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白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讲台上的班主任这么说的时候侧眸看眼边上站的祁应，到嘴的话慢了半拍才出口，“这是我们的新同学，刚从隔壁省的a高转过来。”
接后，微笑朝下面进行自我介绍的祁应心脏砰砰跳着。
老班先生，别紧张别惊讶，他自己现在也有点没回过神来呢。
当初您不是说教完他那一批就退休了的吗。
咋这会儿还在校，而且还是当的班主任呢。
一连串的疑惑，砸得祁应有些迷迷糊糊。
两年下来，被迫成熟不少的心态使得他脸上表情并未出现大的皲裂。
在场除下面坐的江封，皆都没有看出祁应笑容背后的窘迫。
是他大意了，先前没有认真好好跟着江封才会在这会儿才知晓他的班主任是谁。
“咳，好了。”班主任撩把本就不多的头发，对祁应温声道，“祁应同学，你就坐在江封同学的身边吧，他那边刚好有个空位。”
“好的。”祁应点头应下。
以他人能看见的实体坐那后，此时祁应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念来还有些欠欠的。
嘿嘿，老班您不知道吧，其实他之前大半个月就一直坐在这边了。
不过他还是跟之前一样一来学校就困，所以前面那十几天，他基本都趴在这边睡觉。
甚至乎，这么大半个月下来，他都没有发现台上激情讲课的人是之前教了他两年的班导。
或许是因为见到高中班主任的缘故，或许是以实体坐在这用普通学生的身份坐进教室，所以触景生情的祁应不知不觉间便湿了眼眶。
他鼻腔一酸，赶紧埋头装作整理课本的样子避免被谁看到他的异样。
边上头也不抬，翻开课本的江封揶揄轻笑一声。
虽然他并没有说什么话，也没有将目光挪过来，甚至眼睛撇都没撇一下自己，但祁应就是知道这家伙已经发现他的眼眶红红了。
于是，在心里小声念叨一句江封眼尖的祁应，有些气鼓鼓地别过身去。
小屁孩，笑什么呀。
课后办公室内，坐在转椅上看着手上资料眉头紧皱的班导，五官几乎挤在了一起。
他来回看祁应的照片和名字，又扫几遍下面的其他资料，艰难从嘴里冒出几个字来：“名字也一样。”
但除长相和姓名其他皆对不上号，和祁应又是不一样的。
这里的祁应，指的是两年前他手底下带的学生里因故去世的一个，和今天新来的转校生同名同姓并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学生。
“真是奇了怪了。”他的眉头皱得越发深。
边上和他一起带过之前祁应那个班的英语老师，用写字板敲敲他的桌面，而后看看外面走廊以及目前无人的办公室才趴近他小声说：“您也注意到了吧，那孩子和之前那孩子不仅长得一样，而且还非常巧合的是同名同姓的存在。”
微顿，她又压低几分声线：“您说会不会是——”
听她不自觉拖长的尾音，老教师严肃打断她的话：“吕老师，请你不要将这种没有事实依据的猜测扣在新来那孩子的头上。”
说着，他又垂眸扫眼桌上的相片，照片中的人逐渐和记忆中那个孩子的脸重合。
微微出神间，他于心中反问自己：真的会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那先前的错误，又该谁来弥补。
“宋老师，”一道温和的声线拉回两人神游天外的注意力，“我来领剩下的教科书和作业本。”
“噢，”老教师一下子用手边的书本遮住桌上的个人资料，给他抬手一指，“剩下的书都在那边的桌上，你自己去拿一下吧，我都给你数好了。”
“哦，好。”祁应装作没看到跟前班导下意识因慌乱而做出的动作，也没在意在他出声后肢体和面部表情明显僵硬了的英语老师，只是自顾自往堆书的小桌走去。
抱起书籍之时，他的眼尾一瞥，一眼便认出这是他用了两年的课桌。
这张桌子现在是干干净净的，上面那些别人给他画的涂鸦已经被人洗干净抹去了。
在视线阻隔住的地方，他快速抚下还雕有他名字的桌角，来不及怀念便马上离开。
临前，他跟老教师打个招呼：“班导，我先去上课了。”
“好。”有些慢半拍的，老教师这么回答着。
在凝望抱着一堆书将脊背挺得笔直的祁应拐进教室后，他才像松口气似瘫坐在办公椅上。
外表是像，但是却又不像。
边上抱写字板的英语老师盯祁应离去的地方，话语不自觉便脱口而出。
“我怎么觉得这孩子，好像和那孩子是两个人呢？”
老教师挪开遮住祁应个人资料的书本，附和地点点头：“是啊，如果是那孩子的话……或许做不到他这么行云流水吧。”
那孩子，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很腼腆、安静，也不怎么爱说话。
虽然很少笑，但笑起来的时候两个眼睛弯弯特别好看。
想起那个雨天映进他眼内的笑，老教师就心疼得不行，也懊悔地想哭。
他眼角湿润，轻轻抚着那张一寸照望上面笑得温和随性的少年，一滴浊泪悄然划过他的面庞。
那孩子、那孩子……
怎么就会去跳河了呢。那时的暴雨阶段，大河的水流那么湍急。
最后就连尸体，也是在隔好远一段路的下游才被找到。
若是知道在和他巧遇打过招呼的那天，祁应是去了结自己生命的，那他当时说什么也是不会让那孩子走的。
瞧见面前五十有余的老教师这般落泪的样子，年轻的英语老师赶紧上前拍拍他的脊背安慰他：“宋老师，您别太伤心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相信祁应在天有灵也不会忍心看到您这么难过的。”
老教师抹把泪，眼圈微红：“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但他就是无法原谅自己。
以透明人身份折返回来的祁应，在那站会儿就走了。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呗，有什么好再挂念的。
他坐在安全楼梯口，掩面轻笑。
慢悠悠跟个大爷似晃进来的江封面无表情睨他，而后搭他肩膀弯下腰来。
“如果想我安慰你什么的话，可不可以不要坐在这里。”说着，他轻压下一边的唇角里头仿佛藏了满满说不尽的嫌弃，“虽然是和你们一样的校服，但我用的可是很贵的洗衣粉，坐这么脏的地方可是很不划算的。”
说到这他顿顿，而后直起身来手插进裤兜里绕祁应安静转了一圈，“而且我也是有点洁癖的呢，可忍受不了这个。”
越听越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的祁应蓦然抓住江封衣角，而后用力往下一扯欲将他往楼梯这边拽。
小屁孩，话还挺多。
江封“啧”了声，拍开祁应的手：“拿开。”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早就见惯不惯的祁应闷哼一声继而也站起来。
彼时他们两个的处位，正好是江封在平面，而祁应在高他一档的台阶上。
本就比江封稍微高那么一点的祁应，这会儿看跟前的江封完全得低下脑袋来。
大概是因为男孩生来就对身高十分敏感，莫名从别处滋生的优越感中获得成就的祁应勾勾唇，也不去计较江封刚才那会儿的碎碎念了，反倒骄傲地抬手想揉揉江封的脑袋。
不过这动作，被江封很好地躲了过去。
不仅是躲，同时还极速将祁应从台子上拉下来的江封臭着一张脸，也甭管突然的这动作会导致祁应踉跄朝自己扑过来，总之就是这么想也不想地就出手做了。
而后不多时，走楼梯从小卖部买饮料回来的几个女孩子，就这么瞥见楼梯口的一幕——
出于下意识的动作，祁应为防止摔倒却又实在控制不住脚下磕绊的他，抬手撑在江封身后两侧的墙面。
这虽本不是重点，可偏偏因为在这种狭窄少光的楼梯口，恰好对缩在他胸前的江封做出这等类似于壁咚动作的他，顿时感来有些不自在的别扭。
他微红一张脸，慌乱着神情赶紧退了开。
接后他再瞄眼楞在原地满脸目瞪口呆的几个女生，心乱到忘了解释地就这么一声不吭直接跑了，将江封一个人留在原地。
江封看着那家伙跑远的背影无语撇撇嘴，还拍把校服上可能沾到的墙壁灰。
嘁，瞎洋洋得意的家伙。
丝毫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江封一言不发睨眼那帮女生，然后也顺祁应离去的那条路走向班级。
片刻，才慢慢回过神来的几位女生互相交换眼神，而后不由自主笑笑，心领神会地又和身边姐妹对视一眼。
哟姐妹，都是同道中腐呐。
回去之后，江封也不知道祁应这家伙是发了什么疯，坐在位置上抓耳挠腮半天一副有话说不出来的便秘样。
默默环胸注视他这样子半天的江封，终是忍不住先起头：“你要是实在放不出什么屁，就去买点泻药。”
泻药个什么呀泻药！
祁应愤愤然地扭头盯他看。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来：“臭小子。”你还老子清白！
仍旧半点没意识到什么的江封蹙眉，而后趴向点前，手里拿起一支笔转着，说出的话语和他的眼神一样狠厉。
“你才、臭小子。”
说完之后，他就将脑袋转过去研究自己作业本上的习题，不再跟祁应讲话。
他这种大少爷身上可香了，毛爷爷堆积出来的金钱味道有谁会不爱。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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