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用什么还？
“八十周年校庆，系领导和学生会讨论了半天，最终决定排古风实景秀。这下我可要忙废了。”开完会的思琪回到宿舍踢掉鞋子，瘫坐在椅子上，对苏晨说道。
“不是听说要请周杰伦吗？”苏晨转身一问。
“乖乖，你还真信啊？那是系主任开玩笑的啦！周杰伦！出场费至少七位数，咱们中文系也没什么知名企业家的校友赞助，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思琪翻了个白眼。
“可惜，方文山的中国风歌词写得那么好，连我这不怎么爱听流行音乐的都喜欢呢。”苏晨边说边哼起一段《发如雪》。
思琪脑子里盘算着节目的事，没搭话，突然站起来，认真地说：“哎，说好了，你必须参加啊！”
“啊？多才多艺的师弟师妹那么多，我就算了吧？”苏晨对这种抛头露面的活动一向唯恐避之不及。
思琪：“钟老师说了，你这气质，绝对是扮演李清照的不二人选。”
宋代词人里，苏晨最爱李清照，中学时代就时常捧着本《易安词集》，梦回宋朝，泛舟藕花深处，卷帘试问海棠；读书倦了对镜叹恨“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相思情切凭窗清吟“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更幻想得一位赵明诚似的夫君，一同考据金石，吟诗填词，对弈品茗。
苏晨不由想起佟阳说过“虽然不能成为你的赵明诚，但举案齐眉还是可以的”。
赵明诚必然不会似佟阳这般壮硕爽朗，他应该是风雅而略带忧郁的，想到此处，一个青衫纶巾的梅洛寒浮现于脑际，她不由惊觉，怎么会想到梅洛寒！不应该这样，这仿佛是对佟阳的亵渎，她立刻收回思绪，略显不安。
思琪在苏晨额角弹了一下，说：“想什么呢？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忧愁的。”
“啊！疼！”苏晨皱着眉摸了摸头。
“钟老师让挑几个有古典气质的俊男美女，美女咱们系不缺，这俊男还真是挺‘难’！本来中文系男生就少得可怜，有古典气质的更是凤毛麟角。”思琪咬着指甲苦思冥想，突然表情诡异地说：“梅洛寒！”
“什么？！他又不是咱们系的。”苏晨诧异道。
思琪：“哎呀，没有不请外援的啦，人家管院之类有钱校友多的直接请专业演员，就咱们这种穷系还吭哧瘪肚的自己排节目呢。”
“可是，他最不喜欢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应该不会答应吧。”苏晨嘴一嘟。
“呵呵，只要你开口，他肯定答应。”思琪语气里泛着酸意。
“那你见着他不觉得尴尬吗？”苏晨想起自从上次在深城不欢而散之后，思琪跟梅洛寒就没再见过面。
“谁像你似的，拿不起放不下的，我跟前男友都能成朋友，更何况跟梅洛寒什么都没发生过。”思琪凑过来，认真道：“哎，咱们这古风秀本来就没什么吸引眼球的爆点，演员再不像点样儿，就更无聊了。八十周年校庆耶，不是平时自娱自乐，我这回可是豁出去了，只要有节目效果，哪路神仙都得请！”
“好好好，既然你都豁出去了，我怎么能不全力支持呢！”苏晨笑道。
苏晨思索着给梅洛寒的短信该如何措辞，写了长长一条说明是由，最后还加了句“千万别勉强”。
梅洛寒只回了两个字“可以”。
苏晨脑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青衫纶巾的古典美男，这次她对自己说，总想到梅洛寒，并非因为心里惦念着他，只是因为他有古典气质，符合古风秀的人物特点罢了。
“哎呀，还有服装和音乐！”思琪突然大叫，把苏晨从臆想中拉了回来，“这次又得求蒋梓铭了！”
苏晨看到思琪脸上邪魅的笑容，立刻警醒道：“蒋梓铭？你自己去求，我才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行啦，没指望你去求他，我只要跟他说能来看苏晨妹妹扮演的古装美女，他口水就掉到地上了，什么都能答应啦！”思琪笑着勾了勾苏晨的下巴。
“讨厌！”苏晨拍掉她的手。
经过一周的筹划，古风秀终于要开始排练了。
节目顾问——古代文学教授楚阅川和钟老师审视着眼前的七八个俊男美女，商量着该如何分配角色。
“梅洛寒怎么还没来？你到底通知他没啊？”思琪走到苏晨边上小声问道。
“昨天就通知了，他说晚上有课，迟点过来。”苏晨解释道。
楚教授年近花甲，不仅学术成就卓著，且写得古体诗词，一手书法也颇具风格，可惜并未给苏晨这一届上古代文学史。这次有机会蒙他指导吟诵易安词，苏晨甚为欣喜。
“那个女孩子娇巧灵秀，眉目含情，还略带着幽怨。‘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这不正是潇湘妃子吗？”楚教授指着苏晨说道。
“苏晨，你过来一下。”钟老师招呼道。
“你叫苏晨？”楚教授问。
苏晨：“嗯嗯，楚教授好。”
“嗯，古风秀最后一幕是宝黛读西厢，你来演黛玉吧。”楚教授笑容和蔼。
苏晨略显疑惑，但又不敢贸然提出异议，倒是站在旁边的思琪按耐不住，脱口而出：“啊？不是让苏晨演李清照吗？她都把李清照那几首代表作背熟了呀。”
楚教授仍然微笑着说：“已经定了吟诵《声声慢》，那是李清照中年时期的代表作，你们这些年轻女孩儿怎么吟诵得出那种国破家亡、饱经沧桑的味道呢？我已经请了谭枫教授来演李清照。苏晨，你气质最合黛玉，我不会看错的。”
“嗯，好吧，听您的安排。”苏晨微笑道。
“这黛玉定了，宝玉选谁呢？”钟老师看着眼前几个帅气的男生。
楚教授微微摇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这几个男孩子颜色尚可，但少了些贵气。宝玉是世家公子，非一般邻家男孩气质堪比啊。”
恰在此时，梅洛寒从后门走进教室，楚教授眼前一亮：“诶，不想我们中文系还有这等神仙人物，宝玉就是他了！”
“楚教授，这可不是咱们系的，他是法学院的梅洛寒，是我们特地请来的外援。”思琪说着招呼梅洛寒：“梅师兄，到这儿来！”
梅洛寒原本有些担心见着思琪未免尴尬，看思琪如此大方，便打消了顾虑。思琪为两位老师和梅洛寒互致介绍。
楚教授：“梅洛寒？哪几个字？”
梅洛寒：“梅上枝头洛水寒。”
“清逸俊雅，人如其名啊。依我看，你倒更像冷二郎柳湘莲，但我们要演宝黛读西厢，你只能演宝玉了。”楚教授微笑道。
“呃，好。”刚进来就被当成宝玉，梅洛寒一头雾水。
思琪在他边上小声说：“苏晨演黛玉。”
梅洛寒看向苏晨，她早已粉面绯红，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思琪见演张生的小师弟清秀腼腆，为自己争取了崔莺莺的角色。
选定角色后，楚教授将每组所要吟诵的诗词歌赋分配给大家，又对读音、声调、语气和情感进行了简要指导，让大家回去先背熟，下周开始每晚七点到九点集中排练。
苏晨全程低头看着自己的台词，每一抬头瞟梅洛寒，就碰上他深邃的目光，又赶紧低下头去。
“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哎哎哎，这样像不像崔莺莺？”思琪在镜前摆了个矫揉造作的哀思之态。
苏晨噗嗤一笑：“我看你不像有什么愁思，倒像是便秘。”
“这是黛玉该说的话吗！限你两日之内把我熏陶出相国小姐的气质来！”思琪捏着苏晨的肩。
“我看你是色令智昏，非要演崔莺莺。两日？两年也未必能够。可惜没有蜘蛛精、潘金莲之类的角色，不然你肯定得心应手。”苏晨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
思琪勒住苏晨的脖子：“诶，我发现你现在真是黛玉上身了，平时看着温柔乖巧，奚落起人来牙尖嘴利的！这不是校庆节目嘛，我作为文艺部长当然要上台露露脸啦！再说了，谁让那小师弟奶帅奶帅的，让人想咬一口！”
“喂喂喂，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覃啸不会介意吗？”苏晨拨开她的手，转身斜她一眼。
思琪：“他敢！有男朋友就不许欣赏别的帅哥了？我也就是嘴上风流，你见过我哪次谈恋爱脚踩两只船了？我这是思想开放，行为保守。”
“你保守？你哪次谈恋爱不是没见几面就‘月移花影约重来’，这点跟崔莺莺倒是挺像。”苏晨笑道。
“这叫敢爱敢恨！哎呀，你别操心我了，还是想想怎么告诉佟阳吧，他要是知道你跟梅洛寒演宝黛，嘴都要气歪了吧。”
被思琪一语戳到烦心处，苏晨笑容顿消。
晚上散步的时候，苏晨小心翼翼地把古风秀要跟梅洛寒演宝黛的事告诉了佟阳。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即刻爆发，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故意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你不过就是跟他演一阵子，别忘了，你可是说过要给我红袖添香一辈子的！”
苏晨暗笑，娇嗔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一辈子了？”
“没说过吗？那可能在我梦里说过吧，哈哈哈哈~”佟阳抱住她。
“讨厌！”苏晨娇羞地闪到一边。
“说实话，虽然不可能真不介意，但我相信你。”佟阳将她拉回到胸前：“小咩，你不知道那次情人节我们闹别扭之后，我有多后悔？我再也不要因为嫉妒而怀疑你，那个幼稚狭隘的大熊不值得你爱。”
听了这话，苏晨鼻子一酸，头埋进他怀里，哽咽难言。
佟阳感到怀里那个小小的身躯在微微颤抖：“怎么，最近《红楼梦》读多了，真变成爱哭的林妹妹了？”
“绛珠仙子用一世的泪去还神瑛侍者，你这样好的护花使者，我用什么去还啊？”苏晨抬头戚然道。
佟阳用手背拭去她颊上的泪：“谁要你还了？更不要你用眼泪还，如果真要还，就用笑容还，我最爱看你笑。”
她眉眼一弯，娇笑恬然，他几乎要化在这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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