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Fantaisie–深渊
安从树上摔了下去。
然而她脸上却早已泪流满面。又来了。她又梦到了那一幕，她总是会梦到那一幕。
那一幕幕清晰到仿佛就在昨天，仍在她眼前。让她的心狠狠地、疯狂地哀嚎着质问她——为什么没有救下他？！
为什么没有救下他？！
在他死去的那两年里，她质问了无数遍，每一天每一刻，都赤红着眼、撕心裂肺地质问自己。你为什么没有救下他？！你凭什么没有救下他？！你为什么不救下他？！
那些惨痛而暗无天日的绝望死死扎根在她的心脏中，不断地汲取她的血液疯狂生长，直至长成参天大树，将她一口吞下，困在幽暗昏无的牢笼里自我毁灭。
不！
她能救下他的！她还有机会！
安猛的从地上爬起来，无视被摔骨折的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原地。
来到一处空地，安使用能力治好了骨折的腿，然后唤出“铃音”，头也不回地冲向深山中，一次又一次地向着深山中的猛兽发起进攻。
要变强，变得很强很强，强到可以站上那个战场，强到足以改变结局！
又做梦了。
安看到艾斯那熟悉的笑脸，眼眶一热，差一点又要落下泪来。她这些年来做的总是那些让她几乎痛到快要死去的梦，她总是会梦到艾斯死去时的脸，那张永不会再对她露出明媚笑容的脸……
可是这一次的梦，她终于见到了仍然活着时的艾斯。
艾斯手足无措地看着突然哭出来的安，连声哄好多句也没有止住她的眼泪，只能无奈地轻叹一声，将人拉入了自己怀里，“安，我真的不能带你一起去找黑胡子！”
安一愣，她停下哭泣，急忙抓住艾斯的手：“艾斯，你说什么？什么黑胡子？”
艾斯被她的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认真回答了她：“就是蒂奇啊，什么事我都可以依你，但唯独这一件，我绝对不会答应！”
艾斯还没有追到黑胡子？安脑中开始嗡嗡地叫起来，她看了眼四周，一片金光的沙漠，让她的呼吸一窒。这是，在阿拉巴斯坦？
是她最后见到艾斯的地方。
“那么，我走啦，安！”艾斯戴上帽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身刚要离开，衣服却被人紧紧抓住。“不要！！”安哭喊道，“不要去，艾斯！”
艾斯诧异地回头。
“不要去！”安抱住他的后背，带着卑微又绝望的恳求着：“不要去，求你……艾斯！”
“我求你，不要去……不要去好吗？”
艾斯沉默了，他感觉到背后抱着他的手正在不停地颤抖，翻天倒海般的复杂情绪不断地从安的身上翻涌而出，连他的心也跟着刺痛起来。他从没见过这样惶恐不安的安，好像他这一去，就永远都见不到他了一样。
可是一想到倒在血泊中的萨奇的脸，艾斯胸口的怒意便不断地怒吼着，绝对无法原谅！
于是他拉开安的手，转过身轻轻揉了揉她的头，温柔又坚定地向她保证道：“放心吧，安。听好了……”
——“我是绝对不会死的！”
“…………”
骗子。
今天晚上，要不要去看看路飞他们呢？
安收拾好食物残渣，坐在地上看着仍在燃烧的火堆想。上一次见到路飞他们，好像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虽然当时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去吧，今天也去看看路飞、艾斯和萨博他们吧，和以前一样在达旦之家附近远远看一眼就行。
这样想着，安起身扑灭了火堆，然后朝着达旦之家的方向走去，这几个月来，她从来都没有去过达旦之家，也很少去看路飞艾斯和萨博他们，她只是一个人在深山里不断地寻找猛兽战斗锻炼自己，不管受了多大伤也不会停歇，她的能力有能够治愈伤口的特性。
晚上会随便找一棵大树爬上去睡觉，如果碰到下雨天，就会冒险进入野兽的洞穴中，将野兽赶跑或者打赢它，然后占据洞穴。但一般雨停了的话她就不会继续待在洞穴里了，因为野兽们的洞穴里几乎都是野兽特有的难闻气味。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安才刚刚靠近达旦之家的附近，就听到前面有人不停地在喊叫。
“可恶！！放开我！！”
这是……艾斯的声音。安心里一慌，连忙跑过去，她站在一棵树后站定，然后朝着达旦之家看去，却一眼看到，正被绑在树上的不断挣扎的艾斯。
“吵死了，是男子汉的话就不要哭哭啼啼的！路飞！！”
听到路飞的名字，安这才注意到，达旦之家里面，不断传出路飞几乎哭到哽咽的声音。
怎……怎么了？
安惊慌地踏出一只脚，想要跑上前询问，但脑袋里突然的剧烈疼痛迫使她抱头蹲在地上，被绑在树上的艾斯仍然在不断地大声喊叫着，“萨博才不会死！！他怎么可能会死！！”
萨博死了？安的瞳孔剧烈收缩，不顾脑袋的疼痛，猛地抬头看向艾斯的方向，脑海中一片空白。
萨博，死了？
不，不可能的，明明她出海后还见到了萨博……对，她出海之后明明见到过萨博，萨博没有死！安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听到萨博死去的时候，她差一点就失去了理智，如果冲上去了的话……
她不敢想象冲上去的后果，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她已经承担不起失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在树后努力回忆着，这个时候，她应该是被爷爷带去了马林梵多，而她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萨博死去的噩耗……
那么，现在是这件事吧？现在是，萨博“死去”时所发生的，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吧？
可是，哪怕知道萨博其实还活着，但刚刚亲耳听到艾斯说萨博死去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疼得连嘴唇都失去血色。
她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不断挣扎的艾斯，达旦之家没有一个人走出来，而路飞的哭泣声越来越弱，直到完全消失。
夜深，达旦之家的灯光终于熄灭，被绑在树上的艾斯也忍受不住疲惫深深睡去。
又过了好久，周围一片寂静，所有的生物都陷入沉睡。安才站起身，拍去衣服上的草屑，然后慢慢走到艾斯的身前。她抬起头，看着被高高绑在树上的艾斯，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脸，却完全够不到他。
静静看了几分钟，安张了张嘴，长久没开口说话让她此时发出的声音很轻很轻，几近不可闻：“没关系的，艾斯。不要担心，萨博他……一定会在大海上的某一个地方等着你们的。”
“一定可以，再次遇见的……”
感觉听到了什么声音，艾斯在熟睡中皱起了眉头，意识却无法清醒，继续沉浸在有着萨博的梦境里，不断追寻着梦想奔跑着。
安爬到树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艾斯，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达旦之家的门被打开了，达旦和多古拉他们走了出来，然后站到艾斯前面，安离得有些远，听不清达旦所说的话。于是她闭上眼睛，聆听着风里的声音。
“……是信，萨博……的信！！”
安睁开眼，看到一个人手里正拿着一封信不断地冲着达旦比划。安不记得他到底是多古拉还是马古拉。信被交到了艾斯的手里，艾斯拿到信后，就一个人往树林中走去了。
见此，安连忙爬下树，远远地跟在艾斯后面，见信封被艾斯扔在地上，安在路过的时候将它捡了起来，信封上面写着给兄弟，地点是哥尔波山，落款是萨博，名字后面是大写的英文s，却被打上了一把x。
安明白，是出海了的意思。
看着远处仍然没有停下步伐的艾斯，安将信封对折好，小心地放进口袋中，然后继续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一处山坡悬崖边，才看到艾斯停了下来，于是安走到远处的山上，静静地看着他。
艾斯看完信后，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声传了很远很远，连安都听到了。
安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声哭泣的艾斯，在她的记忆中，艾斯从来都没有这样哭泣过——像路飞一样毫无顾忌地大声哭着。她很少看到艾斯哭，真的很少很少，似乎从来没有。
然而此刻，痛哭的艾斯和记忆中的爱哭鬼路飞重叠起来，艾斯身上浓郁的绝望和痛苦甚至让安无法忍心再看下去，她抱着腿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地埋进胳膊里，无声地大哭起来。
可是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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