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对于安静而言，那场相遇还真是意料之外。
她原本只想打听打听附近靠谱的房产中介公司，为自己的置换做准备——毕竟许芊芊遇到的奇葩事儿也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她打听的途径，就是从小区的阿姨妈妈们嘴里道听途说，阿姨妈妈们也很热情，纷纷推荐一个新来的中介小伙子，
“那个小伙子年纪轻轻，话不多，看上去就很正气，也很热心肠！”
“是啊是啊，有一天我提着米和油回家，他正在小区附近发传单，还主动帮我提油桶，一路帮我提回家了呢。”
安静听了，问到了小伙子姓刘，隶属于附近的地中海房产公司。
额，又是地中海？
不过安静转念一想，也不能因为一件奇葩事儿就否定整家公司的员工。于是这天她正在小区附近散步，瞥见几个地中海的中介员工正在搞宣传活动，她心念一动就上去了。
领头的员工一见有客人主动上前询问，甚是殷勤，连珠炮似地问安静是想买房还是租房，有什么要求，多少预算。
安静尴尬地笑笑，“我就是想咨询一下，嗯……你们这儿有位姓刘的员工吗？”
那人一听，也不恼，还笑了，“哦，小刘啊！你等等，我马上把他叫过来。”说着，他往门店里一喊，一个瘦高个儿的年轻小伙子就应声出来了。
“店长，你找我？”小刘回应，随即他看向安静，安静也看着他。
只楞了一秒钟，安静就认出他来了——这个小刘，不就是那天陪在大骗子王凯身边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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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安静顿时变得不安静了。想起好友芊芊前阵子为受骗的事儿搞得心情恶劣睡不好吃不香，安静立刻就变得横眉冷对，双手叉腰眼睛一瞪，
“居然是你？”
“你是……”小刘一怔，后知后觉才认出了安静，“哦，对……你好你好，我们之前是不是一起去看过房？”
“是啊！”安静怒发冲冠道，“就是你，你跟着一个叫王凯的骗子，把一个大肚子孕妇骗去看学区房！”
小刘却大吃一惊，“骗去看学区房？这……这从何说起！”
一旁的店长眼见情况不对，眼疾手快就把二人拉进了门店里，带去会议室里慢慢聊。安静也毫不示弱，硬邦邦地坐下，竹筒倒豆子地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说到激动处，宛若自己就是受骗的许芊芊，脸色涨得通红，喘着大粗气地怒道，
“要不是我朋友身怀六甲，她老公怕她动胎气，她早就寻上门来投诉了！今天也真是巧了去了，我只是随便想来咨询一下，居然就遇上了，王凯呢，把他叫出来对质啊，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店长的头顶冒了一圈冷汗，皱着眉头看向小刘，小刘神色凝重，好半天才给自己解释一句，
“店长，那天带看的确是我陪着凯哥的。但是……我只是临时被凯哥拉去充数的，凯哥之前怎么和客户沟通的房子详情，我并不知道。”
“你并不知道？”安静拧着嘴角，但她突然想起当天看房时，王凯的确是把小刘留在了屋外，他和芊芊说房子详情时，似乎小刘都不在身边。安静琢磨着，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看上去颇为诚恳的年轻人，又联想起小区阿姨妈妈对他的好评——
于是，本着不错杀一个好人的原则，安静只把矛头对准了王凯。她冷声问店长，“那，王凯人呢？”
“真是不巧，王凯这几天家里有事儿，正休假呢。”店长讪讪一笑，“安小姐，我真没骗你，你可以问小刘。”
小刘赶紧点头，“他昨天就没来上班了。”
店长又说，“但是你放心，安小姐，这事儿是我们店监管不力，我等会儿就给王凯打电话批评他，回来就给他吃处分，扣奖金，我也觉得太过分了！”
安静皱着眉，不管这店长是哄她还是真的要处罚王凯，好歹她是帮许芊芊出了口气。于是她点了点头，起身欲走，店长一路送她到门口，又赶紧招呼小刘加了她微信。
“王凯的事儿，你放心，一定给你和朋友一个交代！你刚才说，想来咨询的？不管是买房还是租房，你留个微信给小刘吧。他是实在人，你一百个放心！”
安静和小刘就这么互加了微信。
这天晚上，她正缩在电脑前写稿呢，小刘的微信就过来了，
“安小姐你好，我是地中海房产的刘波涛。店长让我和您转达，他已经严肃批评过王凯的行为了，也扣了奖金，甚至可以让王凯去您朋友家登门致歉。我们门店对这种行为也是不姑息的。”
安静回复，“登门致歉大可不必，我朋友孕期不适，也并不想被打扰。”
“好的，安小姐。那么我也不多叨扰了。您这边是想买房还是租房？有合适的房源我可以推荐给你，店长说了，中介费给您打折，以表歉意。”
安静迟疑了下，但适时，对门的夫妻又开始了每天必修的狮吼功大对决，安静无奈地甩甩脑袋，随即回复道，“我是想置换。想先看看附近一些环境幽静的小区，面积不用太大，我单身，环境要好一些，房子隔音要好，最好带装修，能直接入住。有合适的，我就挂牌把自己的房子卖掉。”
“好的，容我先去整理一下信息，明天列一些合适的房源给您。晚安，安小姐。”
………………
于是那段时间，安静便抽空和刘波涛看了几次房子。许芊芊恰逢月份大了，有些腿抽筋的毛病，便没陪着安静一起，只让安静小心一些，
“那些中介套路可深了！那个小刘……我依稀有点儿印象，看着还算老实，但你也得长点心眼哟！”
………………
刘波涛把附近一些还算不错的楼盘，开车带着安静一一看了个遍儿。这次陪同一起的是个叫冯晓诗的年轻姑娘。刘波涛说，“冯晓诗也是刚入职的，不过安小姐放心，所有房子的资料我都查得妥妥的，保证保证，绝对不会再有差错了！”
安静点了点头。刘波涛还把房子的资料都打印成册，梳理了房型价格等信息，让她一一过目。见他如此诚恳，安静的心里才添了几分放心。
几轮看下来，她一眼就相中了一个叫城中花园的小区，交通便捷，小区内绿树成荫，还有一条十分幽静的景观河道，安静走在河边，只觉得心旷神怡，心情愉悦。能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想必生活一定会更上一层楼吧。只可惜城中花园的房价在附近一片儿算偏高的，刘波涛是这么说的，
“城中花园是附近档次最高的小区，带的学区也算不错，自然贵一些。”
安静随声应着，看完房后坐在景观河边稍作休息。她脑海里盘算着这个小区和自己的预算相差多少，就问，“那这个小区……嗯……最小的户型大概多少面积，什么价位？”
说完，脸色不禁有点儿微红。
刘波涛一早做了功课，对答如流，“这个小区的确有小户型，按之前的成交价，估计在六七百万左右。”
“啊……”安静默默咋舌，又问，“那，我住的那个小区，你知道我家面积的，按现在市场价，大概能卖多少？”
“三百多万应该没问题。”刘波涛回答。
“哦，差一半啊。”安静有些失落，于是垂着头默默盘算起自己的存款，贷款，或者稍微和爸妈啃一点儿老怎么样？父母其实很支持她置换，女儿住得好一些，二老也放心。
她静静凝视着河面的波光粼粼，直到忽然，她注意到一旁的刘波涛正在凝视着她。于是她愣了下，讪讪一笑道，“啊，刘先生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正盘算着够不够呢。”
这么一说，倒让刘波涛不好意思了，他连连摆手道，“我没别的意思……我，我只是想说，安小姐想了解关于贷款事宜的话，我们可以回门店慢慢详聊。这个小区一有小户型的房子，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
刘波涛的确是凝视着沉思中的安静。其实安静长得很清秀，但刘波涛并不是被她娟秀的侧脸所吸引，而是他想起今天出门店赴约之前，他与王凯面对面遇上。王凯听说他负责了安静，就露出一抹鄙夷的笑容，说道，
“安小姐？她朋友许小姐一看就是预算不够，又心比天高，要求多多的穷酸相，安小姐和他一伙儿的，估计也是一个德性。你带她去看城中花园？她买得起吗！”
刘波涛面对前辈，只笑笑也不方便说什么。其实上次安静来店里投诉后，店长的确批评了王凯，但也只是点到为止，更别谈什么扣奖金了。王凯的业绩还是不错的，他惯常用一些假房源吸引客户，先套到客户的需求和预算再说，虽然也常常挨投诉，但这么做的确对业绩有帮助。
其实对于刘波涛这样的年轻人而言，很难一下子就认同王凯圆滑的处事原则，所以王凯上次带着许芊芊看房，的确只把刘波涛当工具人，什么也没对他说。
此刻刘波涛看着身边的安静，不由想起王凯脸上的讥讽。
刘波涛其实并不喜欢这份工作，但他读书时有那么点儿游手好闲，学历不算高，临毕业恰逢疫情来袭，中小企业都不太景气。刘波涛起初也吊儿郎当的，做三天休四天转头就想换工作，直到他爸被他气得犯了老毛病住院。刘波涛油然记得，虽然是高血压的老毛病了，但这次却很严重，严重到住院住了许久，久到身为人子的刘波涛开始惶恐。
因为疫情，陪护人员限制，他只能待在家里。原本在家吃吃躺躺打游戏的日子多清闲啊，但此刻，空荡荡的房子里却只弥漫着他一个人的叹息声，清冷又可怕。好在，老爷子缓过来了，临出院前只给儿子下了一个要求，
“出去工作，不许在家做废物。送外卖也好，运快递也好。看你在这里躺着啃老，就是要把我活活气死！”
得了，刘波涛马不停蹄地就奔出去找工作了。百废待兴的市场，房地产业倒是兴兴向荣，他广撒网投出去的简历很快就被地中海地产录取了，他也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入了行。
所以，王凯总说他身上还带着一股学生气的老实劲儿，得多磨练。而刘波涛也总思考，王凯的那一套真的好吗？比如前阵子，王凯做成一单生意，有位客户指名要看东苑的房子，王凯骗他说有，其实碰了头，车子一脚油门带去了不远处的西苑。客户很不满意，但王凯陪着笑说‘来都来了，西苑虽然环境略差点儿，但这套正对花园，是西苑最好的景观房！’
是啊，‘来都来了’这句话杀伤力可大了。
客户最后半推半就地去看了，发现还真是，这套房子视野好，价格也在预算内，最后还真的成交了！王凯那叫一个得意，起初撒的那个谎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不，送安静回去之后，刘波涛回到门店，又和王凯狭路相逢了。
王凯好奇地问，“看得怎么样？”
刘波涛没答，冯晓诗先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估计没戏，安小姐卖了自己住的老破小的话，也只够城中花园最小户型的一半价钱。”
王凯于是得意地笑笑，喝着咖啡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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