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划痕
俩人这番动作引得不少人来围观, 其中不乏当年那场风波的见证者。
张涵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找我算账?”
“是你自己干了见不得光的事情,被取消的参赛资格, 又不关我的事儿。”
“你找我算什么账?”
周遭议论声起, 而周晚意依旧背脊挺直,像只不屈的孔雀,骄傲地仰头迎上这些质疑的目光。
她缓缓地笑了一下,紧接着提起裙摆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碍于她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两边的人群全部自动让开, 给她清出一条直通二楼的小路。
三年前周晚意被摁下泥潭时, 就是昔日最信任的好室友张涵将那沓参赛作品砸在她脸上的。
是张涵带头,亲口将周晚意订在抄袭的耻辱柱上的。
明明周晚意什么也没干,明明当年初赛的成绩一路领先,就连指导老师都夸她极有天赋,本以为能拿奖的作品却在第二轮复赛的时候被告知与一位选手的作品雷同,取消比赛资格。
周晚意已经扬唇笑着来到张涵身边了,许是她的气场过于强大, 又或许是张涵自己做贼心虚,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向后退了一步。
她今天穿了十厘米之上的细跟高跟鞋, 这么一退直接踩到裙摆, 直直向后倒去。
因为事发突然,身边的人都来不及反应,张涵双目惊恐地睁大,然后直接“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呀——”
周晚意非但不上去扶, 还要做作地后退一步:“大家可都看见了啊, 她是自己摔倒的, 我并没有推哦。”
“噗嗤——”
人群中不知道哪个方向传来一声笑, 但又很快匿迹。
张涵摔倒,事发太过突然,一时竟然也没人敢上前去扶。
周晚意缓缓勾唇,大发慈悲似的弯腰,扣着她两边手臂将之从地上扯起。
趁着她直起身的瞬间,周晚意凑到张涵耳边轻声说:“当年可就只有你碰过我的相机,所以到底是我抄袭,还是你为了巴结许之然而窃取我的创意和成果,一切都还有待商榷。”
肉眼可见的,张涵的动作僵了一下,想要后退却被周晚意死死拽住。
光影斑驳地投落在女人大气明艳的脸上,她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张涵扯开红唇笑得明媚:“作为曾经的好室友没有及时扶你,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她这话一出,直接把张涵身后站着的那些自诩艺术家的小跟班们吓了一跳。
周晚意这才放开张涵,颇为满意地吐出后半句:“但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她虽然是笑着的,可眸底不见丝毫笑意。
且只用了两句话,将张涵和张涵身后的小跟班们全部都内涵了个遍。
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周晚意挥挥手,“大家都散了吧,晚年老师的作品可比这没头没尾的瓜好看多了。”
说完她就扬唇,率先抬步走了。
张涵也气不过,气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更气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的气势还是比不过周晚意。
明明周晚意才是看起来更弱势的那一方。
张涵自从成名之后脾气就一直不好,如今更是银牙咬碎,一双犀利的目光阴鸷地从身后几个跟班身上扫过,引得一群人瑟瑟发抖。
刚被周晚意内涵完还要等张涵来秋后算账,这跟班当的也是不容易-
苏斯年被誉为圈内最有天赋的摄影师,拍下的作品自然有许多文人富商和画家愿意青睐,所以当晚就举办了一场影片拍卖会。
这是圈内唯一一个将摄影展办的如此夸张的人,但不管是圈内还是圈外,都没有人敢说一句不该如此。
周晚意也是在拍卖会,才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昔日师兄苏斯年的。
他还是很瘦,撑着一件松垮的中山装,鼻梁上总是架着一副窄边无框眼镜,坐在主席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整个人瘦弱又斯文。
周晚意坐的观众席跟他隔了好长一段距离,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
【钓月亮:师兄我看到你了。】
场内信号不错,信息很快就发出去了。
周晚意看到主席的苏斯年拿起手机,原本轻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然后开始敲键盘。
没一会儿周晚意就收到消息。
【晚年:待会儿拍卖会结束了,师兄带你去吃夜宵。】
周晚意身上还穿着礼服,吃夜宵肯定不太方便,于是打字婉言拒绝:【不用了师兄,我晚上不吃东西。】
苏斯年也没强求,只是回了个好的。
周晚意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苏斯年:【老师没来吗?】
【晚年:老师今日身子不适,先走了。】
周晚意敛了眸光,怪不得今天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李延寿教授。
【钓月亮:那老师明天还要来吗?】
【晚年:老师明天应该不来了,不过我可以带你去拜访他。】
【钓月亮:好。】
后面拍卖的过程实在太过无聊,周晚意嫌闷趁着没人注意从后门溜了出场。
因为所有人都聚集在礼堂,所以展厅略显空旷,周晚意兀自站着吹了会儿风,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背影。
——是宋幼枕。
玻璃灯光彩流转,碧绿格子窗没关严实,有冷风灌进来,将周晚意额前碎发吹得有些乱。
对方也看到了她。
灯光下清丽的女人抿唇嫣然一笑,“我记得你。”
“上次在临江,黄梨花京剧团巡演结束,你上台给我献过花。”
周晚意也点头,也跟着笑:“宋小姐戏唱的很不错。”
大概是昨晚的噩梦给了她涅槃重生般的胆子,如今竟然能够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和昔日的情敌言笑晏晏。
但俩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所以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要告别。
恰逢这时,二楼转角处响起一道女声:“幼幼,你的手链掉了。”
周晚意背脊猛然僵直,那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仿佛全部逆流,垂在身侧的手指无疑是攥紧,她咬住牙,强迫自己不要看过去。
那道声音,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周晚意最崩溃的梦里。
“呦,这不是我们临大摄影系的天之娇女周晚意吗?”那道声音的女人挑衅地凑上来。
“你应该还认得我吧?”
周晚意侧过头,一张尤为清纯无害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前段时间刚做好的夹片掐在手心,疼得周晚意几乎要落泪。
她笑着迎上女人挑衅的目光,“认得,怎么会不认得。”
化成灰,她都会认得。
许之然笑起来的时候卧蚕会无害地隆起,是看一眼就会惹起人怜惜的那种长相,但周晚意见识过她伪善的真面目,如今再次看到她这样无害地弯唇笑,突然就很想吐。
“周小姐认识我们幼幼?”
周晚意强忍着恶心,冷声冷调地回:“不认识。”
宋幼枕适时出来解释:“之前我在临江巡演的时候,她来给我送过花。”
许之然闻言,颇为轻蔑地将周晚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周晚意懒得和她周旋,抬脚就要走。
这时候许之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幼幼,你刚才落在洗手间的太阳吊坠我给你拿来了,赶紧戴上,不然到时候江医生又该生气了。”
周晚意脚步微顿,很快就抓住了关键字眼。
“太阳吊坠”。
“江医生”。
那一瞬间,周晚意的心脏就仿佛一艘带了故障的沉船,被飓风和海浪打落,然后缓慢而沉默地沉入海底。
她听到宋幼枕惊呼:“那快拿来给我戴上,马上就要飞临江了,要真弄丢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沉船被海草扯住,稳稳被禁锢在水中,死一般地沉寂。
那一瞬间,周晚意全身的傲骨被打碎,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酒店后,周晚意关掉房间所有的灯,把自己淹没在黑暗里。
自觉告诉他,许之然的话不可信。
于是她不死心地翻出宋幼枕的微博,企图在上面查找恋爱的蛛丝马迹。
宋幼枕虽然不混娱乐圈,但也算是公众人物,所以微博一般都发得很含蓄官方。
但周晚意点进她的关注列表,很快就翻到了一个只有几百粉丝的小号。
一点开,里面全是些恋爱记录日常。
最新更新的一条是在11月10日,光棍节的前一天晚上。
【不爱吃肉的小宋:今天他陪我过生日了耶![开心]今年终于不用过光棍节啦!】
配图是一条挂着太阳吊坠的手链,从牌子以及包装看出来,和周晚意是同一家。
她闭了闭眼睛,一滴眼泪就悄无声息地顺着睫毛溢了出来。
近乎自虐似的,她疯狂将屏幕下滑。
十月初的一条微博:【不爱吃肉的小宋:既然我们都忘不掉,那就好好在一起吧。】
她的定位在临江,配图是一张半隐在黑暗里的男人侧脸。
周晚意点开,放大,凭借着腕表上那个旧划痕,轻而易举地认出来——那是江厌。
手机没拿稳,一下子摔在床垫上,没发出任何声响。
他们都忘不掉对方,那她周晚意又算什么呢?
备胎?
又或者是令人唾弃的小三?
整个房间都是闷闷的,巨大的黑暗像深渊般疯狂扯拽着周晚意下坠,她闭了闭眼睛,还是有些不死心。
明明他们今天早上还打过电话啊。
明明他还很坚定地对她说:周晚意,你很好。
周晚意就像是独自行走在雨中的人,被人当头闷了一棍,震得她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所以她想听江厌亲口说。
周晚意将手机重新摁亮,在通讯录寻找江厌的号码。
如果他愿意解释的话,周晚意会选择相信他。
但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无情挂断——
周晚意原本还尚存的那一丝希望彻底被湮灭,一颗心直接坠到崖底,摔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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