪的时候，他发现了她有多么坦诚。这种特征带来的吸引力，像火焰对飞蛾一样，猛地吸引了他注意力，让他一叶障目般地把所有可以看到的特质都变成了她打动人的地方。

        迦南认识她的时间不长，却在某种程度上知道了她是怎样的人。

        清苑上仙坐在茶室，泯了一口清茶，清清冷冷地道，“平日里几个月才想起来过来拜访，近日是怎么了，总是前来拜访？”

        桃灼捏着茶杯的手有一瞬间不自然，而后试探着说，“没什么，我看你收了一个徒弟，在想我是不是也应该收一个。”

        清苑上仙的神色不变，只是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桃灼转了几圈杯子，轻轻咳了咳，像一个讨要别人心爱之物的无耻之徒，“你之前说，要道童去教姬茗雪？”

        “是。”清苑上仙眉头微蹙，他的精力有限，分在别人身上的一丝一毫都是吝啬无比的。

        桃灼慢慢地说，“我可以教她。”

        “嗯？”清苑微微讶异地挑眉，这在他脸上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鲜活的表情了。他能意识到，桃灼好像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对姬茗雪有一种别样的关注。

        他审视着这位一直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是出于好意吗？”

        桃灼沉默了片刻，说，“我敢说，你敢信吗？”

        清苑哑然片刻，叹气，“随便吧。”

        桃灼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捂着脸说，“喂，清苑，你说，我不是，哪里做错了？”

        清苑落下一个棋子，他无权对桃灼的行为多加置喙，“未必。”

        “是吗。”桃灼放下茶杯，眼里的思绪纷杂。

        或许真的是他哪里做错了，否则为什么会有这样众叛亲离的下场。

        他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是做了怎样十恶不赦的事情，才会遭遇亲人的骤然离世？

        他的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她没有做过伤害任何人的事情。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可以替妹妹去死。

        但是他转念一想，如果留下的是妹妹，她也要面临如今的场景，他又实在太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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