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树公主

校园东湖畔几棵刺桐，每逢三月，彤云漫枝，如火似焰，煞是好看。苏晨常在中午无人之时独自过来赏落红。

        时近清明，落红寥寥，翠色渐浓，一瓣红蕊飘落苏晨肩头，她拈起细细端详，默默轻吟：

        “淡月朦胧如雪，梦到惺松时节，梧子不归来，落苍苔。”

        苏晨忆及前几日上网查诸关乎桐花的诗词，唯有这阙刘嗣绾的《昭君怨桐花》略有些意境，不似其他赤帝、红霞、炎州之典那般流俗。

        她不禁暗忖这彤云盛景竟无诗词佳句形容，莫非古人嫌它俗艳，不似梅兰竹菊那般高洁？如此附会自然生灵，何尝不是一种局执！她固不喜红，然独爱这彤云漫枝。想着想着忽觉困意袭来，苏晨见四下无人，便躺在长椅上小憩。

        一阵鼻痒，她惊觉坐起，只见佟阳笑着拿一株桐花逗她。

        “啊？你怎么来这里了？”她略整衣衫，轻捋秀发，微微一笑。

        “嘿嘿，我正骑车回宿舍呢，远远看见一只小猫在这儿打盹，想想大中午能有这种雅兴的也就是你了吧。”佟阳说着在苏晨身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吗，我给这里起了个名字，叫‘彤云漫’。”苏晨拿出手机打出“彤云漫”三个字给佟阳看。

        佟阳：“哇，这名字好美！”

        苏晨嫣然：“这里中午一般都没人，趁现在天气不热，可以赏赏落红，发发呆，很舒服的。”

        佟阳：“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一个人待着？”

        苏晨举头一望：“因为我一个人的时候最自在啊。”

        佟阳看着她：“你真的很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苏晨疑惑地看着他。

        佟阳：“你总给我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但我又看不出你在想什么。”

        苏晨淡淡一笑：“而你呢，总给我一种没心没肺的感觉，为何你什么都不想？”

        佟阳大笑：“哈哈哈，那就把你的心事告诉我，填补一下我这空荡荡的心吧。”

        苏晨：“心事说出来还叫心事吗？”

        “唉，说不过你们中文系的。”佟阳无奈一笑。

        苏晨轻抿朱唇，忽然问道：“如果把自己比喻为一棵树，那你是什么树呢？”

        佟阳低头思索，眼睛一亮：“我当然是西北的白桦树啦，高大挺拔。”

        “哇~我想起朴树的《白桦林》，静穆而略带忧伤的感觉。”苏晨的眼里现出空灵，远而怨。

        佟阳看着她的眼睛：“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起那个成语——空谷幽兰。”

        “大家都这么说！”苏晨微微摇头，眼里闪过一丝倔强，“记得舒婷的《致橡树》吗？我要做一棵树！”

        苏晨起身来到刺桐树旁，手指划过树干，绕着它慢慢旋转，佟阳逆着她的方向旋转，两人遇到时对视而笑。

        春日的薄雾渐渐凝成天空的泪珠。

        佟阳看了眼乌云渐拢的天笑道：“雨要下大了，树公主，我载你回宿舍吧！”

        佟阳奋力蹬着自行车，她抓住他腰际的t恤，尽量不触到他的身体，但随着颠簸，他坚实的肌肉仍不时划过她的指尖。她看着他宽厚的背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想，靠上去。

        这时，他忽然唱起朴树的《白桦林》：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

        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

        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

        年轻的人们消失在白桦林[1]

        ……

        苏晨闭上双眼，嗅着轻雾拢起的春风和泥土的芬芳，想起一个古老的童话：

        公主逃出城堡来到雪野中的白桦林，疲惫至极的她靠在一棵白桦树下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自己依偎在一位王子怀中。王子告诉她自己被恶魔将灵魂锁在了树上，只有遇到爱人才能获救。

        公主找到恶魔问如何才能解救王子，恶魔说你们两人之中只有一人能获得自由。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公主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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