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初成（三）
税务局外面有一颗年龄很大的树，不知道什么品种，反正左隻来上班之前就一直在。
云城冬天来得早，偶尔下个雪，很少会堆积起来。坠落下来的雪花扑腾到来往行人上的肩上，大部分落入地面，被车辆践踏，留下深深浅浅的水渍。
余下的部分在寒冬里凝结成冰，树上留着点点雪白。
他下班走出来，被外面的温度冷到，裹紧外套，坐上车，打开空调才好些。
前窗没一会儿全被雾气遮挡，雾朦弥漫而来，打开雨刷器，一下又一下，节奏统一，始终跟不上雾是速度。
车里望出去也变成白茫茫一片，他拿出烟，在车柜子里翻了些许，才找到丢在角落里的打火机。刚刚打燃火焰，手指顿着，“啪”一声，关闭打火机，丢回原位，把没点燃的烟摁在烟灰缸里。
眼白里布满血丝，却不影响他的英俊。修长的身躯，包裹着贴身的西装外套，毛呢大衣随意的放在副驾驶的靠背上。
原本没有知觉的手指逐渐回温，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略带温度的触感，没带去更多的刺激，缓缓神，开车出发。
晚高峰已经过去，路上行人稀少，车辆零星。他伸手按下控制车窗的按钮，半开的车窗。徐徐的冷风吹进来。
原本车内的热气来不及中和，都灌进他都衣领和大腿处。
一冷一热的体温，瞬间的疲惫都被刺醒。整个人有些茫然，麻木的朝前开着车。
路过一家花店，他本能的靠边停车，带上车门。疾步朝花店走去，他没有听店家的推荐，选择了明亮的太阳花。
深绿色的包装纸，裹挟着那一抹金黄色，在这寒冬里添了份温暖。
花和花泥不轻，在怀抱里沉甸甸的，用力的臂膀供出肌肉的形状。臂弯的西装外套被挤压出不少皱褶，和那抹亮色融合，更有人情味。
和她在一起后，大部分住的都是她那边。
好像没有特意商量过，自然而然的，家里布满了他的生活痕迹。
小区楼下商超都很近，想着冬天温度不低，外出挤地铁手肯定冷。
不在犹豫，走进超市直奔暖手袋。
看着他自己的审美，选了两个带着动物图案的热水袋，一会儿回家就看愔愔喜欢那一个。
他走进电梯，一手拿着花，一手拎上热水袋。他抬高有塑料袋的那只手，按下电梯，塑料袋“唰唰”作响，有些刺耳，他微皱眉头。
电梯经常打扫的缘故，封闭空间里只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味道。它四面都是镜子，他可以清晰的看见眼睑下方的黑眼圈，原本规矩的发丝垂下几缕，手被冻得通红，关节处泛着白光。
他不太耐烦的仰头看电梯楼层数，不在挪目光到镜子上。
他早上接到母亲的电话，一接通就抱怨一把年纪还不结婚。
一把年纪，当时自动忽略这个词，只是稳妥的敲定了愔愔和家里人双方见面的时间，地点。
想着刚刚镜子里的形象，也是，这段时间太累了，没好好打理。苍老很多，眼神里的疲惫藏不住，整个人带点阴郁的味道，不苟言笑。
盘算着可以在网上买点面膜，面霜，还有什么来着，算了，回家问一下秘书。
年纪虽然不大，正当壮年，还是保养一下…
脑子里胡思乱想，电梯开门还没有反应，对面邻居走进电梯随口打了招呼，他本能的回了句好，踏出电梯门槛，到防盗门外才意识清醒过来。
他拿出钥匙开门，扭转，锁缝和钥匙重合，一起转圈。
轻推，门开。
“愔愔，我回来了。”他扬声朝厨房里的身影开口。
右右一溜烟跑到他跟前，看着怀里的太阳花。
满脸开心，颠颠的跑到厨房，拉着正在洗菜的勾愔出来。
“右右，怎么了，我手是湿的，你别动…”她急忙在围裙上擦拭干净，伸手稳住面前的小孩儿。
一抬头，看见正在换鞋的男人，旁边的凳子上放着一束花，挨着一个购物袋。“隻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语气带着讶异。
厨房离玄关有点距离，又是回廊设计，声音一般不容易传过去。
“刚刚回来，你在做饭呢。辛苦了！”
左隻看着面前人把花抱在怀里，旁边的孩子拎着购物袋，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屁股后面。
他也抬腿跟上，看见她珍惜的放在餐桌上，俯身闻了闻。
她自己笑起来，“哈哈哈，你看我，傻了，明明这个花没香味，我还闻。”
右右在旁边一脸正经，“哼哼，你才不傻，你是大拇哥。”一面说，一面举起大拇指在她面前晃晃。
左隻轻笑，摸着他的头，蹭身到女人耳边，“他夸你！”
勾愔握紧手轻飘飘的锤在他肩胛骨上，“你别不正经。”
红着脸颊，语气微怒，却根本没有说服力。
“不正经，我一直都很正经。”面前人越娇羞，他越有兴致说闹。
像是初高中，对谁有意思就揪女孩子头发般，看着眼前人，他也忍耐不住内心深处的痒意，带着恶趣味，玩味逗趣。
她没做多少菜，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儿，三菜一汤绰绰有余。
他们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左隻率先开口，把和左妈妈约定的时间地址告知对方。
勾愔翻了手机的备忘录，查看时间，没有冲突，点头答应。
她有些紧张的问:“前次阿姨送我围巾，我一直没有回礼，家里面有一副团扇，你觉得阿姨会喜欢嘛！”
那副绣扇是家里长辈送的成年礼，她特别喜欢。全手工，双面绣，民国时期风行的扇面，绣两面不同图案，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左妈妈一颦一笑柔桡轻曼，妩媚纤弱。虽然不在年轻，可成熟女人的风情和贵气，她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都能想象到，左妈妈身穿一袭湖色丝绒旗袍，带着珍珠耳环，随意捏起扇柄的模样。
没人能抵挡成熟女人的魅力…
她呆呆的痴笑，左隻捏着她的脸加重力道。
“想什么这么开心。”
“我想着阿姨穿旗袍拿扇子肯定很好看。”她一脸痴迷，已经把扇子送过去之后的故事都想象出来了。
她自己没察觉，杨壹壹脑补也很厉害，所以说能做朋友的人，都是共同点相互吸引，而不是互补。
“行，那就拿扇子，我妈肯定会喜欢。”
那扇子摆在卧室的架子上，她每天都会去看一看。这么喜欢的东西送给自己的母亲，他内心不太接受，可这是她心意啊！
能感觉得出来，她近期很紧张。自从说过要见家长后，她神经紧绷。
不知道因为什么地方给她过大压力，如果她拿出这件喜爱多年的心爱之物，在家长见面时，能够缓解心里压力，他觉得是值得的。
他明白，这些礼物，他不能插手，是重视也是尊重。
是她的心意，更是对他们感情的认真。
两人继续讲了些关于家里人的喜好，还有一些习惯，把一些平时不讲的细节娓娓道来。
还有右右时不时的插嘴，整个饭桌氛围和谐。
用完餐，勾愔收拾餐桌，左隻自觉洗碗。
她收拾完家务，端着一盘子水果走到客厅。“隻隻，今天初雪，你许愿了嘛”拿起叉子给右右叉了苹果。
他在玩拼图，不肯伸手接，把嘴送到苹果边，她无奈，只得喂他。
“初雪，没许…”如果不是她絮叨出来，他根本不知道有初雪许愿这种事情。
右右吃完一块，用眼神示意她想换一种类。
勾愔想也没想叉了块梨子给他，水分极多。他没咬稳，汁水顺着他嘴边流下来，她急忙拿出纸巾擦拭干净。
这一手忙脚乱，完全顾及不到左隻说的话。
他在旁边默默看着，觉得自己很多余。
他不说话，表情有些幽怨。就看着两人你喂我吃，和谐得不得了。
感觉出差几天，把家庭地位都给出门了。
他假装咳嗽，吸引两人视线。
“你感冒了嘛！你明天穿厚一点，穿毛衣加羽绒服。我看别的人上班也没有天天穿西服。你就听我的，穿厚点…”一番苦口婆心，就差说，乖点，等天气热了咱再臭美。
“我没感冒，就是咳嗽一下。可能空调开着，太干了，我喉咙有点干。”
她斜睨着眼，满脸不信，没开口说话，就一副你狡辩了还是改变不了你感冒的事实的表情。
右右觉得好玩，也学着勾愔的表情，斜睨着他。
他用手撑住额角，挡住眉眼，生怕她俩瞧出自己在笑。
他也不能说，吃自己儿子的醋，儿子太黏自己女人，被忽视，他不开心吧！
几个姐妹里，勾句对勾愔最放不下心，她很久没打电话聊天，让他有种反常的感觉。是一种对她的了解，加上心里的直觉。
他对旁边的伴侣分析:“你说她怎么这么久不打电话给我。”
他耳边传来一阵温柔绵软的嗓音，是清冷的，却不能忽略的温柔:“你管她很紧，她是成年人了，做什么她心里清楚。”
兄妹两人看管勾愔的脾气一模一样，要不是身边都有人劝着点，勾愔早露馅了。
可离露馅也差不远了…
勾句听着爱人的话，也没停止猜测，职业习惯。
“这么久不打电话，说明有更重要的事或者工作忙碌，丰富到连我都忘了。”
他挑挑眉，挑着二郎腿在沙发上继续自顾自说:“她又宅，除了杨壹壹外就剩她同事。”
“两人都有工作，一个结婚一个浪，也分不了多少时间给她…”
“有人陪她，谁会陪她…”声音减低，眉头紧锁。
他习惯性的看向旁边的人，一瞬之间，就明白了:“谈恋爱了！”
想到前次见面她表现怪怪的，看着他们两个亲密，就把头转向车窗一副失落表情。
这些细节涌上来，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旁边人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要遭，想给勾愔提前报信，发现没有联系方式。
亲生的兄妹，不会有血光之灾的。
淡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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