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此刻坐在日料店里，安静端着小酒杯和他碰杯，随即小心翼翼抿一口，再徐徐入口的模样，真是分外可爱。刘波涛不禁看得痴了，自己也轻轻抿一口清酒，浅浅品尝，滋味格外清冽。
“我觉得还不错，不过我不太擅长喝酒，所以两杯是极限了。刘先生，你别客气，多吃多喝，都算我账上。”才不过两杯而已，她的眼睛已经湿漉漉地染上些许酒气，嫣红的嘴唇夹一块金枪鱼入口，随即露出惊喜之色，喃喃自语着，“哇塞，这个真好吃啊，怪不得这么贵。”
刘波涛不禁笑了，看着她，比喝酒吃饭都来得身心愉悦。
安静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的目光，就皱眉道，“刘先生别看着我啊，你看着生鱼片，看着铁板烧，看着海胆多好啊。”
她是真的不太喝酒吧？才两杯而已，竟比平时的她活泼不少。
眼见着她又小心翼翼地往酒杯里倒了第三杯，刘波涛连忙拦住了，换了杯乌龙茶给她，说道，“清酒度数虽然不高，但……你还是喝这个吧。”
安静看了他一眼，顺从地接过杯子。
“你知道吗？”安静忽然说，“今天搬家的时候，我最后一次给那套房子锁门。拔出钥匙时，心里竟一下子酸溜溜，空落落的……我原本嫌弃它老破小，隔音差。可，临真的要离开了，心里却满是住在那儿的美好回忆……那是我读大学时，父母凑钱给我买的，就因为我说，毕业后想留在这个城市，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依稀还记得，第一天搬进来时，自己兴奋地放下行李箱就往床上狠狠扑去，那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就仿佛自己拥有了全世界……然而……”
安静说着，微微眯起眼睛。筷子上的那块海胆，夹不住，碎了，掉在桌子上。
她说，“世嘉花园很好，只是每次走出小区，都会看见对面的城中花园，心里真不是滋味儿……梁严曾经对我说，没关系，会有更好的。我还以为，不论是房子还是生活，都会越来越好。放下旧的，才能迎接新的。可是现在，新的抛弃了我，旧的我也没守住，想想自己可真是失败啊……而我曾经的那套房，又要迎接新的主人了，他们一定会很爱惜它，喜欢它，就像曾经的我一样……为什么，竟有点儿嫉妒呢……啊真抱歉，刘先生，我今天话是不是有点儿多？”
还真是。
但，刘波涛听得很耐心。
他看着她酡红的侧脸，忍不住问她，“梁严说得没错，生活总会越来越好的。放下旧的，才能迎接新的。我明白安小姐你，心里放不下那套旧房子……那么，人呢？”
“嗯？”
“我的意思是……”刘波涛停顿片刻，看着她雾气蒙蒙的眼睛，继续道，“那梁严呢，你放下他了吗？看到城中花园，你会觉得难过，那如果再看见梁严呢？”
安静怔了下，才说，“怎么会看到，他应该已经搬走，给下一任腾房了吧。”
“我听说，梁家人还没搬走。他们定的新房，装修上出了点问题，所以他们也和下一任房主商量，出房租多住几个月。”
“是吗。”安静轻轻皱眉，“不会那么不巧就遇到的吧。”
“如果真遇到了呢？”刘波涛却固执地问。他想等一个什么答案呢？
而安静还未来得及开口，服务员就端着热腾腾的锅子上桌，大声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什锦寿喜烧来了，锅子很烫，请二位务必小心不要被烫到哟！”
服务员说着，又利索地上了配菜，更换了骨碟，忙碌了好一会儿。安静举筷尝了一口，不禁微微吐舌，笑眯眯道，
“哇的确烫，不过甜甜的很好吃。我原以为自己吃不下了，现在觉得还能干一碗饭呢。”
刘波涛也笑了，跟着大快朵颐起来。
而那个被打断的话题，就再也没被提起了。
………………
酒足饭饱，整个人都惬意起来。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日料店，随即并肩走进茫茫夜色之中。安静被一阵凉风撩起长发，不禁轻声打了个喷嚏，连带着又打出了个饱嗝儿。
可能是这个嗝儿有点太响了，又或者是因为那两杯清酒威力不减？
总之刘波涛看向安静，只见她的双颊羞红得宛若染上了胭脂。
“所以，我得送你回去。”刘波涛坚持。
“好吧，谢谢。”安静点了点头，顺从地跟在他身边。
两人走到世嘉花园附近，安静习惯性地抬头，想要往马路对面望去。却是陡然，眼前一黑，温温热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竟是刘波涛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轻轻拉着她的衣袖就转身往小区里走。
安静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今晚刘波涛的声音怎么如此温柔？
他说，“别看。回家吧。”
于是，他牵着她的衣袖，她也就任由他牵着，一起徐徐地往里走着。夜风撩人，四下宁静，安静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都显得突兀了。她想要抬头看他，却莫名有些害羞起来，只得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袖，和衣袖上他那骨节分明的手。
差不多快到安静楼下了，刘波涛才缓缓松开。
他停下脚步，却迟迟没有向她道别。
他迟疑着，似乎想要对她说些什么。
而安静也停下了脚步，却是因为她突然瞧见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于是她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随即掠过刘波涛，径直朝那个人跑去，惊喜不已地抱住了她道，
“妈，妈你怎么过来了啊？”
……………………
安静的妈妈提着大包小包来看她了。
女儿置换房子却遭遇毁约，眼见着连个安身之处都要没了，身为母亲怎么能不牵挂？虽然女儿在电话里言之凿凿地让她不用担心，她说自己可以搞定一切，但是挂断电话后，安妈妈还是默默地订好了机票。
她只知道女儿的大致新地址，并不知道具体门牌号。于是当她到了世嘉花园附近就给女儿打电话，可安静为了礼貌地和刘波涛吃这顿感谢餐而静音了。安妈妈于是在楼下等待着，没过多久，就瞧见了女儿和一个男人，从远处慢慢走过来。
女儿竟是被他牵着衣袖的。
两个人走得很慢，仿佛这短短一段路也值得细细体会。
安妈妈不由眯起眼睛，远远打量起女儿身边的年轻男人——瘦高的个子，看不清楚眉目，但他低头看向女儿的眼神却依稀十分温柔。当下，安妈妈心头五味杂陈，见女儿终于发现了自己，如喜鹊般叽叽喳喳地扑进自己怀里。
她笑了笑，问女儿，“你搬新家这么大的事儿，妈妈当然得来看看。那位先生是？”
见女儿神色略略迟疑道，“哦，那位是刘先生，他是负责我的中介员工。同时，也是我现在的房东。”
“你好，刘先生，我是安静的妈妈。”安妈妈落落大方地招呼着，反倒是刘波涛生了几分紧张，肢体都有些僵硬了。
他简直有点儿毕恭毕敬，“你好你好。我叫刘波涛。我和安小姐刚吃了顿晚餐，因为她喝了两杯酒，所以我送她回来。”
哦，女儿还喝酒了？
安妈妈有些诧异，见女儿怪不好意思地说，“怎么也是搬新家，就小小庆祝一下呗。刘先生，今天谢谢你帮忙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再见。”
“好，再见。”见那小伙子客客气气地道了别，这才转身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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