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6章 父亲的悲哀

乾清宫。

        康熙正在查看摊放在即的跟前的一些信件，甚至是一些纸条。

        “就这么些？”康熙抬起眉毛道。

        “启禀皇上，奴才们就从太子与石炳德之间的书信中截获了这些。另外，奴才看到他们在禁军中也走动了一些人。”站在灯影里的暗卫道。

        “连禁卫军都有他们的人？哈哈，看来朕这些年来忽略了他的能耐。他跟朕说，不去参加狩猎了，这是打算等那边得手后，自己立刻控制内宫？”康熙的脸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他的脸上都看不出什么暴怒，而是一种近乎死亡的宁静。

        暗卫们自然不敢再说，俱都低着头，默默无声。

        “这个，你拿去！”康熙从御桌下面抽出一张类似于金牌令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扔，“待明日狩猎之前，你立刻去西山大营调出五千人马。悄悄从贞顺门慢慢包围各处宫殿，控制住整个紫禁城。等待朕的下一步指令。”

        “是！启禀皇上，那去狩猎的那个人需要派暗卫保护吗？”灯影下的人问道。康熙已经启用了替身，明日让他代替自己去狩猎，而他自己就待在乾清宫，甚至不会有人发现。

        “嗯，派一个去吧。他的安危还是要保证。”康熙道。

        待暗卫都退了下去后，梁九功才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是为数不多知道康熙打算的人之一。

        “皇上，老奴明日不能不去吗，老奴还没离开过皇上呢！”梁九功略有些不放心康熙道。

        “老东西，你不在那个‘朕’身边，他们要怀疑了。去吧，朕没事儿，朕就在这乾清宫里头，运筹帷幄，将那群乱臣贼子一网打尽。”康熙道。

        梁九功担心地看着康熙，他不知道此刻康熙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太子是他立的，然后又废了，现在复立了，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令人唏嘘。康熙看起来很强悍，可是内心和身体早已经被掏空了。这些梁九功是知道的。可是他不敢去劝，因为康熙有些事情是不容任何人置喙的。

        “是不是觉得朕应该很伤心。”康熙问道。

        梁九功后背一凉，小心翼翼地看了康熙一眼道：“奴才不敢评论皇上。”

        康熙冷哼一声道：“我知道，天下人都在笑话朕，笑话朕怎么培养了这么一个不忠不孝的东西作为太子。朕的双目盲了！”

        梁九功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替皇上感到伤心。奴才知道皇上其实是一个慈父，一直以来，对太子爱护有加。将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到他身上。奴才为皇上感到伤心。”

        康熙沉默了一阵子道：“朕的确很伤心。对于太子，朕花费的心血最多，可是最不成器的居然就是他。文不如老三，武不如老大。城府韬略不如老四，孝心不如十四，朕可真是养了一位好太子。天下人都会笑话朕。”

        “皇上，天下人都懂您的。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皇上一片爱子之心，为人父母的岂能不懂？”梁九功道。

        “罢了，朕即便被人所笑，也不能给大清留下一个不能主导这片江山的人来继承朕的位置。要笑，就让他们笑去吧。”康熙叹道。

        “皇上英明！”梁九功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

        “老东西，朕其实已经将那东西写好了，就放在那块匾下面。”康熙道，“你可是唯一知道的，可知道自己身上的重担？”

        梁九功吓得噗通一跪道：“奴才微贱之躯，如何能得到皇上这么重的信任！”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梁九功的声音是颤抖的，刚刚，康熙告诉他的，可是任何心腹大臣都还不知道的事情。

        “起来，朕就信任你。你我相伴快五十载了，朕唯一绝对相信的就是你。”康熙道。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挺可悲，因为他活到现在，身边最信任的人居然是一个太监。

        “奴才即便肝脑涂地，也不会忘记皇上的信任。”梁九功重重地磕头在地道。

        “嗯，明日在那个替身身边，好好维护好他。”康熙道。

        “皇上，明日，您这边可要放一些信得过的人伺候着。”梁九功道。

        “嗯，朕省的。去吧，朕想一个人呆会儿。”康熙已经有些疲惫了，如今他的精神头是越来越短。

        待梁九功出去后，康熙便如同一尊神像一般塌跨了下来，瞬间，刚刚那股子神武之气就从他身上消失殆尽。他此刻如同一个普通的老人一般，瘫软在桌子上，没什么力气。

        想着与自己久别三十年的皇后赫舍里，康熙渐渐流下泪来。他答应过她，会好好照料太子，会好好培养他成为一国之君。可是现在，父子已经陌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赫舍里。将来有一日，他也会再次见到赫舍里，他该如何跟她交代？

        康熙趴在炕桌上渐渐入睡了，梦里，他梦到了赫舍里。梦中，赫舍里不断追问她为何会与太子走到今日这一步了。

        其实，康熙自己也在问，自己到底如何与太子走到今日这一步了。曾经，太子也很依赖他这个阿玛，喜欢拿一些小东西来讨好自己，害怕自己的批评，乐于与自己分享每日所想的事情的。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就变了。

        变得越来越贪婪，他的手渐渐伸向各个地方，不停地找那些人索要贿赂，用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江南曹家，就曾经为太子敛财一百多万两，这还是冰山一角。他甚至开始宠幸太监，将太子宫搞得乌烟瘴气。他嫉妒自己钟爱其他子嗣，在背地里做了不少手脚。甚至，他都不爱自己的兄弟，冷酷无情。这些，康熙曾经觉得会改变的，可是随着日子的越来越长久，太子的脾性已经越来越难改变了。

        “赫舍里，你要怨朕，就怨吧。朕已经尽力了。想要把他培养好，可是无济于事。不过朕不会杀他，朕不会杀自己的儿子。朕永远囚禁他。”康熙在梦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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