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1章
◎伴随着满室的寂静,还有众人沉重恐惧的心情。
诸萦本意只是给颉屈一个教训,让这……◎
伴随着满室的寂静,还有众人沉重恐惧的心情。
诸萦本意只是给颉屈一个教训,让这些王公贵族,莫要那么轻贱庶民的生死。虽然他们与生俱来高人一等,贵庶分明,但至少有了今日的一遭,也能多两分警醒。
眼下自然是救那些深受洪涝之灾的庶民要紧些,越是耽搁,恐怕死去的人便越多。
她没有再站在颉屈将军的面前,而是慢慢迈步,走了回去,双手展袖,在上首缓缓坐下。而后,抬头望向众人,声音轻缓,却又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起来罢。”
刚刚被诸萦注视着的颉屈将军,才如蒙大赦,浑身像是被抽去骨头似的,跟着其余人的动作,慢慢抬起头,回自己原先跪坐的席位。
直至坐定,颉屈将军能轻易握住三四十斤重的青铜戟的手仍有些微颤,只怕日后归家的途中,瞧见自己口中的贱民时,心间亦会想起今日的一遭,也不知届时又是以何等心情看待这些“贱民”。
诸萦没有铺垫太多,直接了当的道:“尔等商议了如此之久,可有了决断?”
面对诸萦的问题,方才还你一言我一语,争辩不休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各执观点,但若说真正做出决策,却不是他们可以论断的。
在一室的寂静中,桓珩站了出来。
他先对诸萦弯腰一拜,待行完礼起身时,才道:“回禀神女,珩欲拨粮救灾,且事出突然,应当仍有百姓为洪灾所困,当遣将士救出围困百姓。
命人修建棚屋,暂且安置灾民。
珩曾阅览往日奏章,若出水患,水患平则疫至。故而需召集医者,囤积药草,为来日起瘟疫做备,以防有人囤积居奇,哄抬粮草药价。”
看桓珩有理有据,面目平静的模样,便可知他心中早有应对的章程了,枉费方才这些在那吵吵囔囔,哪怕诸萦不来,今日便是那位颉屈将军嗓门再大,其实也左右不了桓珩的决断。
诸萦听了听,总体缜密,她也挑不出什么错处,甚至连水患过去会有瘟疫都想到了。只可惜他们只知道水患过后常常伴有瘟疫,却未必知晓,为何会有瘟疫。
但是此刻不是慢慢吞吞为桓珩等人进行科普的时候,她想了想,“你既有了决断,便自行吩咐下去。
吾不能随意插手人间兴衰,地动洪涝的灾殃也正是如此,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但数日前尔等悉心祭祀,今次吾便插手一二。”
说罢,只见诸萦纤细白皙的手轻轻一挥,数只纸鹤落在桓珩的面前。
桓珩望着满地的纸鹤,并不像旁人一样不明所以,他是见过诸萦如何令纸鹤驮着小纸人传信的,大抵能明白诸萦是何意思。
只可惜,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只见诸萦若葱白般莹润的手指托起一只纸鹤,随手往外一抛,纸鹤非但在一瞬间展翅,看起来宛若活了一般,甚至变得足有五六尺长,足有诸萦般高。
看得旁人目光发怔,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他们听过许多赞颂神明的祭歌巫词,里面往往记载着神明的神力强大,有掌控河水的河伯,有性情多变、纵情山间的山鬼,甚至一捧清泉,一株花木都可成神,哪怕死于战场上的悲壮将士,都有大司命遣来的鬼神收去他们的魂魄。
可……
诸萦神女的许多仙术,却是祭歌中都未曾记载的。或许,这才是神明之力,浩瀚渺渺,非凡人可以窥探。
在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纸鹤身上,满脸的不可思议时,诸萦淡漠的声音在上首响起,“此物可随心念,大小变换自如,至天地之远亦不过一瞬,望君善用。”
桓珩朝着诸萦神情郑重的跪下,行了一个个深深的拜礼,“珩代黔首谢过神女恩泽。”
“嗯。”诸萦面色平静的回应了一声,然后道:“君自去施为,黎庶性命,唯在君。”
说完,诸萦一只袖摆向外挥动,白光将诸萦围绕,光芒渐盛,等白光消散后,席上已不见诸萦的踪迹。
诸萦消失后,桓珩站了起来,他面朝大殿上的一众大臣,眼神锐利,似乎能探究到人的心中,身上散发着沉稳气度,凛然不可侵。
能站在此处的,皆是向桓珩投诚,亦或是已表明心意的。虽然就卫王如今的几个公子来看,也只剩下桓珩这一个是可效劳的。故而,眼下殿中的人,虽不能囊括整个卫国的臣子,但也有十之七八。
桓珩方才放任这群人抒发己见,静静的看着他们争吵,由至此时此刻,虽然桓珩仍旧不说话,身上的气势却和方才大不相同。和诸萦的神女身份,如天堑一般的差距不同,桓珩仅仅是独自伫立在殿中,一抬眸,周身的气势,便给人无端的压迫感。
如同,天生的君王。
这份压迫感,是连身为一国之君的卫王身上都寻不到的。令得那些起了小心思,想趁着洪涝之灾浑水摸鱼,谋夺些好处的人,心间止不住的发颤。
桓珩穿着玄色的常服,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图案,脚上穿的镶着莹润玉片的舄,昭示着他的公子身份。
“方才吾所言,诸君可曾听清?”桓珩扫视了底下的众臣一眼。
“然。”这是臣子们的回应。
“可有异议?”
“臣等无异议。”
“善!”桓珩淡淡应道。
而后他才开始吩咐这些臣子,“文尚,你去筹措粮草,除了戍边将士的粮俸,还有多少剩余……”
从桓珩放任这群臣子肆意争吵,再到他一力压下,带给臣子们更多的是威压。即便他年纪轻轻,又未取得卫国国君之位,可这份御下的手段,却很是熟稔,将人心拿捏得极为准确。
若是那日诸萦没有救下桓珩,他若能侥幸活下来,哪怕没有诸萦,凭借桓珩的心胸城府,还有治国才能,恐怕卫国亦能一举替代陈国,成就霸主之路。
但列国的纷争,却未必能停下。
桓珩站在殿内的高阶之上,臣子们需要仰视他,甚至臣服恐惧于他。而桓珩的目光,却不曾停留在他们、乃至这个宽阔雄壮的大殿上,而是透过古朴厚重的殿门,遥望天下,目无尽处。
……
诸萦消失在殿中,却没有立刻回到宋国王宫,而是去了冀城,她记得自己所看见的卫国地志,卫国最大的江河是陵江,若是汛期,雨水丰沛导致江水暴涨,那么往往第一个淹掉的就是梁城。
而这里的土地肥沃,是卫国国库中粮草的一大来源。
只是,风调雨顺时虽然能粮食丰收,可若是遇上决堤,便是大灾,动辄地毁人亡,流民无数。
诸萦在地图上选的落地之处是梁城的城墙上方。
天空异光大盛,诸萦伴随意象凭空而现,偏偏她一袭衣裙飘渺出尘,藕色披帛随风而动,鲜妍的色彩、洁净的衣裳以及恍若九天之外才能有的出众容貌和枯寂贫瘠的人世间格格不入。
城墙上密密麻麻站了许多避难的人,他们有的抱着布帛,有的抱着袋粟米,大多衣裳脏污,染了泥土,人人面上皆是惊惶之色,不时还有孩童啼哭。
城下是汹涌的江水,已有三分之二的城墙高,若非这城墙原有抵御外敌的作用,修筑的厚实牢固,恐怕此刻已被冲塌。
而浑浊泛黄的江水上不仅有屋子的残骸,甚至有漂浮的尸首,什么脏污的东西都有。也有人侥幸活下来,抱着被连根拔起的横木不肯撒手,勉力喘息。
可惜没有人救他,不是不愿意,而是没人敢冒着被卷走的风险救人,那些站在高处活下来的人,神情麻木,目光空洞而绝望,怎么救呢,或许他们就是亲人牺牲性命才得以活下来的。
所以诸萦出现时,就像给灰蒙蒙的,只剩下无尽的浑浊江水的天地染上一层光亮,像是黑白分明的水墨画被点上如鲜血般明亮的艳阳。
诸萦看着眼前的惨象,嗅着腥臭潮湿的空气,差点落泪。她忍着鼻间的酸意,伸手一挥,把游戏背包里的小纸人全都放了出来。
然后唤出一只小玉舟,一瞬间变大,在汹涌的江水中牢牢的漂浮。
诸萦站在纸鹤上,又将剩下的纸鹤一股脑放出来。
一时间,如同活过来的纸鹤们鸣叫一声,就将张开嘴将漂浮在水上的人一叼一甩到背上。
小纸人们长的小只些,但是一个个齐心协力,一群小纸人抬着人的手和脚,呼哧呼哧的把人从水面上抬起来。
最离谱的不是它们不怕水,而是在水中竟如平地一般,可以迈着小短腿走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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