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不过什么?诸萦轻飘飘两个字,一下把这些人的心吊了起来。恐惧之余,不免开始怨怪出主意的人。
明明有那么多的边关将士看到了,如何能做的了假,非要信一个老道士的话,哦不对,分明是个骗子。王上竟然还恩准,让他们这些随行的人探探虚实,究竟是哪位神仙更厉害些。
这下好了,虚实是探出来了,他们也要遭殃了。
此次以郑国使节身份出使卫国的,是郑国长公子之子扈缊,他的父亲在众公子中并不出众,但他却越过一众王孙,很得郑国君主的喜爱重视。
对于郑国而言,政事上,最为重要的,不过是卫国。两国交壤,时有纷争,两国又俱是民风强悍,国力鼎盛。
此次议和,虽然卫国有神明,但是未能亲眼得见,很难情真意切的生出多少震撼。在郑国君主和大臣们的眼中,说不准是边关的将士为了推诿失责,而刻意夸大出现的神明。卫国出现的这位神明,或许和眼前的老道士一般,修炼有成,有几分仙家手段。
若是如此,他们郑国又有何好担忧的。
而此种境况下,若是表现出彩,更能彰显为首的使节之能。郑国君主是实打实的在为扈缊这位王孙铺路,才费尽心力,选了这项差事给他。
能被郑王如此看重,扈缊自然不是什么脓包,相反,他还很有些急智。
所以这个当口,众人皆害怕得难以自抑,担忧诸萦还准备责怪他们时,扈缊胸腔起伏,深吸了一口气,他猛然抬起头,两只手交叠放在额前,这便是有话说,欲在尊者前通禀的意思。
扈缊咽了口口水,虽然紧张,但是好歹面上看不出太多失态,不像别人泣涕横流。
“神女在上,是缊有眼无珠,竟错将此等坑蒙拐骗之人误以为仙者,以至于惊扰辱没了您。”扈缊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如鼓声一般的心跳声,但他还是强作镇定,“缊万死难辞其咎,神女饶了吾等死罪,活罪却是吾等咎由自取。
缊为使团之首,所罚应亦为最,不论您如何惩戒,缊绝无二言。
只是缊所犯太过,待您惩戒后,缊唯愿身着布衣,独一人尔,亲力亲为,为您修建庙宇,以赎今日怠慢神女您的罪孽。”
此言听着倒是没什么错处,只是要修建凭一人之力修建庙宇,至少得要全手全脚。更何况,庙宇这东西,可大可小,有个遮雨的棚子,泥塑的真身,再加上祭台,似乎也成个样子。
又是亲力亲为,听起来怎么都是诚心的。
这位扈缊,不愧能得到郑候的喜爱,实在是能言善辩,又具急智。
诸萦微微一笑,朝扈缊的方向缓缓迈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汝很聪慧,可惜吾不需所谓的庙宇。”
扈缊的面色一变,显露出灰败之色。
诸萦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慢慢朝前踱去,她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十分明显,又带着点飘渺的意味。
“吾既已言明不行杀戮之事,自然也不会过于为难汝等。然,小惩大诫还是该有的。”
说着,诸萦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扈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意味深长,“既然汝想要亲力亲为,不如就下至田中,亲自沤肥施作,以慰民生罢。”
沤、沤肥?
扈缊彻底愣住,刚刚诸萦的那番举止,他还以为自己彻底得罪了神女,不论是贬黜平民,还是受劓刑羞辱,他都在脑海中预想过。
可万万没想到,神女对自己的惩罚,竟然是下田耕作,亲自沤肥。往林中狩猎,他倒是常有,可下田,的确是未曾有过。
连同那些惊惧的郑国人,也俱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惩罚比鞭笞还要轻,但是具体的施作,的的确确让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卿犯了难。可好歹命保住了,又是全胳膊全腿,理论上,没有比之更为令人庆幸的惩罚了,就是叫人怎么也笑不出来就是了。
扈缊的反应还是极快的,他发愣过后,连忙匍匐下身子朝诸萦拜去,“多谢神女手下留情,扈缊领罚。”
其他人相觑一眼,也都跟着拜谢。
诸萦无可无不可,颇为冷淡的应了声,“嗯。”
她突然目光落到扈缊身上,直直的与他对视,眼神看起来冷漠且不带感情,充满神灵的深不可测,“尔既口言心诚,可莫令吾失望。”
说完,她弯唇一笑,一身威压气势,直逼得扈缊衣襟湿透,心跳如鼓。
诸萦撩了撩裙摆,面色冷淡,实则暗中在脑海里的小地图上圈定位置,随着白光大盛,她冷冰冰的落下一句,“吾乏了。”
然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只是,随着诸萦一道消失的,还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道士。
城主府的这些人,接下来会是怎么一回事,就不关诸萦管了,她只需要将自己的神女身份深入人心即可。至于之后桓珩和渑城城主会如何对待他们……
反正经过诸萦这么一吓,卫国已然占尽先机,无需担忧便是。
诸萦的目的地是她在桓珩府中的院子内,因为诸萦的习性,所以从她的屋子到院门的一大段距离都很是空旷,伺候她的仆从,若是没有她的吩咐,除了每日清晨悄无声息的打扫之外,很少会靠近。
所以诸萦将老道士从城主府,径直瞬移到此处后,就任由他跪在平坦的地上,满脸的恐慌害怕。
诸萦在她一贯喜爱的垫子上跪坐着,慢悠悠的倒了杯案几上的蜜水,轻轻饮了起来。
姿态闲适的就好像面前没有这个人。
一直安静着也不是办法,老道士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想要瞧瞧如今的情形,谁料一抬头就和诸萦对视上了。
他正欲磕头请罪告饶,充分发挥三连套,他行骗诸国这些年,哪有不被拆穿的时候,越是这种关头,哭的越惨,看着越可怜,就越有生机。
老道士对于此,深谙于心,加上他的口舌了得,论起忽悠人,扈缊刚刚那点子言语功夫,压根及不上他半点。
谁料老道士酝酿了许就的措辞,还未开口,就被打断。
诸萦如白玉一般洁白无暇的面庞上看不清喜怒,神色平淡的朝老道士的方向放了个青铜爵,慢慢的帮他斟上蜜水。
她的眼神没有看向老道长,斟完蜜水,她就自顾自的拿起自己的青铜爵,慢悠悠的喝起来,“坐吧。”
老道士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小心地从地上起来,他走向诸萦的过程中,时不时的就悄悄望向诸萦。他的表情是既不可思议,又满目仰慕。
坑蒙拐骗这些年,既然要巩固自己的仙家形象,自然也免不得接触道学,否则怎么能张口闭口玄妙非常,将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越是这样,当有一日真的遇到传说中的神明之时,除了被拆穿的恐惧,越是容易生出敬畏向往。因为他比寻常人更为知晓神明的非凡。
见识过瀚海的人,便不会惊叹溪流,而身处山中的人,却不能领会其中磅礴。
等老道士不安的跪坐在诸萦对面的席子上时,诸萦抬首,状似无意的随口说道:“这世间之人,皆艳羡神明,殊不知天界,亦有洒扫仙娥,掌兵天将,君帝臣下。”
老道士听的入神,他游走各国,听过不少神话,各个国家皆有各自不同的神话体系,信仰亦是不同。可眼前之人不同,她不是虚幻出来的故事,而是实打实的神明,她所言必是真的。
但没想到诸萦却戛然而止,她继续不紧不慢的饮着蜜水,在老道士抓心挠肝的表情中,悠然的做着自己的事,偏偏老道士还不敢催促。
把人的胃口钓的十足,诸萦才放下青铜爵,悠悠长叹,“然则天界神明,亦非皆为上古神邸,其中不乏下界飞升。
吾犹记得宋文王宽厚仁德的风范,良相贡殷的精明能干,还有渊博不下吾帝父的缯琢。
可惜啊……
如今礼乐崩坏,各位其主,少有心怀黎民性命,襄助天下民生之人,吾亦未曾听闻,有人自凡世飞升。”
诸萦的一席话,听的老道士心潮澎湃,她方才所言的几人,皆是名满天下,从古时传至今日的大贤大德之人。
宋文王开创盛世,使天下兵戈止息,贡殷则是前朝名相,一心为民,剖心而死,其心竟为七窍玲珑心。缯琢则是有名的圣贤,学识渊博不说,还曾广收弟子,办了私塾,彼时各国皆有他的弟子入朝为官,也可谓是一心为民。
老道士往日不过是周游列国,凭借着机敏的脑子和三寸不烂之舌行骗,哪曾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遇见真神仙,此刻闻诸萦的一番话,心中竟也生出无限向望,若是他也能如这些古来圣贤一般,会否来日亦能飞升成仙呢?
他充满期盼的看向诸萦,谁料诸萦竟然也含笑看着他,“吾观汝,虽行事有瑕,但根骨俱佳,倒是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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