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一个人的成仙路（四）

入夜时分，苏南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很久。今日的事情有些出乎苏南的意料，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苏南的心里很乱，本来就是夏季，蝉声鸣叫，蛙声一片，入暑的热气腾腾，让她更加烦闷。

        苏南不知道她该去往何处，苏南也不知道她的未来在哪？在释透山，苏南总想着能外出去闯闯，可真的要走了，心中却有些迷惘。苏南低下了头，暗笑自己愚蠢，也笑自己这些年活得失败。

        “师妹，出来吧，我知道你没睡。”

        苏南听见了门外传来师兄的声音，可是都这么晚了，师兄怎得又来找她了，想来也是为了她要下山的事情吧，可是这么晚才来，有什么事不能明早再说，这让苏南有些疑惑。饶是如此，苏南还是从床上翻身下来，随意披了一件衣裳，便拿起了蜡烛，走出了房门，因为今夜注定无眠，还不如同师兄聊一聊。

        师兄就站在那里，看着苏南，笑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将手抬起，示意她过去。苏南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将信将疑地过去了。

        “师妹，你什么时候走？”

        苏南秉烛走了过去，夜色阑珊，明月皎洁，今晚的月色格外迷人。她仰望着苍穹笑了笑，看来还是师兄最是了解她。

        “大抵是明日一早。”苏南随意答着，苏南这人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我喜欢干净利落。什么依依惜别最是受不了，还不如早些离去，她这人最是冷漠，淡漠情缘。

        “想好去哪了吗？”

        “先去京城吧，听说那里很繁华。”苏南看着师兄的手背在身后，有一些故作深沉的样子，想来是手上藏了什么东西吧，“师兄，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吗？”

        “知我莫若你。”师兄将一个玉佩递给了她，她接过来，仔细摸了摸，材质上乘，纹理清晰，像是名家之作。

        “师兄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你吗？”

        看见师兄低下头，笑了笑，有些忧郁。苏南不曾见过这般模样的他，她知道，他不是为了修仙而来，他有着自己的苦衷。看来，这玉佩和他的过往有着关系。

        “帮我去看看我的父亲，转告他我一切安好。至于这玉佩，在京城有任何事，你可以以此寻求我父亲的帮助。”

        苏南点了点头，将手轻轻拍在了他的肩上，打算安慰他，可是他的身子高了苏南不少，苏南得要抬起脚尖才可以拍到，这让她有些尴尬。师兄像是发现了这一点，默默地蹲下来了，这让苏南更加尴尬了。

        “师兄，可还有事？”苏南知道师兄对她是挺好的，虽然，他们认识才不过几年，这就是他能为苏南做的全部了，她心里确实有些感激他。

        “无事了。”

        “那好，多谢。”

        听见这话，苏南与他两眼相望，于是，顺便准备转身离去了，她也该收拾一下东西了。

        “师妹，你都不说一句谢谢吗？这些年，你的心真是越来越冷了。”苏南听见这句话，她停下来脚步，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这么同她说话，她的心有些茫然。愣在了原地，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还在跳动，有规律地跳动着，可她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感受不到一丝活着的感觉。

        “你忘了吗？我天生心脉有损，我这一生都是靠着体内的符咒活下来的。我的心上是一张符咒，它承担不了太多的七情六欲。你早该知道的。”

        苏南冷冷地回复道师兄，其实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虽然无法牵动过多的感情，但她也是人，有着人类的感情，但她给不了被人回应。所以，她宁愿一开始就不要回应，这样也不会伤害他人，害人害己。

        “阿南，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唤你，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师兄今日着实有些怪异，这些话也让她着实有些不安。但是她也毫不在意，反正说她冷血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可以唤我阿南，我并不会介意。所有人都可以唤我阿南，包括你。”

        师兄笑了笑，不置可否。苏南这人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装神秘，所以脸色越发不好看。说话都不说清楚，这种人最是惹人厌烦了。

        “师妹，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师兄有些伤感地问着。

        “问吧。”今天师兄，师叔都好奇怪，今天发生的事都太快了，她都来不及多做反应，但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你想成仙吗？我想问你真正的想法，实话实说好吗？”师兄的语气有些哀求。

        “真正的吗？”苏南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对她是否修仙如此关心，饶是苏南蠢，她再不当回事，她也还是看得出来其中必有蹊跷。只是她懒得计较这么多而已，做人还是糊涂点好。

        “成仙吗？”苏南大笑着，笑得前扑后仰，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一般，她笑了很久，可苏南却听不见自己的笑声。

        苏南看见师兄站在那里，有些伤感，很久之后，她才停下来笑声。

        “师兄，你告诉我，你想成仙吗？说实话。你要是认真说，那我就要认真回答。”

        苏南看着他，在漆黑中看着他，看着烛光微弱映照着他的脸庞，有些忧郁，有些压抑。

        “实话吗？”他抬头看向天空，漆黑的夜空，他伸出手，感受着夜的温度。

        “不想啊。不悲不喜，不爱不憎，永世的寂寥，永世的孤寂，长生又有何用？一个人的长生又有何用？我只愿同她站在这片天空之下，享受着人世的喜怒哀乐，这才是活着。七情六欲才是人生，灭了□□的成仙那同傀儡有何区别啊。不会爱，不会恨，没有快乐，没有悲伤，这还是人生吗？人就是由这些悲欢离合构成的啊，我可以忍受孤寂，但是我没办法忍受，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孤寂，我没法忍受，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孤寂。”

        苏南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她仿佛看见了他眼角的一行清泪，可是恍惚之间，那行苦泪已消逝不见。对啊，大师兄那样的人怎么会哭呢？

        其实，苏南觉得师兄说得很对，无爱无恨，这同傀儡有何区别，行尸走肉，这还算活着吗？苏南宁可短暂的活着，也不愿长久的行尸走肉着。

        这么多年，苏南终于认识了师兄，她曾经猜过师兄或许是不愿意修仙的，她也曾经猜过师兄也许是为了修仙抛却一切的，看来，他是第一种猜想。

        苏南的心中有了一丝悸动，有些感伤，但是很快又消逝不见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心这般冷，捂都捂不热的心，像寒冰一般。

        “师兄，我不想成仙。”苏南闭上了眼睛，缓缓开口，既然他都选择坦诚相见了，她又为何要藏着掖着，这未免也太过矫情。

        “我恐惧，发自内心的恐惧。十几年来，我发现了我的心真的是百毒不侵，可是，唯有一件事，成仙这件事。你知道，我怕了。这些年，泰山崩于前，我都能淡定自若，可是，唯有一件事成仙，我怕了。像心堕入深渊一般，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像心堕入寒潭，彻骨寒冷。我怕，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怕，但是我知道，我不想去成仙。”

        苏南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觉得好笑吗？仙者都是普度众生，慈爱万物。我天生便没有生得一副菩萨心肠，让我就慈爱万物，简直是个笑话。让我这种人成为命定的修道者，天生的仙者，不是上苍瞎了眼，就是瞎了眼。”

        师兄笑了，有些讽刺，他笑够了才回头看向苏南，道：“真是可笑，你和我都是个笑话，都是一个被人操控的笑话。”

        苏南有些疑惑地看着师兄，师兄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顿时失语，嘴巴动了好几次，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笑话？”

        “师妹，我不能说，可我也不想骗你，有些事得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苏南不置可否，不得不说，她很讨厌这种感觉，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的感觉，但是她却无能为力。

        “我知道了，我不会成仙的，我这一生只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千金难买我乐意。”苏南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但她知道，师兄是为了她好。苏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愿成仙，但她选择跟随自己的心走，因为，苏南没有太多的好奇心，因为，她的心很冷。

        “别相信任何人，走之前看看师尊，师尊有话要说。”师兄听见了苏南这话似乎放下了什么心结，脸色也好了些。

        苏南点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开，这时师兄叫住了她，到：“记住，跟随自己的心。”

        “我会的。”苏南点点头，又想起来今日的点点滴滴，猛的一回头，问道：“师兄，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吗？”

        “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可韩师兄说，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

        “我不想骗你，师妹，有些事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苏南笑了笑，尽管师兄什么也没说，但是却佐证了韩师兄的话，有些事，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再见，愿你一路安好。”

        “师兄，愿你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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