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民主与科学
车上一下子两个人都出了事,张建豪车子一拐,直奔医院。
郭新志身体损耗太大,哪怕是住院治疗也是于事无补,他心里又惦记着文稿等整理工作,哪怕是孔庆东再三要求也不愿意在医院观察一下,由着范玉兰扶着离开了。
倒是只不过急火攻心吐了口血的孔淡卿被强制留下来住院。
“你呢乖乖地让医生检查两天,我再找大夫给你开点修养的中药回家喝,店里的事情就先交出去,不管怎么样,身体还是最重要的。”
孔庆东看着病床上的女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是按照早些年的脾气,他肯定是会强制孔淡卿关店回家呆着的,但是这一两年里,女儿对“月明归”所作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说话前,那些强硬的话哪怕是在嘴里已经打了好几个转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放软了态度,小心的劝道。
郭新志去往法国参加巴黎会谈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孔淡卿一改之前的骄纵后,表现虽然很好,但秘密太多,有的时候,孔庆东都开始怀疑自己女儿是不是被掉包了。
他原以为郭新志不过是简单的参与一下,但今日骤然看到他的身体状况,对孔淡卿的所有疑惑都被抛到了脑后。只要女儿能好好的活在自己的跟前,其他的为什么还非要去强求呢?
身边好友的身体一个比一个虚弱,夏忠勋连连掩藏住自己的悲伤:“对对对,伯父说得对,你就好好的修养,店里的事情有我呢。”
“还有我。”张建豪假装没有看到孔庆东那蹙起来的眉头,对着孔淡卿笑道,“我虽然不太了解店里的事情,但给忠勋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那就谢谢了。”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反正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孔庆东的眼神在自己女儿和张建豪两人的身上不停的打转。
他一直都知道女儿长得好,性格脾气还有工作能力都很棒,去北大上学后和不少男生都走得很近,反观身边的女性朋友不多,但是他始终绝对这些男性都只是朋友,因此张建豪开始和孔淡卿拉近距离的时候,他也只是顺口提了一嘴,并没有深究。
今天一看,似乎还真的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但看着女儿的样子,又好像是自己想太多了?
孔淡卿半躺在病床上,拿了个苹果啃了起来,看着老父亲那怀疑自我的眼神,忍不住叫了声:“爸?”
孔庆东回过神来,摇摇头,“健豪啊,你不是打算扩大产业吗,工作忙不忙啊?”
这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张建豪若是有点眼力见就会直接提出离开,但显然,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伯父您放心好了,底下的人做事都很细心,不需要我操心太多。”
孔庆东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幸而夏忠勋眼看着气氛就要不对劲,赶紧打了个哈哈,“你不忙就好,正好我有事找你帮忙,走走走,早解决早安心。”
推着张建豪往外走,和孔家父女辞别,“伯父,我们就先走了啊。淡卿,你好好休养,事情交给我你放心。”
孔淡卿不是傻白甜,也知道张建豪态度的转变,之前是以为他想借着孔家的关系,让张家更上一层楼,所以对他的明里暗里的讨好都没有拒绝,而其中包含的其他感情,她也是装作没有看到,至少她不认为张建豪有胆子和孔庆东提这些事情。
看着孔庆东微瞪起来的眼睛,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讨好地递上一个苹果,“爸,你吃苹果,挺甜的。”
顺手接过来咬了一口,突然想起这个苹果还是张建豪买的,便越发的生气了。
但这可是女儿给自己的,他又不好意思扔掉,一时之间就更加难受了。只好把气撒在陈荣盛的脑袋上,在内心骂道:这陈老头真不会办事,养的女儿侄子没有一个心思纯正的!
孔淡卿本来身体就没有什么大毛病,在医院呆了两天就回家了,中药虽然难喝,但至少比只能在床上躺着要舒服。
而且孔庆东自己的生意也忙,看到孔淡卿在家也比较乖巧后,就放手去工作了,把她交给了在家侍弄花草的老杨。
可是在孔家论溺爱孩子老杨和孔庆东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孔淡卿不过是撒了撒娇,说太闷了想出门逛逛,老杨立马就同意了,还给她准备车和司机,甚至偷偷给她塞了点自己的私房钱。
“好好玩,想买的千万别省着,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好多。”
顶着老杨叔慈爱的目光,孔淡卿终于出了门。
店里面的事情交给夏忠勋,孔淡卿是一点都不担心的,目前来说,她最担心的只有两件事,一个是郭新志的身体,另一个立马要爆发的新思想运动。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在新思想运动展开月余内,郭新志就因病去世了。
赶到郭新志租的房子里时,正好遇到了出门买饭的范玉兰。
见了面,范玉兰就立马拉住她,“你来得正好,新志把稿子写出来了,非要亲自交给你看,我拦都拦不住。你有什么想吃的菜没,我去买饭回来,你们就先聊着。”
朋友们的态度一如既往,孔淡卿高高悬起的心狠狠地落了下去。
虽然她只是在这个世界经历一番,但这么久的相处,她的确很重视这几个朋友。这一次的举动过于冒失了,她生怕会因此产生隔阂。
“你别忙活了,我从家里带了饭菜过来,现在外面乱得很,小摊都撤走了。”
她在家呆了四五天,外面的世界对前几天来说就已经是翻天覆地了,空中飘着的,地上散落的,都是各界人士的声讨告示,学生们也纷纷闹了起来,先生们有的劝阻,有的也加入了声讨的队伍。
从孔家到这里的一路上,她坐在车里也能感受到那种高涨的悲愤。
范玉兰带着孔淡卿进门,叹了口气,“是乱的很,各个学校已经开始停课了,工人们也开始罢工,新志最近也是想赶紧写完稿子就加入他们。”
走进院子里,俩人的声音压低了些,孔淡卿拉着范玉兰的手,“那你是怎么想的?”
经过消化的时间,范玉兰已经不哭了,只是面色泛苦,眼里都是悲伤,“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也只能支持他,毕竟……也没有多少天了。”
听完这些,孔淡卿重重地点了点头,“还有我们呢。”
孔淡卿到了不久,夏忠勋也到了,几个人在房子里聊了很久,直到月上柳梢头了,才各自离开回家。
拒绝了乘车,孔淡卿独自走在街上。
沉寂的深夜把白日的喧嚣都压制了下去,偶尔传来几声咒骂和狗吠,似乎一切和以往都没有差别。但那铭刻在历史上的糟乱和哭喊在孔淡卿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看到了所有人涌动在大街上,挥舞着手臂,高声呼号,有穿着警服的人手里的警棍重重地落在了那些呼号的人的身上。
鸣笛声、人声、车马声、所有的声响都汇聚起来,孔淡卿站在街道的中央,人群从身边挤过,地上的影子歪歪扭扭地重重叠压着。
她一时分不清,这是混乱的时刻,还是现实社会中那繁荣的场景。
1919年五月,新思想运动彻底爆发,停学罢工,“月明归”刊载完郭新志的稿件后也关门了。
她被孔庆东强行留在家里,再一次出门时,是在郭新志的葬礼上。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行动,终于和历史划上了等号。
也是从这里开始,夏忠勋退出了“月明归”,走上了和仲隐先生他们同样的道路,张建豪也在孔淡卿的疏离下,与他们越走越远。
范玉兰打算回乡下,但在孔淡卿的劝说下,留在了北京,将“月明归”继续开了起来。
时间一晃,就到了所有人年迈的时候。
孔淡卿回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所有一切,虽然一直被人诟病单身,但亲人和朋友们始终是理解她的,“月明归”最终也成为了国内数一数二的报社。
似乎一切都很心满意足了。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孔淡卿现身在系统中,忽略掉那一丝遗憾。
“我们去下一个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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