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心在何方
两天前,魏玮载着花晓离开的晚上。
“你怎么和路上的随便什么人打起来了?”魏玮问。
“他可不是随便什么人,他是花方英当年比较看好的一个孙辈。”花晓弱弱地反驳道,“都说我祖父生了一堆的庶子庶女,论来没一个顶用的,我就不服了!他花景明有什么好,不就占了一个名分吗?我试过了,他只有脑子还可以,武功和毒功实在一般,下次……”
花晓还在说着,魏玮只能强行稳住了手和声音。
“你说他叫什么?他也姓花?”
花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花景明啊,算是我们花家的正派嫡孙吧。伯母你也对墨池城的事情感兴趣吗?”
“没什么,只是……这是我第四次听到,关于这个姓氏的人。”魏玮笑道,“你先进去吧。”
“谢谢伯母!”花晓很有礼貌地鞠了一礼,下车跑开了。
魏玮犹豫不久,很快就约了柳沂见面。
在河岸边,等了足足二十分钟,柳沂才出现。
魏玮立刻询问:“刚刚那个少年……”
“是你的儿子?少主跟我说过了,他自己应该也知道了。”柳沂道,“他很聪明,一直跟着陈灿的探子,可能是想顺藤摸瓜见到你。”
“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提醒……”魏玮叹了一口气,刚刚确实眼杂。
“你又不是专程来接他的,只是来接和他打架的人?”柳沂笑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魏玮摇头叹道:“我说我是来找孩子,你们肯定都笑话我。”
“可你抛下了不止一个孩子!”柳沂真是被这个大姐打败了,低声吼道,“当年花葭死了,你把小花丢在花家,可能有花方英太过强势的原因。那你第二个孩子呢?梁家没逼你了吧!”
“我知道!可我不能让我的两个孩子都没有父亲!你也没有父亲。只要梁赫还有一丝生的希望,难道我不该去找他吗?我现在只能信任你。景明我已经找到了,那你知道我和梁赫的那个孩子在哪儿吗?”魏玮追着问道。
“他暂时不用担心。虽然不知道是谁,听说他被杨家的人救走了,年纪轻轻是个一流高手,有用自然不会有事。”柳沂道,“相反你的大儿子,听说没有正经习过武,只有少量内力傍身,卷在这里面太危险了。你听我说,少主和花旸有约定,会保护小花性命。有过好几次,已经把他送出莫城,但他都偷偷跑回来了!”
“这…是不是保护的力量不够?”魏玮好奇道。
“……”
“大姐,你觉得你儿子德行像你的话,是不是少有人搞得定?”柳沂反问。孩子不正常,这个当妈的更不正常!
“他没有武功都能搞定那些保护的人?”魏玮果然角度清奇。
“我都被他药倒了一次。”柳沂觉得头疼,说道,“而且你得管管他,被花旸越教越歪。”
魏玮嘴角弯上又弯下,最后颇为同情地看着柳沂,问道:“你也会看护着他,对吗?”
“是,在我能力所及的地方。”柳沂认真道。
“你还是这个老好人的性格啊。”魏玮转脸目光悠长地望着河面,“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我想见见他们,然后劝他们跟我离开。”
“二爷,二夫人先去了花家的陵园。”
此时还在城中,正准备出发去东城的陈灿,接到了手下的汇报。尽管不出意料,可陈灿敲击的手还是顿了一顿。
“她周围还有其他的人吗?”
“没有,就只有她一个人。”手下观察了一下四周,就确认回道。
那一片杂草虽长,却没有高大的树木,所以一目了然。
“周围没什么遮蔽物,我不方便靠近。”
“可以。那就撤远一点吧,别让她发现你。”陈灿对自己手下的能力很了解,一旦魏玮要甩掉,就很容易甩掉。与其强求,不如和魏玮保持一点默契,不过度跟随就好。
有时真是不知道,她把她那颗心放在了哪里?
空荡荡的缓坡,杂草长得很长。虽然没有树木,但也有很强的遮蔽作用。魏玮深望了一眼远去的车子,给林后的人打出了暗号。
柳沂从不远处一丛树林里走出来,也对身后的少年道:“快点去祭拜你爹吧。有什么矛盾记得出了花家的陵园再说,这里太荒凉人太少,注意行动隐蔽一点。”
“放心,我有经验。”黄冠聪眼红红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
其实黄冠聪想过很多事情发展的可能,包括母亲不认自己、自己寻机报复的剧本也有。不过走向魏玮时,一板一眼,走得十分端正。
黄冠聪敢保证,自己从来没走得这么端庄。他都不敢抬眼,怕控制不住泪腺丢脸。真是,不过是个抛弃过自己的女人。黄冠聪轻轻地深呼吸了好几口,盯着脚下的路,没有弯腰驼背地往前走。直到女人的脚进入视线,才轻轻地抬起眼。
女人似乎早就看着他,两人微微对视,然后魏玮一笑。她有一张正气威严的脸,这就很像柳纡荥的感觉,但是笑起来也很妩媚,两种气质杂糅在一起,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黄冠聪抿了抿嘴,时不时就向魏玮瞥过去,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很亮,很乖。魏玮赶紧别过脸,装着去找东西。
两人一言不发地整理着墓碑、地上的落叶、石缝的杂草。等魏玮点燃香烛,递了一束香到黄冠聪的手上。黄冠聪也默默接过,在碑前磕了几个头,然后把香插进土里。
魏玮也在他身旁跟着鞠了鞠,随后蹲下将香并在了一起。
静静等着祭香燃尽。听着耳畔的风声,黄冠聪还在观察着她,也就只有看到侧颜时,才能找到与自己相同的点。
也许是这么闭口不谈也不是办法,魏玮笑着开口:“说来惭愧,这里我只来过两次。”
“我来得也不多。”黄冠聪脱口,话既已出,也解释道,“这里没什么人敢来。花醉她们和这里没什么近亲,自然是不会来的。过去白家的人时常在这里洒扫,我们自然也不敢常来。”
“哦?”魏玮笑道,“真是一个痴情人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魏玮眼中略有着嘲讽,黄冠聪觉得有些奇怪。
“您说的是白……和姑祖母的那段吗?”
“是啊。”魏玮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他们积怨了三十年,依然记得彼此。而我找了十三年,就已经厌倦。还是回到了这里。”
眼泪“啪嗒啪嗒”两声落在了地上,剩下的便被魏玮抹去。
黄冠聪感觉她很伤心,但看看自己父亲的墓碑,又觉得荒唐。
“是……就是……您的第二任丈夫吗?”
“哈,也可以这么说吧。”魏玮含着泪笑道,“其实到最后,全凭着那股愧疚和执念,但我想,早就没有爱了。”
“我和大姑姑不一样,一人,就是一辈子。我的初恋虽然美好,但遇到花葭,我就动心了。荒唐吧?青梅竹马,也不及那一刻的惊艳。我很努力地说服自己,还有一个人等我,还有一个人等我……”
“但当我动心时,对另一个人就只剩下了愧疚。我每爱花葭一分,对另一个人的愧疚就多一分。及至后来,做了很多别人不可理解的事情。”
“可笑吗?不可笑。我母亲曾告诉我,不要回头,不要忘记过去。勇敢的人,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只会为曾经的懦弱后悔。”
“所以,我再次出嫁前,没有来这里。我决定离开时,来这里与花葭道别……”
“我们曾相约一起游历江湖。我还想过把你偷出来,用你替代他……可惜你那时有点大了,我没有立刻点昏你,还让你喊来了她的人……”
“那是你?”黄冠聪惊讶道。
“是我。当时你惊动了她,带着你,我可能出不了墨池城。”魏玮细细看着黄冠聪的脸,笑道,“你很像他,而且,你是我和花葭相爱的证明……”
黄冠聪再也绷不住,一颗一颗泪珠从眼眶往外滚。魏玮也动手抹去他的泪痕,相顾无言。
但见他还要落泪,魏玮顿时喝道,“不准哭!”
黄冠聪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圆了,自然没了泪。就是咬着唇,略微有些委屈。咋不让人哭了?我花景明第一次听到这么感人的话!别管角度多么清奇,反正自己是花葭的儿子,根本不可能站在外人的角度看问题。
心里诽谤完,黄冠聪表面平静了下来,这时听魏玮说:“要记住,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没什么,这没什么!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母亲在,绝对不会再让我儿子流泪!”
魏玮性格刚毅,推己及人也不愿孩子跟着自己悲伤,便笑起来。
“今天是一家三口重聚,本该做几个菜庆祝一下。现在没有,一会儿去隔壁蹭一顿。”
黄冠聪点头问:“还要去哪里?柳家的墓地吗?”
魏玮笑道:“叔叔哥哥惯了我很多年,理应去看看他们。你一会儿听柳沂安排,我找机会再和你细细谈。”
黄冠聪又是点点头,轻轻抱了一下魏玮,他已经比母亲高了,松开手就笑着说道:“妈妈,这比我想象的还要开心。”
“嗯,等找到弟弟,妈妈就带你们远走。”魏玮道,“我们不掺和这里的事,不掺和……妈妈也找好了一处地方,到时候就一起生活。”
黄冠聪眼前一亮,看起来真不像是敷衍自己的话,眼神也更认真了一点。心里道: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非常好的……
直到魏玮把黄冠聪推走,黄冠聪才走。
魏玮见儿子确实内力微薄,不懂隐藏行迹,便重新掩迹。再看没有其他破绽了,才沿另一条路,赶往柳家墓地。
一步三回头的黄冠聪看见了这一幕,柳沂也动手灭迹。
黄冠聪问柳沂:“据传言,陈灿是一个心细如发、面面俱到的人?”
柳沂皱着眉道:“是啊,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一起的,夫妻还要互相防着。她也许真是为了你们。”
“半路夫妻怎么能一样?他们在墨池城到底有没有感情啊?”黄冠聪挑着眉,甚至怀疑道:“你是不是也对我妈妈感兴趣啊?”
“少胡说!”柳沂一掌拍在他的脑壳上,说道,“她比我大八岁!”
“年龄差都很清楚嘛……”黄冠聪还要嘀咕道。
柳沂拎起他的衣领,笑道:“以后少整些乱七八糟的。我……有爱的人。不过她已经死了,我不会再娶了。”
说完上树,一提溜烟就拎着人下山去。
……
“你现在要低调,至少不要让人注意到你,然后拿你威胁你的母亲。”柳沂道。
“我当然知道!”黄冠聪快语道,然后转为幽怨,“早知道是这样,我宁可她不来找我。我等了她多少年,原来竟是这样一个人。你们少主会管他这个姑姑吗?”
“看接下来的事吧。嘘,等会儿躲在这里别出声。这里的毒蛇毒虫应该伤不到你吧?”柳沂道,对这一带明显很熟悉。
坟头树都不高,两人走到一座坟前。柳沂让他躲在后面。
黄冠聪打量碑文道:“程-炜-荑?”问柳沂:“我有念对吗?”
“第三个字念‘提’。”柳沂看了一眼道,“是指芍药。”
虽然只是一眼,黄冠聪还是看出了很多,犹豫道:“是柳家夫人的墓碑?”
柳沂算是默认,快速转身道:“时间不多了,回来再说。”
柳沂看着柳屺的墓碑,却有些心不在焉。
说起来好笑,这里葬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师父、堂兄、堂嫂,还有自己的爱人!可真是整齐的一大家子啊。
每次来这里,柳沂总有一种自己在请客,而被亲友包围的感觉。希望将来也能葬在这里。
也希望少主长命百岁,使自己不至于说出那个秘密。
柳纡荥和陆薏苡来得很快,来了和柳沂一起整理。
随后柳冼逸、柳冰进都提着重物出现。
成年人大都很沉默。连柳冼逸都肃整着脸,没有拍马屁。
“当时谁都以为,只是白家和陆家、或者花家的恩怨而已。结果谁也没想到,没人能置身事外。”柳冼逸道。
“乡勇械斗成了一场祸事吗?”柳纡荥还能笑得出来。
“额…”柳冼逸砸吧了一下嘴,这么说倒也没错。
“所以说,滔滔大势之下,没有人能够幸免。”柳冰进说道。
“嗯!”柳冼逸想了想,又捧场地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虽然以天下大势看一乡,有些过于端重。但站在大角度,是非常有预见性的。只是把未发生、或即将发生的事,提前看出,并规范起来。”陆薏苡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与他们看法又不同。
“看来你在杨家真的读了很多书。”柳纡荥笑道。
“不比你家少。”薏苡回呛。
柳沂默默打量陆薏苡。
“不过说起来杨自远……”柳冼逸略显疑惑地开口,发现其他三个人都已经转身回头。
柳冼逸、柳沂慢了一拍,感觉到了有人靠近。
两个身影,穿梭在树间时影影绰绰,但不远时,已经认出。
“是大小姐啊。”柳冼逸道。
虽然在墨池城时,魏玮美得不像水莳、花萼那么直观,可也是相当有名的人。十几年窝在城外,一出场就是盛气凌人之姿,把很多青年的下巴都给惊掉了。反正谁娶了都是把她当女王供着呗,敢娶的也是我辈英豪,哈哈。
不过除了陈灿,大概没人注意到柳冼逸表情微微的变化,简直太生动了。见陈灿望过来,柳冼逸还竖了竖大拇指。
陈灿对他无感,依然回望魏玮。
柳纡荥颔首微笑,道了声“姑姑”。
稍打量就知道必是魏玮无疑。她和父亲的感觉太过相似,就像薏苡说的,有的人,一看就是柳家人。
魏玮笑了笑,说道:“你都这么大了。第一次看到我,怎么就确认是我呢?”
柳纡荥恭维道:“您和父亲身形气质相似,看着也十分面善。虽然与外人描述的稍有不同,但也认得出来。”
“是吗?”魏玮不可掩饰地大笑,看着兄长的墓碑,看着周围一个个拱起的土馒头。
“那是因为我和哥哥像,你和他更像啊!真没想到,我们柳家还有这样的气数!有趣,十分有趣。你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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