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玄陵(十)
季警官季忘容是玄陵市公安总局刑侦队副队长,现主要负责培训新一批入局的警员。他个头不高,刚达一八零,人倒是分外公正无私,经常对人板着一张脸,因而被手下的警员在背后称为“面瘫男”。迄今为止,季忘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外号。
年有为边笑边转头看,口中自信地道:“呐,在后边坐……人呢!”年有为笑着转头怒着回头。
警车的后排坐位上,早没了楚宴的身影。
驾驶员顺势按下警车的解锁按钮,年有为心中有怒浪涌起,他猛地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就要去找人。
此时太阳已升到人头顶,骄阳放出的热量烤的地面炙人脚心。
季忘容心累地扯着嘴角对年有为道:“年队,你先忙。”
他同情地看着年有为的背影,转身朝新警的队伍走去。
驾驶员没敢留在车上看热闹,陪心态马上就要崩塌的年有为找人。年有为的头脑分析了数种楚宴可能走的路线。
两人在整个公安局把人所能去的和人所不能去的地方都翻遍了,可仍是没能找到楚宴。
楚宴自从走出法院后,性格大变,昔日的理智和冷静也从她的脑海中消失了。谁也说不准她跑出去后是否会扰乱社会秩序。
正当年有为皱着眉要呼叫援助时,远方的一声大喊引起了他的注意:“你们把身体往前靠靠嘛!脚不累的啊?”
年有为立刻往声源处看了过去,就见楚宴在一棵长满青叶的老树上蹲着,她正用有神的双眼看着站着警姿的新警。
他一看见楚宴,嘴角就疯狂地抽搐,他立刻从口袋中拿出对讲机:“03报告刑侦队队长师令,公安局楼前有一精神病人闯入。”
对讲机那头冷冷地传来两个字“收到”。
新警的警官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新警的队伍,新警听见树上传来人的声音,趁着警官不在,偷偷地把眼睛往过瞥去。
而这些新警不瞥则已,一瞥就懵:季忘容正拿着远远够不到楚宴衣角的警棍在树下反复跳跃。因为他跳跃速度稍逊色于震动,以至于他的大红背心露了出来。
部分新警员看到后“噗”的笑出了声,季忘容停下跳跃的动作,回头用鹰一样严厉的眼神看新警:“笑什么笑!很好笑吗?要是让我再听到有一个人的笑声,全体加站十五分钟!”
新警队伍突然悄然无声。
季忘容在树下望着正在掏身旁鸟窝的楚宴,顿时勃然大怒,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子就往她的身上砸去。
楚宴注意到站在树下的季忘容,眼珠朝树下移来,随即起身半转体至树后,两指接下了朝她飞来的第一块石子,又把这块石子轻轻一扔挡下了其它向她飞来的石子。其余飞来的石子被她扔过的石子击中后,朝着反方向弹去,且所有石子都没伤到人。
她这一击不仅没让季忘容消气,反而让季忘容想立刻爬上树跟她搏斗。
于是季忘容口中骂骂咧咧的双手抱树:“警官带新警还得由你一个精神病来指点!”
季忘容边爬边骂她“精神病”。他本以为楚宴要再次敏捷地躲开,没想到他说地越欢,楚宴就越发的淡定。
她简直就像又变了个人。
但不过多久,楚宴的头忽然往后一仰,从那棵树上掉了下来。
正常人忽然摔倒,原因有多种。因为楚宴疑似患有精神病,这让季忘容以为她又犯病了,准备停手。
可楚宴混身上下都带着故意的气息,他便又继续扒着树干往上爬。
楚宴面带惶恐的从树上落下。
她感觉还未落到地面就被一人冰凉的手抄了起来,后背顿时寒气阵阵。但那人的胳膊正有意无意地用劲环着她,那感觉就似思念许久的朋友从背后热烈的环抱,竟让楚宴觉得有一些惬意。
没等楚宴看清那人的面孔,那人便把她放至地面。
季忘容“呵”了一声道:“师令?”,他道罢后继续追着楚宴要打。楚宴见季忘容追了上来,撒腿就跑。
一旁的新警训练完后,皆围到季忘容身边看热闹。但那些新警发现季忘容是要用棍子打楚宴后,先是小声的私下嘀咕这件事,然后见季忘容仍不停脚,就状着胆子向怒火中烧的季忘容求情。
:“季警官,她就是个疯子,您若是怕她扰乱公共秩序,把她擒住就好了,您别追了。”
:“是啊季警官,您看她已经够可怜了,心灵上残疾了,身体要是也残了,那……”
季忘容听到身后一众警员的劝阻声,不仅没有停步,还愈发生气。他猛地一加速追上了正在躲闪他棍棒的楚宴。
待季忘容和楚宴之间的距离还剩半米时,季忘容给了楚宴的脖颈一棒。楚宴痛的除了知道拼命的奔跑以外,什么都不知道了。
季忘容一追就是半个时辰,楚宴抱着头绕着整个公安局跑了十几圈后,终于喘着粗气停下。
但楚宴停下后,季忘容仍然在朝她靠近。楚宴听到那阵不断向自己靠近的脚步声,紧闭起双眼。
正当季忘容拿起棍要再往她背上打时,他手上的棍子被一人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任他怎样抽拉,那棍子始终定在了那人的手中。
季忘容回头一瞧,冷笑道:“我还想是谁有这么大的力气。抬头一看竟是师令师队长,想来也是,整个玄陵市公安局除了您师队长,谁会管这种闲事呢?师队长,您今儿怎么不在局里加班,有空来公安局的前院?”
在玄陵市公安局工作的人员,受到的压力是巨大的。他们之间的竞争会比其他单位员工之间的竞争多不只一倍。
玄陵市公安局中的底层人员只有拼命工作才有机会晋升。而中高级领导也只有努力办案才能获得人民群众的认可。
师令其人是刑侦队的队长,经常整夜在办公室内加班,以至新来的警员几乎都没怎么见过她。
她年约二十六,黑发齐肩,身穿藏蓝色警服,瞳眸中散发出清冷之意。
站在师令身旁的魏敬为师令道不平:“难道玄陵市公安局的前院只能由你季队长来管,其他人都管不得吗?”
魏敬说完话后,气氛一阵尴尬。
不一会儿,师令主动打破僵局,冷漠的道:“不要误会,我是收到年警官的通报信息才来的,人既然已经找到了,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她说完话便要返回玄陵市公安局的大楼。
楚宴为了防止季忘容再跟过来打她,也为了向师令表达感谢之意,在师令刚离开玄陵市公安局前院后,她就追到师令的背后以一种玩笑的语气道:“师警官,您魅力超群合我审美,我一见你就醉心,我想要认识你。”
然而师令并没有理会她,听若未闻。
才拿着棍子追到楚宴身后的季忘容,朝天翻了个白眼道:“这是病情又加深了?从精神病变社牛了?居然敢打师令的主意。”季忘容道完后就离开了玄陵市公安局的前院。
师令的身上有着一种让人心寒的气息,好在楚宴心比火热。她见师令不理人,便在手中化出一张淡黄色的纸符。
那纸符上写着两个黑红色的古字“安宁”。楚宴看着手中的黄色纸符,眨了眨眼,随即就把那张黄色纸符挂在了师令的背后。纸符刚刚触碰到师令的背部,就化成一道金光,融进了师令的后背。
楚宴制出来的纸符有两种,一种可杀人一种可护人。一般她制的护人符上,都会写有“安宁”二字。她此时把这纸符赠予师令,也算是报了师令的救急之恩。
哪想那纸符融进了师令的背部后,又从师令的手中浮了出来。师令一把捻住从手中飞出来的纸符,然后垂眸看着手上的纸符道:“楚宴,你刚刚说的话,可能当真?”
听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念出自己名字的楚宴,心脏忽然漏了一拍。后来她缓过劲儿,也没有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
师令见她面色为难,微笑了一下道:“无论能否当真,我不在意。”
师令此话一出,空气中就散发出暧昧的气息,让楚宴尴尬的满地找地缝。
楚宴自来到公元二十一世纪后,根本没有与任何人产生过感情纠纷,更是从来没有见过她眼前这位名唤“师令”的警官。
听完师令说的那句话,楚宴的脖子一路红到了耳尖。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师令就转过头过来,温柔地对她道:“你,跟我回家。”
楚宴本以为师令方才说的话就够震惊她十年,没想到师令的下一句话更甚,直接让她的身体僵硬成度堪比岩石。
楚宴被师令拉着袖子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后,师令口袋中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电话铃的声音。
师令放开楚宴的袖子去拿手机。她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后在手机上滑了一下,手机里就立即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师队,玄陵城西区“鹰兼”公寓内一名男性住户报警,报警人住“鹰兼”公寓的“514”户,报警人称其住的公寓内最近有人离奇死亡,请求刑侦大队前去侦查办案。”
师令闻声,淡淡的道:“我知道了。”
随后她便挂了电话,给刑侦队的队员挨个发出警消息。
虽然师令这人总给楚宴一种冷酷压抑的感觉,但她办事的时候确实稳妥认真。
师令给刑侦队的队员发完消息后,继续扯着僵若岩石的楚宴往前走。她原先是拉着楚宴的手的,可她的手刚碰到楚宴的手时,楚宴连头带身猛地颤了一下,她便又拉起了楚宴的袖子。
两人走至公安局对面的停车线旁停下了。师令松开楚宴的衣袖,从口袋中摸出一把车钥匙,她朝着警车按下钥匙上的开锁按钮,打开了警车的锁。
师令走到警车旁打开了警车的后门,她这开门的动作不禁让楚宴有些熟悉。
一天前,玄陵市公安局的警察去玄陵公园抓她时,也是这个情景。
楚宴讷讷的走向警车的后门,然后把身体挪进了警车里,等师令微笑着把警车的车门关上后,在车中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
她有感觉,而且感觉还极其强烈,正当她要在警车中叫出声的时候,她对上了师令那深邃的眼眸。
师令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六分担忧和三分羞涩,剩下的那一分是她极力克制住的思念。
楚宴被她盯的面红耳赤,目光立刻闪到了车窗上:“师警官,你?”
而后师令见她无事,便轻声道了“无事”二字,随即就扭回头发动了警车。
警车一路向西驶去,楚宴透过车窗看着不断远去的玄陵市公安局的大楼,心中的疑云升起。
楚宴跟正在开车的那人既没有业缘,也没有地缘,更没有血缘。按理来讲,楚宴这种跟她毫无任何关系的人,是不可能会被她如此对待的。可事实戏人,楚宴就是在阴错阳差之间上了她的车。
约莫驶了四个小时后,悬在天边的太阳开始渐渐西沉,那金红的日光染透了整个西部的天空,橙黄色的夕晖零零散散地落在师令的脸上,似给她那玉白的脸擦上了层高光。
警车驶过宽长的马路,拐进了一条胡同里。胡同内曲径通幽,警车沿着杂有芳草清香的灰砖小道开到停车的位置。
待警车停进停车线内后,师令迅速解开黑亮的安全带下车。坐在后座上的楚宴见她解开安全带,便要伸手开车门。
然而师令在她正准备伸手开车门之前,就已经把车门轻轻打开了。楚宴看着身姿巍峨如山的师令,垂着脸走下车。
师令仍是拉着楚宴的袖子,把她带进一条小巷子中。小巷的巷头处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一列龙飞凤舞的字“愢人巷”。
暮色降临,楚宴站在巷头向深巷中看去,隐约能看到巷子的尽头。
巷子中人流如潮,为防止楚宴跟丢,师令紧紧地抓住楚宴的长袖,往巷子里走去。两人一进小巷,就闻到了一股烤板栗的熏香,随着师令那快而稳健的步伐不断向前,那股熏香很快就被空气中尘土的清香冲淡。
绕过了五六个古建筑后,楚宴才跟师令走到了“鹰兼”公寓的大门口。
“鹰兼”公寓有异于寻常的住宅小区,整个公寓里只有一栋八层高的楼房。这栋楼中,每一户住宅都有着一个宽敞的阳台,但整整八层楼里,竟只有第五层有人晾衣服。而且楼中的住房中不是亮着昏红的灯光,就是熄着灯。
公寓的小院内设施虽然陈旧,但也齐全。在宽敞的大院中间,建有一个门球场。门球场的两人侧各放有一台无人饮水机。
公寓的两侧皆是树丛,可在树丛旁却听不见一声蝉鸣,见不着一只鸟雀,感受不到一丝生气。
师令拉着楚宴的衣衫,快步走向“鹰兼”公寓内唯一的一栋楼。楚宴环顾四周,久久不见有居民走入“鹰兼”公寓的住宿楼中,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二人走至居民楼门口后,师令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把手机从口袋中轻提起来,随后接通了电话,电话的那一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师队,我们最多还有十五分钟到“鹰兼”小区。”
师令听电话那头的声音响罢,便冷淡地道了一句话:“知道了。”随即她就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在师令接电话时,楚宴趁机跑到了居民楼旁的丛林中,拾了根木棍回到居民楼的门口处。
待楚宴返回到居民楼的门口旁后,就见有三名警察正板板正正地站在一脸严肃的师令面前。
三名警察中唯一的一位女警向师令高声道:“刑侦队队员景云晚报告队长,刑侦队应到三人实到三人。”
楚宴总是觉得这三名警察中有一人她分外的眼熟,仔细一看,便发现上午追着她满院跑的季忘容也在队伍中。
不过季忘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站在门边的楚宴,这让楚宴得以有“短暂的安宁”。
楚宴本以为一支刑侦队会有十几个警员,但如今看来全都是她自己想多了而已。
三名警员同师令正要打开居民楼的铁门时,地面刮起了大风,楚宴的墨色衣衫不断在空中飘舞,片刻后,她感到了几丝凉意,立即就窜到众人的身旁。
景云晚先是按下了“514”户的门铃,她反反复复地按了数次,铁门依旧是纹丝不动,毫无要打开的迹象。正当季忘容要徒手把铁门撬开的时候,那铁门却自动地敞开了。
:“我进去试试昂。”楚宴信心满满地走进了铁门内,可她后脚刚跨过铁门的门槛,铁门就忽然快速地关住了。
几人在门外击打了数下后,后铁门终于裂开了一条缝。季忘容一拳朝着铁门上裂开的那条缝飞去,铁门瞬间裂成了两半。
可由于光线不好,楚宴在铁门被劈成两半前,就失足落入了居民楼内的一处巨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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