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雪对于北方人来说是一种执念，无论身在何地，只要下雪就总要出去玩玩。站在雪里会有一种身至家乡的感觉，当然也可能更想家。

        目前来说南方城市很少会有下雪了，下了也留不住，就像北京，晚上下了雪，可能用不了一上午雪就化了，整个地上脏兮兮，就只有下雪的时候才能看到一抹白色。张有志家在东北，那个一年里有半年都是冬天的地方，一眼望去漫无天际的白，人们嘴里冒着白气，举起只有两个指头的手套互相打招呼。有钱的人家可以带着水獭皮的帽子，据说是雪落上去会直接掉下来，张有志小时候就想要一个水獭皮的帽子，他爹说小孩带着上火，一直也没给他，大了之后变得不喜欢戴帽子，所以也没那么想要了。

        烟儿炮这个词在张有志心里一直是挺恐怖的，多数会伴随着生命的流逝，东北的雪里会冻死人，这个不是随便说说的。通常大雪过后会有大风，大到什么程度，就类似沙尘暴。刚落下的雪还很软，大风刮起来扬的雪花漫天都是，呜呜呜的风吼吹得人东倒西歪，像是有几个鬼影一边哭喊一边推拉这你让你辨不清方向，所以男人们出去喝酒之后，一旦出现烟儿炮这种天气，家里的娘们儿都担心的要死，如果不能瞪大眼睛摸到回家的路，那基本上就成为趴在雪堆里梆硬的冻肉，好在这个时候狼已经不多了。

        刮完烟儿炮之后就是个大晴天，雪面被刮的硬硬的，这个时候张有志会带着朋友们出去玩，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小煤铲，切出整齐的雪块垒房子做为基地，取好名字之后大家各自为政开始打雪仗。相当暴力的打雪仗，从雪球互扔开始到抱摔，然后几个人按住一个体力不支的开始往衣服的各个角落里塞雪，最终以某个孩子玩命哭喊结束。这其中就很容易出问题，因为总有一些人玩不起。赵铁柱喜欢往雪球里夹带私货，比如石子儿，冰块，没有冰块的用手捂化了在团到雪球里，砸的人特别疼，因为这个他们总跟别的小朋友干仗。

        张有志是向着赵铁柱的，毕竟他们是一个团体，张有志觉得，既然大家是朋友，那无论你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先打了再说。这一点他们相互之间站的很稳，从来没有偏差过，这可能也是他们合得来的原因。但其他的小朋友不这么想，这涉及到一个信任的问题。

        游戏要有游戏的规矩，没有人会因为游戏本身而生气，气的是不遵守规矩的人。我拿雪球砸你，你团着石子儿打我，这在我眼里就是不守规矩，我可能会找个更大的石子儿砸回去，或者脾气大的就直接拳头抡你脸上。这种事情发生的多了每个人都会不信任对方，总觉得你的雪球里藏着石子儿，就没有人在和你玩了。

        信任这种东西是消耗品，没有办法补得回来。

        张有志站在雪地里抬头望天，心里想着如果当时跟赵铁柱讨论一下夹带私货的问题，是不是童年的这种快乐会持续的更久。但是也不一定，总会有其他的问题发生，人性如此，不是一件事情改变了其他的事情就会变好。

        张有志拿起手机给赵铁柱发了条信息：“你还记得小时候没人愿意和你玩打雪仗么。”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记着。”

        张有志没有回话，踩着发黑的雪慢慢地往家走。是啊，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有人可以改变过去的事情，大度的人会展望未来，矫情的人才会念念不忘，但是谁又能保证未来不会也变成这样？事情的根本没有变，就会重复的发生，然后忘记，然后在发生，直到消耗一空。在别的小伙伴眼里，赵铁柱的雪球里永远藏着石子儿。

        路面黏黏糊糊的完全没有了赏雪的心情，张有志回到家发现门口蹲着一个人，蛾子在门里面呜嗷呜嗷的吹着“烟儿炮”。

        “我把钥匙给你了然后我进不去门，可把你等回来了。”

        姑娘穿着一件白色的短款羽绒服，两条笔直的大腿顶着混圆的小屁股扭来扭去，声音从毛茸茸的帽子里钻出来，让张有志心神一荡。

        “你的蛾子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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