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法言明的真相
这糟糕的一天似乎并没准备结束，尤其是对盖文来说，他大概是比杰森还要蒙圈的人，比如珍妮为了保护杰森想要投身火海自证不是女巫这件事。
“我知道你爱这孩子，但是你刚才……珍妮，你是谁？”盖文忍耐了一路终究还是没忍住。
“不是时候盖文，我们先回家再说。”
“不，我很困惑，对于你的身份，你差点为他死掉，为什么你要那样做？这没有道理。”
“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我看着这孩子长大，我从他出生的第一天就在他身边，为什么我不能为他死掉？对我来说他比我的性命重要。”珍妮边说边轻抚着躺在她腿上的杰森。
“你从不谈论你的过去，你的身世是个谜，起初两年，我以为你是为了钱留下来，现在我懂了，这一切并没那么简单，你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珍妮皱着眉不去看盖文的眼睛，轻轻拍打着杰森的后背，这孩子从上了马车就紧闭双眼一言不发，身体也一直在颤抖。
“你不会理解的。”珍妮红着眼睛苦笑道。
“我们是一家人，应该坦诚相待，谎言会毁了我们。”
“不！盖文，真相才会毁了我们！”珍妮抬头直视盖文，她的眼中充满无奈与苦涩。
杰森突然开始全身抽搐，手脚绷的笔直，脑袋也不停摇晃，张开嘴巴像是快要窒息一样，珍妮赶紧固定住了他的脑袋。
很快杰森又开始蹬腿乱抓，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并企图扣出自己的眼珠，盖文见状立刻上手压住了他的双臂。
“这是怎么了？”盖文惊恐地问，杰森那瘦弱的身体突然爆发了难以压制的力量。
“不，这不可能。”珍妮拨开杰森的眼皮，左眼瞳孔涣散，右眼闪烁着绿光。
“那是什么？他眼睛怎么了？”盖文以为自己眼花又亲自拨开杰森的眼皮查看，那刺眼的绿光中正有千丝万缕的电流在交叉窜动。
杰森挣脱二人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盖文只能将他整个人抱起来锁住。
“我们得做点什么！他会弄伤自己的！”
“盖文……”珍妮眼里噙着泪水：“抱歉。”
说完珍妮手里生出一团淡紫色气流，手掌对着杰森的额头轻轻一拍，杰森渐渐停止挣扎靠在盖文胸前昏了过去。
这招她也对查尔斯用过，只不过那次是为了让查尔斯长眠，这次只是让杰森短暂入睡。
“哦上帝啊！你是女巫……”盖文目瞪口呆:“原来真是你干的。”
珍妮沉默了。
回到庄园时已是深夜，盖文吩咐仆人们去休息。
珍妮脱掉杰森那身湿透的衣服把他安置在床上，盖文端来热水拧干毛巾敷在杰森额头，小家伙还在轻微地抽搐着，拨开眼皮右眼的绿丝也仍在闪烁。
盖文关紧门窗拉上窗帘，拿了座烛台放到床边。
“他的眼睛，是你弄得吗？”
“不！盖文，他是女巫的儿子，你应该想到的。”
“你是说他……”盖文难以置信地指着杰森，珍妮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生日那天。”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该怎么告诉你，你曾经可是看到女巫就大开杀戒的皇家骑士。”
“怎么？你觉得我会伤害他吗？”
“我见过你杀死女巫，很多次。”
“那都是国王的命令，我是战士，只能服从，难以相信你居然害怕我会伤害这孩子？”
“我不能冒险，这件事上我们扯平了不是吗？你质疑我，我提防你。”
“所以伯爵儿子真是你搞得，你应该想到后果的珍妮，你不该那么做，如果被人发现我们都得死。”
珍妮无言以对。
“告诉我你是谁，没必要再隐瞒了。”
“我……我是乔斯芙的妹妹。”
“妹……亲姐妹？”
珍妮点头，盖文揉了把脸回想着乔斯芙被烧死那天的场景，珍妮就在现场，她目睹了一切。
“该死！你都看见了。”
“我阻止过她，可她陷得太深，以瑟向她发过誓会娶她，看看她的下场，可笑的是你们竟然认为女巫才是邪恶的。”
“抱歉。”
“我应该杀了他的，他居然亲手烧死自己孩子的母亲，他不配活着。”
“珍妮，不，你做了正确的事，他始终是杰森的父亲。”
“你认为他有资格做这孩子的父亲吗？他也差点烧死他！”珍妮的质问让盖文哑口无言。
站在自己的立场，那只是个女巫，可那也是杰森的母亲，他不应该被这样残忍对待，任何孩子都不该被这样对待。
陷入黑暗的杰森还在坠落中，一个低沉沧桑的男声在他周围隐隐约约地飘荡着：“醒来！吾儿！醒来！”
“你是谁？”杰森稚嫩的声音伴随着无尽的回声。
“醒来！”这次是一个沉静肃穆的女声。
“你……你们是谁？我不能……我……我睁不开眼……我什么都看不见！”
“醒来！”这次是那男声和女声混合在一起的回声，杰森已经分不清他们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我看不见……请帮帮我……我感觉我要消失了……”杰森挣扎着，像陷入沼泽一样，他越想使劲爬出去就陷得越深。
黑暗吞噬着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分解成了无数碎片，又像化成了泡沫，那种浑身麻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醒来吾儿！”那声音像在他的大脑里爆炸一样。
突然，黑暗消失了，他总算睁开了眼睛。
杰森笔直地坐起急促地喘着气。
“我做了一个梦！”杰森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这也够让人惊讶的，因为他从小到大从来都不做梦，一次也没有过。
“我的天呐你终于醒了！”珍妮握住了杰森冰凉的双手。
“有两个声音……我分不清……他们……我觉得他们在我脑子里。”
“只是个梦亲爱的，别紧张。”珍妮接过盖文递来的干毛巾擦拭着杰森额头的汗珠。
“所有人都安全回来了吗？”杰森看向盖文，盖文点点头笑容消失了，他直勾勾地盯着杰森，表情十分僵硬。
“怎么了？”杰森不明所以，他不知道他的右眼，那根本来只有头发丝粗细的绿线，现在已经像树叶的脉络般延伸着，瞳孔完全变成了晶莹透彻的绿色。
“盖文？”
“是少爷！”
“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盖文欲言又止看向珍妮，珍妮点点头捧着杰森的脸蛋说：“我们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你们俩怎么怪怪的？”杰森笑着掀开毯子下床走到了镜子前。
“我这是怎么了？”他揉揉眼睛又擦了擦镜子。
雨水淅淅沥沥的从屋檐洒下，坐在阁楼窗台上的莱拉看着窗外发呆，布莱恩进屋坐到了她旁边。
这个青年是莱拉亦兄亦友的伙伴，全名布莱恩威林，和莱拉一起从孤儿院长大。
俩人逃离孤儿院后的几年一直住在这个残破的废弃木楼里。
布莱恩在码头找了好几份工作，有时也从外商那偷东西。
莱拉要胆大机灵的多，哪里有富人宴会她就混进去哪里，适应各种环境以便于自己能顺利行窃，就像扮成侍应生去杰森的生日宴会那天一样。
“这雨再不停，我们的家就没了。”莱拉指了指漏雨的屋顶。
“呃……我去拿几个桶，雨停了我就去补上。”
“我们需要钱，布莱恩，我找到一处房子，不算太大，但是房租很合理，贝利他们也能住的下。”莱拉说的是那些整天在街头跑来跑去的流浪儿们，她经常把偷来的钱换成食物分给无家可归的孩子，有时候天气差她也会让他们到自己的地盘过夜。
“我已经很努力工作了，明天发薪水我就全给你。”
“那远远不够，由于我们的信用问题，房东要预付半年房租，汉米敦伯爵这几天都没举办宴会，那可是我最大的经济来源。”
“他儿子出事了，码头都在议论。”
“噢，原来如此。”
“他今天还抓了那个男孩，就是你在丽波缇打招呼那个。”
“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伯爵认为是他干的，国王把他全家人都抓走了。”
“然后呢？”
“我不知道，我也是从码头听来的。”
莱拉眉头紧锁手指‘哒哒哒’地敲打着裂纹的玻璃窗，布莱恩瞧见这动作撇着嘴笑了：“怎么？你不会担心他吧？”
“不！我没有！”
“你去过他家，没准儿国王处死他们，那庄园没人管，我们可以去偷点东西。”
“好……好啊。”莱拉假装笑着答应，转头又皱紧眉头，是的，她是担心了。
“你们俩谁能告诉我，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的眼睛会变成这样？我是快瞎了吗？”醒来后的杰森精气神似乎都恢复了，不知是不是错觉，盖文甚至觉得他长高了点。
“告诉我！”杰森大声命令道，屋里各处的十几根蜡烛瞬间点燃，壁炉的火堆也蹿起大火，杰森愣住了，盖文也吓了一跳。
“刚才发生了什么？”
“亲爱的，坐下来。”珍妮拍了拍床，杰森退了两步：“回答我的问题！我到底怎么了？”
随着他情绪的波动，屋里的玻璃制品和瓷器全都炸开了，残渣四溅砰砰作响。
“哦上帝啊！”盖文躲开了床头爆裂的花瓶碎片。
“冷静杰森！”珍妮起身呵斥着。
“我？你觉得这是我干的？”杰森委屈地看着珍妮。
“不要乱动！小心！我去……我去拿扫帚。”盖文说罢离开了卧室。
“珍妮，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是什么怪物吗？”
“不！你不是，你不是怪物。”
“我发生什么了，我的眼睛？”
“让一让。”盖文清理着两人脚边的残渣。
“盖文？你回答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盖文和珍妮面面相觑，这孩子问的太突然，他俩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告诉他，告诉他多少。
“我去找美加坦，她肯定知道点什么。”杰森要走时被盖文一把拦住:“我告诉你。”
“坐下亲爱的。”珍妮拉着杰森坐到了床边:“我们全都告诉你。”
杰森的右眼绿光淡了下来，盖文深呼吸着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你不姓温伯尼，你的父母也不是商人，他们没有死在海盗手中。”盖文几句话否定了杰森对自己存在的所有认知。
“你姓格兰姆斯，你父亲是伦伯特王子，母亲是白女巫。”
“什么？”杰森不敢相信。
“你父亲叫以瑟格兰姆斯，母亲叫乔斯芙布勒，在一次狩猎中，你父亲遇到了你母亲，和她相爱了，一年后你就出生了。”盖文无法再说下去，最难以启齿的部分。
“他们在哪儿？”杰森眼眶突然红了，这一切都不真实，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以瑟，现在是伦伯特国王，我不知道，我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他了。”
“他还活着？”
盖文点头，珍妮紧紧握着杰森的手。
“那我为什么在这？他们不要我了吗？为什么？”泪珠从杰森眼角滑落。
他以为自己的父母早就死了，毕竟是盖文告诉他的，他的父母全都惨死在海盗手中，他们死在了海上。
可现在盖文又告诉他，他父亲是国王，好好的活在世上，却从未和自己见过面。
“你母亲是女巫，他们在一起本就是个错误，你爷爷詹姆斯国王，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爱上一个女巫。”
“她在哪儿？”杰森迫切地问，盖文没法再说下去，告诉杰森他母亲被父亲杀死实在太残酷了。
“珍妮？她在哪儿？”
“她死了……生病死了。”珍妮说完和盖文对视一眼，盖文皱着眉轻轻点头表示感激。虽然两人还没沟通过，但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保护这个孩子不受伤害。
“是因为我吗？是我出生害死了她吗？”
“不，不是因为你！绝对不是！她得了急症，跟你没有关系。”珍妮抱着杰森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你父亲把你托付给了我们，盖文是他的骑士，他的老师，他最信任的人。”
“那你呢？”
“我……我是你母亲的妹妹。”
杰森松开了珍妮的手。
“你……你也是女巫？”
珍妮点点头，杰森看着盖文，盖文耸耸肩：“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所以我……”杰森失落地低下头，终于明白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会这样了。
“为什么要骗我他死了，他不想再看见我了对吗？”
“他是为了让你活下去！他爱你，爱你的母亲，把你送走他也很难过。”盖文为以瑟解释着。
“爱我？”杰森不知怎的笑了出来：“如果他爱我，为什么不来看我一眼？我母亲得了什么病？他为什么不救她？”
“他那时候只是个王子，国王说的话他必须照做，他必须……离开你母亲，这是你爷爷的命令。”
“是吗？所以我只是个私生子，他就像扔条狗一样把我扔给了你们。”
“杰森，你不该这样说。”
“为什么不能？他抛弃了我，也没有再来看过我，因为是女巫的孩子，所以他就把我扔的远远的，就像我不存在一样。”
“他是想保护你，不让你被人发现，如果别人知道你的身份，你会被烧死的。”
“他不能随随便便抛弃自己的孩子，既然不想要我，就不应该让我出生。”
珍妮听到这句话，仿佛心脏被撕成了两半，他确实差点一出生就被烧死，他那个尊贵的国王父亲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现在为了杰森还要替那个男人撒谎，珍妮不甘心，她恨不得把以瑟格兰姆斯碎尸万段。
“你……你们。”杰森起身退到了壁炉旁指着盖文和珍妮说：“你们从一开始就在骗我，父母都被海盗杀了哈，呵！你们觉得这样比起冷血无情的父亲好些对吧？珍妮阿姨？你准备对我撒谎一辈子吗？”
“她只是想保护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也……我们带你来这是为了让你重新开始，远离危险。”
“现在我就是危险！你们要怎么做？再次抛弃我吗？”杰森说着身后的炉火猛烈的喷涌起来，壁炉已经容不下那旺盛的火焰了。
“无论你是什么人，我们永远不会离开你。”盖文真挚地看着杰森，杰森吸了下鼻子，炉火恢复正常。
“出去！”杰森闭起眼睛命令。
“杰森……”
“我说！出去！”杰森怒吼着睁开眼，右眼闪烁起绿光，十几座烛火窜的老高差点烧到屋顶，珍妮捂着嘴忍住哭声，盖文拉着她离开了杰森的卧室。
杰森锁起房门坐到了沙发上，狠狠地捏着自己的手指，愤怒、悲伤、委屈和震惊，他的内心百感交集。
房间里的蜡烛和炉火一瞬间全都熄灭了，他在漆黑的房间里坐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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