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伍月贰拾日记 上

（本篇章节为五月二十情人节特定篇章与其余章节不连贯，请勿混淆。）
  “事情就是这样，拜托您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也很难过，但是......”
  刺眼的阳光下，那银丝因为忙碌散落被汗水沾在了脖颈处，牵连着自己的动作如同布偶般牵扯着。
  “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举行那种仪式恐怕.....有些吃力....”
  “.....这样啊...”
  那人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黝黑瘦弱的身子此刻摇摇晃晃地站在了枫的面前，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耷拉着脑袋。
  “也真是的，居然没考虑到您的身体状况，十分的抱歉。”
  “请不要这么说....”
  枫朝男人走了几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内心善良的枫此刻还只是迟疑，但她并没有否决男人请求，毕竟，这些天，如村民们的苦难她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也感到心疼。
  “请不要担心，这件事，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的。”
  “.....真的吗，但是，别太逞强啊...”
  “不会的。”
  近日来，已经持续了两周没有下雨，这种长时间的干旱不仅给村里人带来了无尽的恐慌，也让庄稼成片成片的枯死，让村民们病倒在床，却因为不愿浪费水而不愿意煮药喝，这种天气，持续让她们感到了煎熬，作为巫女，哪怕人们紧缺水，也会每一家凑点水源给自己，让自己祈求神明的庇佑，枫自感亏欠，接受着村民的水源却无法为村民做任何事，每个日夜，她都会被惊醒，头一次，对岁月的流逝感到了些怅然若失。
  几乎是下意识的，枫绕过了必经的小路，走到了村子边缘的小木屋中，这是桔梗所在的屋子，为不再看见村民的苦难模样，那瘦骨嶙峋却还是会向自己笑着打招呼的样子，会让她更加的愧疚。在她走到桔梗的屋子的路上，难得的有风拂过，温温热热的，就像是姐姐生前的温度，树荫伴随着叶响如同水面的波光粼粼，涌动着阴影，她站在了姐姐的屋前，怔怔地发着呆。
  “枫？”
  “啊！姐，姐姐....”
  突然听到身后轻声唤自己名字的属于桔梗的声音，枫一阵恍惚后，将身子有些吃力地转了过去，拐杖在干裂的土地上砸出了一小块的小土坑。
  “怎么不进去？”
  等转过身，才发现桔梗怀中抱了些郁郁葱葱的草药，正值最适合入药的时候，现在这种天气，姐姐又是从哪里找到如此青嫩的草药枝芽的呢？
  来不及想，对方就已经带着草药将木门打了开来，走了进去，枫见状，也朝着同一个方向走进了屋子里。
  “要喝点茶吗？”
  “不，不了.....”
  环顾着姐姐的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似乎这副身子，即便是两周的干旱，也依旧不会影响着她，她看着桔梗拿着的壶中仅有一口的水，竟将自己的疑问脱口而出。
  “姐姐，这些水.....是从哪里来的？”
  问完，枫似乎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些不太好，怕对方误会自己的意思，便想要解释几句，却不曾想，桔梗的目光触及那浅浅的水面，声音中似乎也夹杂着些忧心。
  “在我采草药的路上一位老农送的，他说，他快要不行了，就把这些水送给我了。”
  “所以....他.....”
  “.......没错，在递给我之后，就离开了。”
  说完，二人皆是沉默，或许是年事已高，枫似乎变得更加的多愁善感，她的泪水随着皱纹遍布在眼睛的周围，朦胧了整个眼睛的视线，死亡对于她来说已经触手可及，在听到别人的离去后，她就更加的触动，心存善意的老者，或许在离开后，会进入一个永远也不会有灾有难的地方，安安稳稳的生活着。
  “这些天，还是没有要下雨的痕迹吗？”
  “.....是啊，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感受到眼睛的周围被温柔擦拭的枫，用手抓住了桔梗的手腕处，混浊的眼神因为愧疚而躲避着桔梗投来的目光。
  “今天，有人让我来一场祈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才来请求我来一场这种仪式，一定也是忍受到了极点，其实我也想过的......”
  说到这里时，桔梗能感受手腕处来自枫身体的颤抖，那微微低着的头，言语中满是诚恳，那头上的银丝似乎，变得更多了。
  “我知道了。”
  桔梗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枫的手背，就像小时候安抚着拍着她的肩膀入睡一样，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在慢慢的恢复时，她让枫抬起了头，看着她那双认真而坚定的目光，触及到的一瞬间，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人感到了安抚与安心感。
  “你想举办祈雨，对吗？”
  “.....姐姐..”
  桔梗一向很了解自己的妹妹，她的心底善良，慈悲为怀，在看着自己的所在的村庄，又怎么能忍心眼睁睁看着一同陪伴的村民陷入苦难之中呢，在她看来，枫有这份心思就已经足够了，因为有这样的心思，她就能放心地为她做之后的事，过了这么多年，她们都未曾变过。

  “既然这样，就让我代替枫去吧。”
  桔梗轻轻笑着，在窗外透过的那抹阳光下，那双眸子在水面的倒影下，闪烁着星辰明月，春至融雪，眼眸中有怔愣住的枫的模样。因为答应了下来，不知为何，枫的心也安稳了不少，在枫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其实桔梗很早就联系起了祈雨的每一步动作，因为有了预感，她太熟悉自己的妹妹了，如果真的拖到完全无法挽回的余地再来联系祈雨，那一切都晚了，她只是在等这个时机，等妹妹向自己诉说自己的请求后，尽快的完成这一切。
  “那，祈雨的时间....”
  “一天后吧。”
  “不不，这对于姐姐来说时间还是太紧凑了，这件事，我会和大伙们商量的，就定在三天后吧。”
  “枫，已经等不到这么久了。”
  “.......那就，两天后吧，姐姐。”
  枫不想让姐姐太劳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练习着复杂的动作，祈雨仪式要持续很久，这段时间，她更希望姐姐能好好休息，无论结果如何，只要尽力了，一切都不会遗憾。
  旱灾降临，民不聊生，不仅是村中的人不断向枫诉苦，更有人冒着风险向奈落的城府中跑去求助。
  拥有巨大储存的城府，无论是水源还是粮食，亦或者是兵力资源，都足够城府上下撑许久，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的奈落无法体会到身处最底层的村民的苦难，即便如此，府内还是会有告假偷偷将府内的水源带回家给家里人渡日的情况，奈落一般也懒得管这些，任由那些下人怎么行动。
  “主公，一个名为桔梗的巫女求见。”
  「桔梗？」
  本百般聊赖的奈落用手撑着的脑袋不着痕迹地朝门帘处侧了些，就像是长时间以来总算找到了乐趣一般，那双目光灼灼，嘴角微微上扬着。
  “让她进来吧。”
  不再是那些无聊的普通人类上门求自己给点水源来活下来，终于，奈落在拒绝了数不清无数人的面见之后，第一次应允了下来。
  “是。”
  脚步声在离去后，侍卫将人逐渐带领到了自己的门帘外，薄薄的帘子倒映着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那白衣犹如洁白羽翼，乖顺地随着跪拜的动作轻轻张开，在木板上绽开。
  “巫女桔梗，有什么事吗？”
  出乎意料的，奈落并没有将侍卫遣走，而是让那些侍卫守在了桔梗的左右，在众人面前，桔梗乖顺的跪拜在地，听到了奈落的询问，将头微微抬起。
  “近日旱灾不断，水源枯竭，农作物全数干死，顺民众之意，特来恳请城主大人应允举行祈雨仪式。”
  桔梗说的有理有据，话中尽是对人民苦难的关心，且每一句话都似乎不容允对方拒绝的余地，就连身旁的侍卫此刻的眼神都发生了些变化，这名巫女的请求，无论如何，答案都是肯定的吧。
  “所以，你认为，祈雨仪式只要进行，就可以降雨了吗？”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奈落会这么问，一时间，周围都沉默了下来。
  “民女认为，如果举行祈雨，降雨的概率会更大。”
  “那你是否考虑过，祈雨要准备多少精力资源，村民要上供多少粮食以及仅剩的水源？”
  一旦上供给神明，那那些粮食就不得再让人触碰，否则就是不敬神明，用村民的话来说就是神会降灾于人间，对于现在的一点点粮食都要谨慎分配的人，真的愿意全部用在祈雨仪式中吗，如果不成功，也只会加速死亡罢了。
  “如果坐以待毙的话......”
  “退下吧。”
  桔梗的头微低，那双好看的眉微蹙，神色在不知不觉中冷了起来，而周围的侍卫听到指令便想带着桔梗离开。
  “不是你，是你们。”
  伸向桔梗的手突然一顿，侍卫们面面相觑，虽然不清楚奈落想做什么，但得到指令，那群人也就纷纷退了下去，身后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即便如此，桔梗还是不变自己的跪拜姿势。
  “过来。”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中，门帘里便传来了那男人唤自己进去的声音，在观察过周围无人后，桔梗也不再掩饰下去，面色清冷，眼神冰冷如深不见底的寒潭般，将门帘掀开，走了进去。
  “刚才说的，都是那群人的意愿？”
  奈落眼角轻轻弯起朝站在面前的桔梗看了过去，似乎心情颇好。
  “也是我的意愿。”
  “这样啊.....”
  “奈落，你不是说那些村民怎么做都不关你的事吗，现在又不同意祈雨，你究竟想什么？”
  看着面前即便是略显怒意，却依旧浑身透露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与疏离感，这充满诱惑力的神秘而不可接近的神圣感，就越是让奈落想看她吃瘪的模样。
  “我并没有不答应，我只是让你好好考虑罢了。”
  奈落看着怒意未消，提着弓箭就来找自己的女人，嘴角轻轻勾起，用手托着半脸微微扬起头，眼神中带着些攻击的危险感。

  “祈雨仪式只不过是人类对一切渴望的臆想罢了，能不能实现，连你都无法保证吧，桔梗，又何必把大量的粮食资源都浪费在这里。”
  “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但是，就算是精神支撑，也能让那些深受苦难的人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与慰籍。”
  “哼，你是这么想的吗，桔梗。”
  祈雨仪式他是听过的，如果最高职位的一方答应或者同意一起前往，祈雨成功的概率会更大，这种习惯一直绵延至今，到现在，已经成为了祈雨仪式必须要城主以及全村上下老少都要参加，心诚则灵这种习俗，虽然，看样子面前这个女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点。
  “那你打算用什么理由让我加入？”
  “什么？”
  “呵呵....桔梗，你不会就打算一个人举行这场仪式吧？”
  看着女人似乎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奈落冷冷笑着，看来对方似乎没打算让自己参加啊，没有城主执掌的仪式，哪有什么心诚则灵可言。
  对于这些，桔梗也确实没想到更多能让奈落同意并加入的方法，毕竟，她以为对方会毫不在意村民的死活，任由她们怎么做，谁曾想，在这个时候，对方居然会突然变卦。
  “如果你有办法说服我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好心给那些村民送点水粮过去。”
  果不其然，在提出这种丰厚条件时，对方的眸中才产生了一丝涟漪，像是要认真思考一般，微微蹙紧了眸子。
  “四魂之玉.....”
  「这个女人....」
  「满脑子都是四魂之玉啊。」
  在对方灵光乍现的同时，最终提出了这个自认为对方无法拒绝的理由，却在同一时间被奈落否决了。
  “那种东西我随时都可以抢过来。”
  “哼，还是一如既往的自大。”
  “...........”
  「还是太早了吗....」
  在这一刻，奈落下意识垂眸避开了桔梗的目光，内心不住地想要退缩隐藏些什么，因为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他现在只觉得太过于唐突，意识到有些不妥的奈落主动换了另一个条件。
  “如果祈雨失败，你要接受对方的任何要求。”
  “成功了呢？”
  “哼，虽然不知道你哪来的信心，但如果真的成功了，我也会无条件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听到这，女人笑的仿若冰雪消释的一潭春水，那双眸子因为笑意微微弯起，此时冰冷疏离，不苟言笑的桔梗因为自己的这句赌约，展露出不同的一面，看见这样的女人，奈落的目光也随之停留，阳光下，在空气中飘洋的光点在女人的身边飞舞，仿佛一瞬间连呼吸都停滞。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看着吧。”
  桔梗似乎被胜负欲激起一般，提起了弓箭利落的离开了奈落的屋子，在离开视线的最后一抹黑色的发丝消失，与桔梗的赌约也就正式开始了。
  “要求.....吗.....”
  此刻的奈落似乎也因为这一次的赌约难得的引起了一丝竞争的胜负欲，这次赌约很明显他处于下风，毕竟，对于如何祈雨失败这件事，他也确实从未听闻过，但正因为如此，一切都变得有挑战性了。
  一切都按双方的赌约进行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村民结束了一天的苦苦支撑后进入了睡眠，月下一个单薄的身影舞动着，风微微吹动女人的发丝，随之飘扬，在第一个晚上，寂静的夜中，桔梗照常练习着祈雨舞蹈，此时此刻，身体的轻盈，让她有一种在风中难得感受到自由感，每一次张臂，每一个动作，都让她的记忆一步步与生前重叠，生前的疲倦与身不由己，都随着肉体的消逝变得轻盈，仿若繁星点点，坠落人间，这一切，也都被奈落看在了眼里，屋内，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镜面上，描绘着女人的一颦一笑，伴随着风，让她更加的生动，就好像站在面前，在对自己笑一般，连奈落自己都没意识到，垂敛下的眸光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情感，连带着月色变得温柔了起来，因为镜中女人清素如冰雕玉琢般的面容，在恬静的树林中摇曳身姿，本想着去打乱女人的行动，最终还是没有进行下去，似乎，连他自己也不愿打破那美好的画面，对于祈雨，他本不应该抱有期待的。
  这样，真的好吗？
  悄悄观望着身为神圣巫女的她，心脏伴随着女人的动作有节奏的跳动着，身为最污秽的妖物，这一切都是禁忌的，是不被允许的。
  没错，作为离神明最近的巫女，对巫女产生一种别样的情感，这是不对的，明明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哪怕自己想要去阻止这一切，想要抛去这颗爱慕之心，一切好像都变得迟了，犹豫，迟疑，畏惧，爱恋，各种情感揉杂，就像自己的这副身躯，这副不完整，不完美的身躯一般，桔梗，正因为太过于完美，所以才导致他无法想象该如何将自己的情感表述，不用想也知道，要是让别人知道，也只会嘲笑自己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那犬夜叉呢，他又算什么，桔梗又是因为什么才如此痴恋他呢，能够让桔梗主动靠近的男人....
  奈落百思不得其解，意识逐渐从镜中的画面脱离了出来，让他回忆起了很久之前，那些仅仅只能窥探的唯一与桔梗相处的那些日子，作为鬼蜘蛛的身份，以第三视角去感受桔梗的温柔，无论是鬼蜘蛛，还是犬夜叉，他似乎永远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阴暗地偷窥着这一切幸福的来源，让他长期以来的爱恋得不到回应，让他空虚的内心变得更加复杂，多疑，阴鸷，一切无法为他带来安全感的一切，正因如此，他才想变得更加强大。
  这么想着，他突然就想起了与桔梗的赌约。
  没错，如果祈雨失败的话....桔梗要答应我一个请求才对....
  什么请求呢.......
  好像.....有好多请求。
  充斥在脑海里，就像鬼蜘蛛那令人恶心的想法一样令人烦乱，如果只能实现一个的话.....
  比起阻挠对方，或许，把这件事交给天意呢？
  无法将这些烦乱的情感归位，奈落索性将一切都交给了时间，等到约定的时候到来，如果当天没有下雨的话，第二天就可以去找她，便是这么想着，奈落至此也并没有去打扰对方的排练。
  不知是否是天气的原因，时间开始变得漫长了起来，距离赌约的时间明明只有两天，却感觉始终没有等到一般，连夜晚的风也都是温热的，难以舒解炙热的内心，奈落突然想起，这种感觉想起了那五十年的漫长等待，那五十年，他自己都想不清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这两日，奈落始终守候在了屋内，直到侍卫终于出现在了门帘外通报。
  “报！祈雨仪式即将开始，特来接迎主公上座。”
  “嗯。”
  奈落缓缓起身，跟随着侍人进行了束装，鎏金暗紫色发冠将墨色长发束在了身后，单薄的浅白色淡鹤纹路外衣由红色绳结连系，内衬是浅蓝紫色装束，样式与巫女祈雨时穿的装束相称，带来美好的寓意。
  等装束好后，作为城主身份的奈落也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了村庄之中，因为得到这个消息的村民，都纷纷从村外迎接奈落的到来，正因如此，在前往村庄的道路两边全是村民围着一圈伸着脑袋想要去看轿中的奈落，却不曾想，早在之前奈落便将轿帘毫不留情的拉了下来。
  “城主大人....这里面是城主大人吗？！”
  “城主大人保佑！！”
  一路上村民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传了一路，奈落面色不改，正视前方，服饰在上轿前被服帖的摆好在了轿坐周围，为了下轿不会有任何不体面的事发生，奈落始终保持坐直的姿势。
  一路下来，除了耳边总是有叽叽喳喳小人的吵闹声外，奈落其实更在意的是那个女人在祈雨仪式时的表现。
  “主公，到了。”
  “嗯。”
  那双手在伸向轿门时顿了一下，准备好后从轿中下来，映入眼帘的是已经堵的水泄不通的祈雨神社，在出现的同一时间，人们的目光几乎都停留在了刚刚出现的奈落的身上。
  “大家保持安静，祈雨马上开始。”
  神社似乎与其他的场地不同，刚踏入这里，徐徐微凉的清风拂过，为这炎热的天气与燥热的心带来了一丝丝缓解。
  神社内的一位长者站在了神社门前，将村民们安抚着，因为对神的信仰，人们也满眼期待的住了嘴，那一棵棵年代久远的古树上飘满红色的细绳，每一条细绳上连接着祈愿签和铃铛，每当风响起的时候，就会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传很远。
  “叮铃——”
  铃铛声清脆悦耳，伴随着又一次的声音出现，这一次奈落注意到了神社门外出现了其余的人，她们之中围绕着一名盛装出现的巫女。
  “叮铃——”
  「.....桔梗？」
  下意识地，奈落的目光定在了那一名站在正中央的巫女身上，哪怕自己一眼发现了对方，却还是会被对方盛装出现的模样感到了一丝不可思议，一种说不上是什么情感的奇异感蔓延在自己的心头。
  宽大带有淡纹的白色长袍下，内衬由白色束带将白衣与绯色长裙连系，外袍两边是红色束绳连接，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上轻捧着巫女祈愿用的铃铛，这时奈落才意识到刚才清脆的铃铛声或许是从桔梗走来时手上的铃铛声发出来的，乌黑如瀑般美丽的长发束在了身后，与之前不同，桔梗头戴前天冠，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伴随着桔梗的走动，那鎏金流苏便轻轻晃动着，因为不便于被众人发现，桔梗的面上遮掩住了薄薄的面纱。
  在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时，桔梗朝奈落的方向看去。
  “主公，该过去跟巫女交接一下祈雨流程了。”
  “嗯。”
  在侍卫的提醒下，奈落垂眸示应，在众人让出来的一条小路中缓缓走向了桔梗的位置，伴随着一步步光滑洁白的石梯，奈落站在了桔梗的身侧，看着站在下方那群叽叽喳喳聊个不停的人，也让此刻奈落的内心变得一团乱，甚至对接下来该做什么一无所知。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啊，奈落。”
  奈落有些诧异地垂眸看着身侧打扮的精致的女人，在这种时候也不忘记挖苦自己，奈落被有些气笑。
  “哼，也不怕被这群人听到。”
  听到自己这么说，桔梗朝下方不远处的人群看了过去，浅浅笑了笑。
  “就算听到也没关系。”
  目光此时回到了奈落的身上，那身装束格外庄重，看样子似乎很重视这一次的祈雨仪式一样。
  “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穿成这样，你很重视这一次的仪式吗？”
  “说不上重视，下人打扮的。”
  “这样吗？”
  像是探究，女人轻声笑着，目光始终盯着男人想要躲避的目光，那种想要掩饰却下意识对比的模样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因为人多，所以不愿意露出平时那副恶劣的模样吗。
  “那时候你坐在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都交给我。”
  顺着女人目光的方向，奈落看到了那不远处的坐席，是场上仅有的一处高坐，由精细的纹路雕刻而成。
  “期待你的表现，桔梗，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赌约。”
  说罢，奈落随着带领走向了桔梗之前说的位置走去，不知为何，在走的时候，能感受到微风的清凉，伴随着风将发丝吹起，比任何时候，他都更期待这次的结果。
  仪式在奈落入座之后，剩余的人将村民安置好后，桔梗在剩余的巫女环绕下开始了祈雨仪式。
  随着目光，那熟悉的动作宛如那夜晚中的一样，轻盈而庄重，看不清桔梗被轻纱掩盖的容貌，却能从动作中看出祈雨时的真挚，是无数村民对神明的敬仰的寄托，是所有世间渴望的具体化，一时间，除了鼓乐声以及铃铛轻响声，连村民都噤了声，每一张面孔下是对这一次仪式成功的期盼，人们双手合十，双眼含泪，那如枯木般黝黑的手颤颤巍巍地相互搀扶着，因为这长时间的旱灾，让这微风中晃动身形的生命更加的脆弱，仿佛下一秒自己动一动手就能全部消逝。
  奈落垂眸看着这一切，看着为了这群人类而努力祈愿的桔梗，他不明白人类把这种感情归结于什么，哪怕是为了不认识的人，也会做到这个地步吗？别人的死活，对自己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吗？
  羁绊，渴望，喜怒哀乐，一旦牵连上，就再也难以挣脱，会为了所谓的彼此而不惜任何艰难险阻。
  这种复杂的情感.......
  但是，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妖，长期待在旱灾下也会感到莫名的烦躁，被强烈的光长期晒着，也会感到痛苦，又何况是人。
  在祈雨的时候，奈落逐渐出了神，因为仪式太过于漫长，以至于不知什么时候结束，怎么结束的，奈落都不得而知，只知道最后连桔梗的那抹身影也没再见到。
  因为仪式结束，要坐着轿子回去，奈落回头再人海中看了一眼，便没再犹豫着回去了。
  虽然天气依旧，但奈落的心却始终翻江倒海，无法平复，这个赌约他是希望自己能成功的，但在见到仪式时，他的那个念头突然就变得淡了，在看到桔梗如此认真的模样，就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这种不好的想法，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一样，让他的内心摇摆不定。
  “主公，您进屋子歇息吧，饭菜过一会让下人端过来，您身体本就不适，今天劳累您了。”
  奈落下了轿，目光放到了那个说话的人的身上，那人话语中带着些舒松与喜悦，像是刚才经历了什么好事一样。
  “.....你，很开心吗？”
  “啊，我？我....说实话，这些天的旱灾如果真的能结束的话，粮水也能供应得上，村民也就更好的生活，更仰仗您，这是一件好事啊。”
  “这样啊。”
  这么回应着，奈落一人默默回到了屋子中，在悄然流逝的时间里，连天色都变得暗了些，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时间流逝的如此快，在看到人们面露喜色的时候，虽然无法理解，却能感受到其中的真心。
  在杀戮中感受到滚热的血的喷溅，无能弱小的哭喊声，激发着身体的狩猎本能，在夜中迅速的穿梭在树林中，作为存活在世间的妖物，与人类是永远也无法共存的，如果对一方感到心慈手软，那么死亡就会是自己，不愿变得懦弱，不愿成为被奴役的一方，成为食物链最强大一方，掌控自己的命运，这是奈落所一直践行的，明明应该如此.......
  不知何时，窗外突然出现了模模糊糊的白色长影，游走在窗户的位置，这种熟悉的影子，让奈落打开了窗。
  在泛着橙黄色的天空下，是无数游走携带着更多灵魂的死魂虫，因为旱灾，这一次的灾难也带走了不少人的生命。
  「桔梗。」
  死魂虫既然在附近，那就代表.....
  这么想着，对方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从树后绕了出来，身上的服饰似乎还未来得及换，因为天色暗了下来，将桔梗的衣服染成了淡黄色，对方犹如泛了黄的回忆，远远地站在了树下，看不清神色，仅仅只是察觉对方在仰着头，看着自己的方向，几乎是下意识地，奈落在窗前站起了身。

  “主公，饭菜快好了。”
  “像之前一样放门口，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是。”
  已经习惯了奈落吩咐的下人顺从的应了声后，全然没注意在转身的一瞬间，奈落早已顺着开窗的地方一跃而下。
  那个身影就像是在等自己一样，从未动过，直到自己彻底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面纱遮住了女人精致而美丽的脸，却还是能根据五十年前的模样想象的出来，在面纱之下，对方的容貌。
  “你.........”
  “怎么样，那场仪式，出乎意料的完美吧？”
  “别高兴的太早了，桔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桔梗轻笑出声，将面纱解开后，靠在了树旁，仰望着那看不出阴晴的天色。
  “话说，你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怎样的生活？”
  “和人类一起，做一些无聊的事情。”
  桔梗没有出声，而是深深地注视奈落，意识到对方无法理解，想起了当年与妖物对抗时，妖物口中那些痴心妄想的话。
  “你们是不会懂的。”
  这种对于妖物来说，在漫长岁月中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简直浪费时间，但对于人类来说，这正是最有意义的事，无法存活的更久，越是如此，就越是贪恋世间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风景，感受春夏秋冬带来的感受，这种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毫无意义也会变得有意义起来。
  “哼，这样吗。”
  “虽然这么说很扫兴，但是，你一定会输的。”
  “既然这样，那就留在这里等着吧，等到雨落下的那一瞬间，把你的请求告诉我。”
  “我的家人在家里等我回去。”
  桔梗看着远处家的方向，神色柔和，那种久违的称呼占据了她心中的一片柔软，等她她回过头时，却发现死魂虫萦绕下，奈落略显孤单的身影，就像是不听到自己坚定的拒绝就绝对不回去一样，桔梗看向了城府上方还亮着的灯，那个屋子，像往常一样空荡荡的。
  再一次看向奈落的时候，那执拗的模样让桔梗感受到了对方的孤单感，那身影略显仓促，被自己盯久了，连神色都有些不自然，不知道为什么，桔梗突然开口问出了声。
  “奈落，你已经习惯了对吗？”
  “什么？”
  已经习惯孤独了，所以自己刚才的感觉只是错觉而已，毕竟妖物是不会有这种多余的感受的，虽然是这么问，但在看到对方有些错愕的皱眉看自己的时候，桔梗却突然意识到对方似乎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就算是孤独，就算是自己直接离开，恐怕对方也不会说一句吧，自己可以毫无负担的离开，只要不继续多想下去。
  “府里的人应该为你备好饭菜了吧？”
  “嗯。”
  “既然如此，那就等明天履行赌约。”
  “好。”
  虽是这么回答着，但对方却没有动一步，像在等自己先走一样，这让桔梗有些不自在地转身走了几步，直到有预感一样，转过头对视上那一双依旧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几乎是一瞬间，对方回避了自己的眼睛，转过了身朝府的方向走着，但这种行为毫不意外还是被桔梗看在了眼里。
  「.......」
  「....算了。」
  在回去的路上，奈落抬眼那敞开的窗户，屋子周围都围上了朦胧的光，突然察觉到什么，奈落侧头发现了女人的身影，那殷红色的眸光闪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仅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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