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需要救赎16
官道边上的水沟不深，三尺多点。
因为前几天刚下过雪，所以水沟里满是脏污的积雪和泥水，二皇子拉扯着太子一起进沟……哥俩都没受伤，只是衣衫和颜面有些受损……
闻讯而来的世家子弟们不至于指指点点，但面上都带了点儿笑。
太子让侍卫们拉了上来，他盯着二皇子半天没言语，一副当众无论如何不能发作的样子。
二皇子被太子盯得恼火，猛地推了太子一把。
太子身周有好几位侍卫，这大力一推除了让太子踉跄两步，溅了点泥点子到太子身上，再无其他效果。
二皇子气得俊脸通红，招呼都不打，扭头走了。
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在侍卫搀扶下，回自己的营帐去了。
短暂的小闹剧迅速传遍整个围场。
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换过干净衣裳的二皇子对正倒茶的尤氏说，“我亲自试过了，老四穿着全套内甲，不然他理应躲开我那一下。”
大周的顶尖内甲内层是石棉，外层则是铁丝精编而成，不防劈砍，但切割和穿刺很难造成致命伤。
只看这防护效果，就明白这套内甲轻不了，所以二皇子才说太子避不开他那一推。
尤氏在这一点上相信二皇子的判断，“本来刺杀太子就是下下策。您只要显得比他更有能为，他承不住大事接连出错便是。”
二皇子盯住尤氏，不光是神情冷，声音更透着股子凉意，“我让你办的事，你没办好是吗？”
尤氏泰然自若，“关外的神射手我请到了，让他们假扮被困的猎户也勉强使得。但到时候除了意外，他被捉了，我可不敢保证他什么都不招认。”
实际上她这次准备的全是死士，只是她不肯跟二皇子说实话而已。
原本伏低做小温婉体贴的外室态度骤变，二皇子暂时压住心中涌起的怒意，“你接着说。”
“我请的能人无非是锦上添花。”尤氏附在二皇子耳边说道，“殿下，如今管着围场牲畜的可是太子曾经的小舅子……如今很是郁郁不得志。”
话说皇帝带着皇子与世家勋贵们来打猎的围场，哪怕是鹿，兔子和狐狸这等小动物也都要喂养过一段时间，除去少许野性，才能正式丢进围场供贵人们练手。
而围场中食物链最顶端其实是……野猪。众所周知，野猪的战斗力一点不低，尤其是成年雄性野猪，视作小型猛兽也没什么问题。
尤氏留出时间给二皇子思考，“野猪其实也很好用。”
二皇子听懂了，也来了兴趣，“给预备好的这些畜生喂点药，你是这个意思？我记得宫里就有让畜生发狂的秘药。”不等尤氏回应他放声大笑，“太子有顾潇潇，我有你啊！”
尤氏顺势靠在二皇子怀中，翻了个白眼：她见识过野猪的能耐，只等二皇子跟太子双双重伤！
两天后冬狩正式拉开帷幕，容道远和大哥进入围场，不远处一只野猪冲着他们就是一个“野蛮冲撞”……
他眼疾手快，弯刀刀背直接瞧在野猪脊背上，再把野猪拎在手里，观察了一会儿便笃定说，“喂药了。”
有些话不必明说，给预备送进围场的畜生喂药，再把明显不对劲儿的畜生送进围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基本做梦——专为围场圈养牲畜的地方不比围场小，从上到下足有好几百口子……
偏偏这事儿就这么成了，可见背后不知道多少人在……浑水摸鱼。
最起码皇帝心知肚明。
霍大哥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这回像我这样只会骑马，来围场就是四处逛逛充个数的世家子弟可不老少。面对三五成群发狂的野猪，哪怕有侍卫长随保护，一个手足无措跌下马来，非死即伤。纵是身手不错的世家子弟，猝不及防之下遇上三五十只一起冲锋的野猪又该如何……”他闭了闭眼睛，“皇帝怎么能做得出来！”
容道远认真纠正便宜大哥，“皇帝做不出来这么下作的事情，但他能默许二皇子做。”
霍大哥：……光是发狂的野猪就够要命的了，此时还不知多少人等着“黄雀在后”，饶是他都有点不寒而栗。
霍大哥还没彻底缓过劲儿来，二十骑兵便由远及近。
为首的那位一指他们哥俩，态度颇为傲慢，“我找你们找得好苦，你俩跟我来。”
容道远眼尖，扫过为首小将的腰牌，便知道这群人名义上属于东宫，但大概率不是奉太子之命前来生事。
因为太子其实目的相对单纯，就是让二皇子彻底不能翻身。
至于帮助顾潇潇解除婚约，他乐意顺手为之却不想节外生枝；顾潇潇就不一样了，想要霍大哥死，都成了她的执念。
于是容道远一把将霍大哥拉到自己身后，问这小将，“顾家大小姐想将我们兄弟就地格杀，还是拉我们去背锅？”
被戳中心思，为首小将大喝一声，“你别敬酒不吃……”
容道远扬起鞭子，半空中软鞭仿佛活了过来，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光，死死缠住那小将脖颈。
容道远用力一扯，直接把小将拖下了马。
就这一招，彻底镇住了在场众人。
他看着蜷缩在自己马前腿边上，丝毫不敢动弹的小将，再次柔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小将浑身无处不痛，却艰难道，“我想给您敬酒……”
霍大哥：……
也对，能为顾潇潇收买，又有多少节操？
容道远正要再问几句，就听不远处传来阵阵怒吼：“救驾！有野猪！”
皇帝这会儿应该在围场入口处的大营中处理政务，不可能瞬移到他们这里，但他依稀记得南瑾平和她哥就被分在那个方向狩猎。
需要说明的是，有资格参加冬狩的世家子弟，哪怕是白身，身边都能有十个披甲侍卫贴身保护。
即使侍卫们在围场只能穿轻甲，但只要武器在手，自家公子小姐不拖后腿，合力对付十几只发狂的野猪其实不在话下。
南家兄妹肯定不属于会拖自家侍卫后腿的主公，更关键是……凭他对南瑾平的了解，南瑾平想求救一定会大声招呼他。
于是容道远看向被他拖拽在地，白衣已然变灰衣的小将，“你奉命把我们引到那边去？”
小将面现求饶之色，努力点了点头，他刚刚真以为自己要死了，“我只是被顾潇潇收买，但顾潇潇给我的银子只够奉命，而非卖命！”
这回答就很真实了。
容道远胳膊一抖，长鞭卷着小将在半空中转了一圈，落在了霍大哥侍卫脚边，“先绑起来。”
霍大哥身边侍卫都是赵大舅特地找的，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百战老兵。
霍大哥颔首，侍卫们整齐地下马，把摔得止不住呜咽出声的“灰衣”小将以及当场投降的小将随从全都五花大绑了起来。
在此期间不远处的惊呼声不绝于耳，只是越听越假，因为对方喊叫声逐渐敷衍起来。
容道远点了自己身边五个小厮，“跟我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他的左臂就让近在咫尺的霍大郎拉住了。霍大哥严肃至极，“你给我老实待着！别觉得你有奇遇，就小看天下人！”
大哥的真心溢于言表，容道远也不好说自己身手绝对是天下第一，只能尽量解释，“我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看看情况，谁要过去正面刚了。”然后又稍微凑近一点，“为了大哥你，我也不会胡来的。”
霍大哥凝望着容道远，半天没言语，不过他放松了扯着容道远胳膊的力道。
系统小光努力憋笑，并没有提醒自己的宿主：远哥是习惯了，因此就没意识到自己在用反派哄女主的语气劝说霍大哥。
虽然有点……但看起来效果不错。
容道远不知道自家小系统在想什么，他撤回手臂，回头给剩下的八位随从递了眼色，让他们好生看着霍大哥。
就在他要出发之际，又有数十骑由远及近，这次为首的可就是南家兄妹了。
南瑾平满面欣喜，目光扫过被绑得结实的小将等人，便骑马快步上前，“你们果然平安无事。”
南大哥言简意赅，“我刚好听说，顾潇潇想要趁乱解决你们兄弟，你们多加小心，我们也会……”他看了眼妹妹，立时改口，“守望相助。”
南瑾平掩嘴而笑。
容道远指了指依旧依稀传来“救驾”、“救命”以及“来人啊”呼救声的那片林子，提议说，“不如一起过去看看？”
南大哥痛快应下。
霍大哥也神色舒缓，笑着点头。
南家兄妹带来了足足八十位英武的侍卫。加在自家这边四十个，他自觉人多势众，可以过去瞧瞧顾潇潇命人布置的陷阱长什么样……霍大哥也不是一点都不好奇。
留下五个人看住“灰衣”小将他们，其余人一起绕过面前那片林子，往林子边上的小山包去了——都知道林子里是陷阱，怎么可能傻乎乎往里冲？
众人来到小山包上登高望远，把林子里的情况收入眼底：二十个披甲侍卫……跟那“灰衣”小将身着的轻甲同样制式，正敷衍地招呼，而他们同时守着个半人高的大笼子，里面粗略一数，就有三十多只被栅栏分隔了开来，嘶叫低鸣不止的野猪。
这些野猪状态明显不对，不停冲撞着碗口粗的笼杆子，额头撞出伤口也不肯停下来。
而巨大的木制笼门机关边上，则站着个一身银甲，仿佛铁塔一般的壮硕校尉。
若是容道远他们一听见惊呼就顺着土路冲进林子，那么迎接他们的就是热情的野猪“英勇冲撞”。
三五只发狂的成年野猪，对于经验丰富的侍卫们而言，一轮集火轻轻松松了解，但三五十野猪……对于相对体弱且不擅长骑射的霍大哥而言当真凶多吉少。
霍大哥怒极反笑，“她还真要取我性命。”
南大哥同样一脸凝重，因为世家子弟们提前们都划定了行进路线，若非意外大家鲜少偏离轨迹。这三五十野猪在重创霍家兄弟后八成就会撞上他们兄妹！
于是他也破口大骂，“还真他娘的要玩一石二鸟！”
话说南家和顾家这些年一直在别苗头，因为南瑾平她爹和顾潇潇她爹在为入阁名额而明争暗斗。
赵大舅入阁板上钉钉，无论是资历能力还是帝心人脉，顾父和南父都比得过，也无法用盘外招拉得下去。
而按大周的规矩顶尖世家只能同时有两位阁老……因此顾潇潇为了自己老爹，算计南家兄妹，情理上可太说得通了！
南大哥又咬牙切齿，“她就是奔着咱们的性命来的，但凡你惊慌失措跌下马……”想想这话终究不吉利，他没再说下去。
南瑾平点了点头，“大哥我知道了。”
容道远一声没吭：顾潇潇还真不是为顾父排除对手。
因为顾父对妻子和嫡女很是一般，极尽宠爱侧室以及侧室所出的儿女。顾潇潇就是想在娘家找帮手，也会选同父同母但能力平庸的亲哥，而非老奸巨猾又薄情寡义的顾父。
顾潇潇不过是借着二皇子放猪害太子的机会，除掉未婚夫霍大哥的同时提前毁掉上辈子的情敌罢了。
不过顾潇潇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是想取南瑾平性命。
他等南家兄妹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才说：“都欺负上门了，总共不好视而不见。”
这还犹豫什么，大家一起上呗。
当众人做好准备，容道远跟负责殿后的霍大哥挥了下手，便一马当先冲了下去。
他可没忘他的任务是报复剧情男女主，想要有越来越多的人心甘情愿跟着他刚太子，他得时刻注意秀一秀个人能力。
于是他在冲锋中弯弓搭箭，长箭化作一道白光，正中百步之外的银甲校尉的肩膀。
忽如其来的剧痛让银甲校尉没能第一时间面对冲杀而来的容道远他们打开机关，而他的副手飞扑过来的时候，容道远精准一箭洞穿了副手大臂。
唯二的反击机会就这么失去，在第三个侍卫冲到机关之前，容道远他们已经冲了过来，弯刀横劈过去，这侍卫险些被斩成两半。
这群看在报酬的份儿上暂时听命于顾潇潇的侍卫们见了血，表现和之前那位“灰衣”小将一样，秒怂。
很快，这二十个侍卫加银甲校尉就和“灰衣”小将他们汇合了。
容道远生怕这些暂时不能行动也不能说话的“俘虏”过于寂寞，便把他们一起绑在了野猪笼子的栏杆边上。
在和发狂野猪近距离面对面之后，这群“俘虏”迅速冷静了下来。
容道远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装作看不见自家侍卫和南家侍卫们崇敬且热切的目光，单手撑着下巴，听霍大哥和南大哥联手审问这群披甲侍卫。
而南瑾平则双手撑脸，视线在平和从容的容道远，以及那群眼中含泪的披甲侍卫之间游移不定。
银甲校尉和“灰衣”小将在等到两位大哥的保证后，先后承认他们身上的腰牌都是顾潇潇给的，他们真正的身份是负责护卫二皇子的大内侍卫。
他俩都是家里塞银子才得以入选大内侍卫，实力一般，宫中也没熟人，压根没什么机会出现在贵人面前。
然而这次被二皇子选中，他们宁愿在宫里默默无闻地混日子！
因为他俩跟着二皇子来到围场，意识到二皇子打算做什么之后只想远离保命……正好顾潇潇派了心腹找上门来，虽然银子给的不算多，但能投靠太子，机会难得！
说到这里，“灰衣”小将不小心对上了容道远的目光，登时吓了个哆嗦，“就……我们办砸了也不会没命，但跟着二皇子……可就难说了！”
说到这里，他已然带上了哭腔。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霍大哥和南大哥全都信了，也懒得再审，只想到时候把这群侍卫交给皇帝处置——而非现在，因为霍大哥和南大哥十分乐见二皇子与太子狗咬狗的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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