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救人
萧钰回来的时候,大氅下的身体寒意肃冷,梁妧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没事么,可有受伤?”
冷凝的眉眼透出柔和笑意,“无事,都解决了。”
他握住梁妧的手,与她并肩立在院子里,护卫们三三两两赶回,连伯在几步外听着众人的回报。
梁妧暗自留意人数,这些护卫她虽不能个个叫出名字,却已基本记清他们的长相。
握着的手忽地一紧,她连忙回头,见萧钰脸色显出一丝凝重,她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林缺没回来。”
萧钰松开她,环视众人,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叩指入唇打了声长长的呼哨,悠扬回荡在竹林间。
侧耳倾听半晌,仍是未得回应,他身上的气势逐渐冷厉,转头看了梁妧一眼,却什么都没说,朝众护卫挥了下手,准备出去找人。
这时,角门那边传来轻微响动,立刻有人上前,拔刀在手,“什么人?”
门扉半启,闪出一个身影,犹豫着唤了声:“王爷……兰翘求见。”
萧钰的步子顿了顿,侧首望去,大氅无风扬起一角,似有杀气一闪即逝。
并未理睬她,继续朝外走去。
兰翘追赶两步,急声喊道:“王爷,时康哥发现敌踪,已追赶入山,那人手中擒着一人……”
梁妧听说林缺未归时,心下仍有疑惑,以他的身手,或许是追敌跑得远了,想来不会有危险,但见了萧钰的神色,又隐隐升起不安。
这时听兰翘所说,竟是林缺被人抓走。
萧钰站定,心头已猜出大概。
卓时康这么个老实人之所以能在探子中成为一流好手,靠的就是他那个无人能比的鼻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王爷,时康哥嗅到西域香料的气味,断不会错。”
萧钰微一蹙眉,想回头看梁妧,却又生生止住,冷声道:“带路。”
语气冰冷毫无温度,兰翘却像是一下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欢容,转身出了角门,“王爷请随我来。”
梁妧追上去,死死攥住萧钰的大氅,轻声哀求:“爷……让我也去……”
她面无血色,一颗心已被愧疚浸满。
萧钰眸间含着一抹怜惜,想叫她留下,看见她眼角噙着的泪光,终是心软,拥住她,稳定的手掌握住浑圆肩头。
“走。”
出了角门,兰翘走在最前,沿河水而上,不时弯身捡物。
梁妧嗅到好像是熏香的气味,非常淡,又似乎是兰翘身上的。
护卫们在后,梁明赫和知夏也跟来了。
萧钰几乎是把梁妧挟在臂间,与兰翘错后半个身位,一行人步履迅疾,不多时已进入昌山。
兰翘一边寻着卓时康留下的记号,一边说道:“那人精通匿形之法,溯水走的,留不下气味,刚才我跟着时康哥往上追了一段,全凭那点香料的……”
萧钰不经意咳了一声,打断她的话,梁妧怯怯望他一眼,想从他脸上找到些责备、或是埋怨,大概她的心就能好受点。
什么也没有。
她在心里暗骂:梁妧,你真的是个笨蛋。
兰翘又在草丛里捡起一粒东西,扭头看了看梁妧,摊开掌心给她,是一把被掐成小小一截的线香。
她步伐轻快,口中悄声对梁妧解释:“时康哥以前跟着我爹学制香,落料的准头老是把不准,不过他鼻子特别灵,这才没被我爹逐出门。”
河水到了此处,分作几股潺潺溪流,兰翘低着头,每条溪边都寻了一阵,找到线香,“这边。”
再向上山势陡峭,好在梁妧这些日子练习吐纳,脚尖半点地被萧钰抱着走,倒也没拖后腿。
萧钰一扬手,两人越众而出,先一步进了密林,其余人则四下散开,脚下未发出半点声响。
半晌,先哨一人奔回,“王爷,在前面。”
越过一处山涧,前方是个倾斜向下的小山坡,梁妧定晴看去,这回不似揽胜山那样,全然摸不着头绪。
下方怪石嶙峋的坡道上,一个异常壮硕的身影正与卓时康缠斗。
那人脚下似是受限,一只脚被固定住,手中抡着一柄好似铁杵的武器,舞得虎虎生风。
卓时康则像只敏捷的大猴子,在乱石间不断左闪右跳,却不肯远离,几番试探着,欲靠近那人身后的一块大石。
梁妧眯起眼,看见石上静伏着一小团黑影,心猛地提起,是林缺。
萧钰退后几步,把她放在一块大石边,安抚拍了拍她后背,回身接过护卫连山递上的长弓。
并非他那把三折迭翼,仅是普通弓箭,指尖捏在羽箭尖端,悄然行至一侧树后。
兰翘在她边上轻声安慰:“没事的,那人中了时康哥的陷阱,跑不掉的。”
这时梁明赫也轻悄到了近前,蹲在梁妧脚边向下望去,“听人说,金童子身上的骨血,对有些练邪门功法的人来说,是无上至宝。”
梁妧眼睛死死盯在那一小团黑影上,学着梁明赫蹲下。
萧钰仍在观望,连山在旁轻声道:
“王爷,那人身上横练功夫了得,卓小哥的兽夹也未能伤及筋骨……”
他是怕羽箭的力道不够致命,“不如属下率人围上去强攻。”
萧钰也是观察到这点,一时投鼠忌器。
箭尖在拇指划开一道血口,淌出的血并非鲜红,呈淡粉色,抹在箭头上,几乎即刻凝结成冰。
弯弓搭箭,凤眸淡漠,却专注无比,凝神屏息一刹,箭羽离弦,瞬至下方那人侧颈。
伏在四下的护卫立刻冲上前去,先至的一把抢过林缺,再看伏地的壮汉,上半身结出冰霜,浑身剧烈抽搐着发出凄厉惨叫,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身子一僵再也不动。
箭尖染有经萧钰炼化后的冥毒,犀利过世上任何一种毒药,中者毙命。
卓时康喘着粗气,腿直发软,被一个护卫扶住,正要一屁股坐下去,一眼看见王爷过来,连忙站得笔直,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萧钰走上前,并未看他,连山以长刀挑开那人后襟,露出肩背上一个狼形刺青,尸首翻过面来,深目高鼻,面相狰狞。
“王爷,是西肃人。”
萧钰默不作声,再看林缺,被封的穴道一解,立刻蹿至他身后,像只受惊的小兽,双手如飞比划,口中发出嘶哑的呜呜声。
萧钰听完,简单“嗯”了一声,在他乱蓬蓬的头上薅了一把,转身走回坡上。
梁妧仍半蹲倚着青石,攥紧披风的手指泛白,愣怔看着萧钰缓步走来,林缺跟在后面,没了平日的行动如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她忙站起身,看向他身后的林缺,“他……没事吧?”
萧钰淡淡摇头,却未开口解释。
世间一物降一物,若论潜行暗杀,林缺的敏捷无人能及,但其实弱点也很明显,一旦暴露行迹,以力压制,如那西肃人的体魄之强悍,完全可一力降十惠。
就如卓时康也是同样,寻踪觅迹、布设陷阱一把好手,但论身手功夫,则不堪一击。
萧钰牵起她的手,语声柔和,“走吧,咱们回去。”
梁妧这才想起他刚才以箭划破手指,抓起他的手看去,拇指上伤口深长,却已全然凝住,白森森透出一圈血渍。
她心下微疼,捧至唇边要去含住,如平日做女红时被绣花针扎伤指头那样。
刚一低头,下巴被萧钰另一只手钳住,扳离开来,被她这模样逗笑,低声咕哝一句:
“你个小傻瓜……”
她难道没瞧见那一箭见血封喉么,他的血至毒,甚至远远超过当初饮下的那杯毒酒。
然而这一声含着深深的宠溺和温柔,先前的沉默寡言、萧杀冷肃一扫而空。
梁妧上山的时候,全凭心头提着的一口气,如今林缺安然无恙找回来,这口劲儿便也全泄了。
都道上山容易下山难,一时走得跌跌撞撞。
再走几步,被萧钰拦腰打横抱起,拿大氅裹住搂在胸前。
他行得稳如健马,梁妧心头再次涌上沮丧和失落,觉得自己就是个只会拖后腿的废物,头深深埋在他胸口。
“对不起,爷……我错了……”
她不该滥用好心,擅自给林缺张罗吃食。
“阿缺体质特殊,不是什么都能吃,隐踪匿形是他唯一的生存之法,西域香料气味独特,他因此暴露,才被那人抓住。”
萧钰低下头,轻轻吻在她鬓边,“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不该什么都不告诉你,……以后不会了。”
那天她拿肉干给林缺,他一时不忍拂她好意,这才隐而未提。
实际,重生归来后,他惯于将一切藏于心底,即使左迁等人,也仅告知如何行事,却从无解释。
与梁妧一起后,萧钰自己也有察觉,性情中的阴鸷偏激渐有好转,找回些过去的乐天开朗,但有些习惯并非一蹴而就,改起来难免也耗费时日。
返回大宅,梁妧发现兰翘和卓时康并未跟来,萧钰也不提那两人。
“天亮之后韩落就能赶来,咱们到时再进城。”
他看一眼微微发白的窗户,“再睡一会儿。”
梁妧摇摇头,“左先生……他们,何时与咱们会合?”
“江羽速度快,最多一两日就能过来,左迁那边离得远……”
萧钰面上浮起一丝冷笑,又似讥讽,“他那队走官道,恐怕路上麻烦不少,可能咱们到刺史府了,才能赶到。”
梁妧心头一动,状似无意说道:“你上次说,他和封先生……会解西肃人的毒,他二人师出何处,爷知不知道?”
萧钰挑了挑眉,像是有些意外,“兰翘之前找过你吧?”
“原来……爷知道的……”梁妧小小声说,抬眸看看他。
他将人搂进怀里,薄唇勾起愉悦的弧度,轻点下头,“放心,爷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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