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有我在，你放心
夜幕慢慢垂下来，窗外的灯一盏一盏暗下去，房间里值夜的小灯独自发出微弱的光，走廊里的声音越来越少、越来越轻，药瓶里的点滴声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清脆。
程安民搬了板凳紧紧贴着病床坐着，一会盯玻璃瓶里药水还剩多少，一会看她的睫毛有没有动，一会又望着她在黑夜中无比苍白安静的面庞陷入沉思。
他在心里问了自己很多问题，可只能回答一句，“不知道。”
“……”正发着呆，似乎听到一声轻轻的呢喃，程安民猛地起身来看她：“沉音，醒了吗沉音？”
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嘴巴还在动，这次他听清楚了，她喃喃喊着：“妈妈……”
程安民马上按了叫医生的紧急按钮，眼睛却一刻不敢离开她的脸。他握着她的手，扶着她的肩，又不敢用力，又心中着急；又怕声音小了她听不见，又怕声音大了惊到她，于是深一声、浅一声地唤着：“沉音，沉音，沉音……”
值班医生很快进来，见状笑起来：“你这孩子是真上心，我来看看。”
医生走到沉音身边把她摇醒，程安民想制止医生的手伸了又伸，觉得不该，又想说让医生轻点，未开口却见到沉音眼睛已经睁开，于是又着急问：“她怎么样？”
医生做了一系列常规检查，告诉他：“受刺激导致的急性发作，晕倒之后只是需要睡眠，所以睡了一觉之后基本恢复正常。但其他可能的问题我之前跟你说过，之后需要慢慢排查，目前没事了，先休息，明天等主治医师看是否出院。”
程安民仔细听完，又问能吃什么，问注意什么，七七八八唠叨了一通。
医生走前笑着跟林沉音说：“我都跟他说过一切指标正常只等你睡醒，可是你男朋友太着急你了，一刻不离身，看得我们护士还以为你是什么重症跑过来问我要不要多留心。好好休息吧，哈哈。”林沉音心中一甜，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医生出门，她就望向他，轻轻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机场？”
声音还是很无力。他低下头看地板，没说话，可听得心里隐隐发疼。
“是不是看到信了？”她小心问道。
他帮她坐起身，又去端了一杯温水，然后淡淡答道：“看到信封，还没有拆开。”
“那你怎么知道我……”
“因为我都知道。所有事情都知道。”他抬起头来抢着说道。
“生气了？”
“为什么任何事情都不跟我聊一下就要走？”
林沉音咬着嘴唇，没有回答。该怎么回答呢？因为怕你为难？因为信不过你的爱？因为不够爱你？又该怎么聊呢？告诉你你欠别人半条命？告诉你我要不顾一切占有你？
两人都有些委屈起来。只好沉默，只能沉默。
静默半晌，程安民去外套口袋里找出信封，拿给林沉音说：“你收着吧，不要给我了，我也不会看。”
林沉音没有伸手接她的信，而是淡淡开口，说了一大篇话。
“你知道吗？我这些天看了一篇文章。
“人们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也无非是成人世界的那么多场里，一个失意，就有一个要得意。不无道理。所谓‘安全感’，你总要有一件踏踏实实的事情。要么是稳稳握在手里一件让你满怀热爱要去做的事情，要么是有一个闯进你心里的人也把你放在心上。最艰难的困境也就是两边都悬着吧。悬着，不是没有，而是你找不到去往热爱的路，又爱不到你那个夜夜入梦的人。那些烦躁、心慌，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明的。有人说，归属感，是‘我是你的’；而安全感，是‘你是我的’。我看过好多关于“安全感”的讨论，还是觉得这句话，最得人心。
“我突然明白，原来不是后来谁不好，而是我从一开始，就抱着我们可能终究会结束的心态和你在一起。这不是说我没有动情，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整个沦陷了……
“只是一直……我没敢想过……像你这样的人……会是我的……”
“对不起，也许是我没能给你安全感。”程安民满眼复杂的情绪，看着她，冷冷地问道：“可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跟我一直在一起吗？”
“我当然想跟你在一起，我当然想我做梦都想！你是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吗，安民？我是说，我想，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反正现在事实也证明，也许我一开始的担忧是对的，你这样的人的确不会属于我这样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沉音，不要跟我赌气说话好不好，你要我怎么让你觉得安全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就像今天你不辞而别，为什么？为什么任何事情都不说出来，如果不是我一直在猜你的心思，如果不是我早就知道所有的事情是不是你今天真的就要这么走了？你知道这样有多么不负责任吗？！”
程安民越说越气，沉音也一阵急火攻上心来：“我不负责任？我如果不负责任就应该不管他人死活待在你身边！那你告诉我怎么告诉你？把大家隐瞒多年的秘密告诉你告诉你你欠别人半条命吗？至于安全感，安全感，我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我天生没有安全感吧，我在美国早就跟你讲过，我有多么不好，我又敏感，又脆弱，永远没有安全感，我配不上你！”
他压着自己的情绪，不停地大口呼吸，却不再说话了。
“那封信，你看吧，还是看吧。送出去的信，就是有话要讲。”她也低下头，不再看他。
……
安民：
对不起。以这样不告而别的方式离开。
虽然这样讲很俗套，还我还是要说，不要找我了。其实我知道这样很不合理，因为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分开也应该是两个人的事。但我确实……
程安民只看了几句，实在不忍卒读，十分愤怒地把信揉成团扔给她，“为什么？为什么说这么残忍的话？！”
沉音吓得一抖，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她看见他转过身去，后背微微颤抖，听到几声被极力压抑的抽泣，想必已泪流满面，这么看着，她的眼泪也扑簌扑簌掉下来。
他似乎听到她的哭声，突然想到，再这么刺激她身体恐怕受不住，于是赶紧抹了眼泪转过身来。
他坐在病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摩挲着她的后背。
“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
沉音在他踏实的怀抱中，听着这异口同声的话，许多天来挤压在心里的东西突然爆开，“哇”地一声哭出来。像在外面受过委屈又回家之后的孩子一样。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程安民摸着她的头，一边吻她的前额，一边遏制着心疼的眼泪，不停说道：“有我在，你放心，有我在，你放心，有我在，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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