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导师见面
这天早上，苏晨一起床就觉得小腹坠胀，果然，“大姨妈”如期而至。
“痛得厉害吗？躺着吧，早上文学概论课，谭老师又不点名。”思琪关心道。
“谭老师可是我导师耶！逃谁的课也不能逃她的课啊。”苏晨挣扎了一下，还是下了床。
撑过第一节课，小腹里像装了台低速旋转的绞肉机，痛得牵牵扯扯，苏晨不由自主趴在了桌上。
“谁让你昨天吃雪糕来着，痛成这样，脸都灰了，作死！还能走吗？我送你回宿舍吧。”思琪扶着苏晨的肩膀说。
苏晨点点头，慢慢坐起来，收拾书包。
“我问问有没有骑自行车来的。”思琪正要开口喊，苏晨赶紧扯她衣角，示意她别声张。
“我骑车了。”坐在她们后排的刘树成突然凑过来。
思琪：“太好了，你赶紧去取车，我扶她到大门口等你。”
二人走到大门口，刘树成已经跨上自行车，一只脚踏在门口的台阶上。思琪扶苏晨坐上自行车后座。
“不用去校医院吗？”刘树成一脸认真。
“她这不是病，回去喝点红糖水，被窝里躺会儿就好了。”思琪毫不避讳。
刘树成似乎明白了，尴尬地憨笑一声。
思琪：“交给你啦，慢点儿骑！”
刘树成骑得很稳，一起一伏的后背透出他深重的呼吸，苏晨两手用力撑住后座边缘保持平衡，竭力不碰到他的后背。
苏晨钻进被窝，昏沉中，回忆涌上心头：
大一刚开学，一个闷热的上午，新生导师见面会：一名导师负责两到三名本科新生，苏晨和刘树成被分给了主讲文学理论的谭枫教授——一位睿智清雅的女学究。
谭老师带着苏晨和刘树成逛校园，一一讲解那些古旧建筑的历史和知名校友的轶事。
虽然中文系男生很少，但都坐在后排，刘树成又是那么的不起眼，以至于直至导师见面，她才真正注意到他。
苏晨暗中打量刘树成：黑瘦的小个子，穿着明显大了不止一码且旧到脱色的浅蓝色衬衫，西裤球鞋，憨憨的笑里喷出大大的牙。
逛了约一个钟头，大家都被晒得蔫头耷脑，刘树成浅蓝色的衬衫前胸后背和腋下都被汗水浸湿成深蓝色了，他窘迫地不断掀动衬衫，希望能透点风让衬衫别黏在身上。
“咱们去咖啡厅坐会儿吧。”谭老师看了眼烈日说。
哇，冷气、冷饮，谭老师好贴心喔，苏晨暗喜。
三人坐进校园里一家小有格调的咖啡厅。
“你们想喝什么，自己点，不要拘束哈。”谭老师微笑道。
热得几乎要喷火，苏晨只想吃冷饮，点了士多啤梨雪芭，谭老师则要了曼特宁冰咖。
刘树成根本没看饮品单就说：“我跟苏晨要一样的吧。”
他怎么喝这么娘的饮料？苏晨暗自诧异。
“苏晨，你普通话听不出口音，哪里人啊？”谭老师问道。
苏晨：“我父母是从江南移民到深城的。”
谭老师：“深城！很近喔，可以经常回家。”
苏晨：“是啊，差不多两个星期就回一次。”
“树成呢？”谭老师看向刘树成。
“我是山里娃。”刘树成低头道。
“山区的孩子能考到这里，真不容易啊。”谭老师微微点头。
刘树成露出羞涩的笑。
饮品上来了，刘树成盯着那杯粉红色的粘稠液体，皱皱眉，吸了一口，眼睛突然瞪大，显然对那冰凉的甜腻感表示震惊。
苏晨觉得这画面有点滑稽，心中暗笑，想想他可能是不知道士多啤梨这个草莓的音译名称。
谭老师：“我能了解一下你们的家庭情况吗？”
两人点点头。
谭老师：“苏晨是独生女吗？父母是做什么的？”
苏晨：“对，我是独生的，父母都是机关单位的。”
谭老师：“树成应该不是独生的吧？”
刘树成：“我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父亲在外打工，母亲在家务农。”
三人闲聊一阵，谭老师看了眼手表说：“差不多该吃午饭了。走，我请你们吃粤菜。”
二人赶忙推辞，说饭堂就行。
“饭堂要吃四年呢，包你们不到四个月就腻了！别客气，听我安排吧。”谭老师说着带二人来到校园附近一家粤菜馆。
淡菜薏米节瓜汤、白切贵妃鸡、酱爆鲜鱿筒、香煎盐水豆腐一一上桌。
“来，你们多吃点儿。粤菜呢，苏晨肯定是常吃的。树成觉得怎么样？还合口味吗？”谭老师关切地问道。
“好吃，都好吃。”刘树成憨笑着。
最后一道菜，蒜蓉西蓝花上桌。
“这是什么？”刘树成问道。
“这不是西蓝花吗。”苏晨脱口而出。
“哦哦，没见过。”刘树成挠挠头。
“你就当它是绿色的菜花，你们那里可能不常见。”谭老师解释道。
苏晨听出谭老师在化解刘树成的尴尬，自觉刚才言语唐突，但很快便不以为意。
有时城市人自视见多识广的优越感却体现出一种无知的我慢。直到后来，苏晨站在刘树成那个阴暗简陋的家里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山里娃不知士多啤梨和西蓝花为何物时所表现出的讶异是多么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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