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殇之年

深夜，中原郡，洛城，偌大的城池无任何灯火，唯有战火，城中百姓早在数月前便从城内暗道有序逃出城去，如今的洛城内仅剩下怀揣必死之心的守卫。

        秦皇庭昔日繁荣之景不复存在，而在城中的一座坐落城巅的琼玉大殿内。

        殿中上方的主位龙椅之上瘫坐着一位身穿灿金五爪龙袍的老者，他面色苍老，身子骨瘦如柴，一身龙袍塌陷下去，整个人瘫躺在金光涟漪的龙椅之上，可想而知，他的身躯残破成了什么程度。

        这时，两道年轻身影从大殿外缓步走来，一男一女，男子身着一袭简易长袍，五官端正，棱角分明，腰间挂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玉佩。只是他的面色有些阴沉

        女子则是身穿一件大红裙衣，乌黑长发中佩戴着一支血红发笄，面容姣好，身姿曼妙，清秀的脸庞白皙柔嫩，在她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只是在这婴儿体内有着一红一金两道不同的光晕气息在互相冲撞着，两股不同的晕光映照在外界的空间内。

        不过这婴儿也是安静的很，一双水灵灵犹如清澈水塘的大眼睛四处张望，似是在打量着外界。

        “父皇。”

        年轻男子朝着龙椅上的老者躬身行礼。

        年轻女子的心都在怀中的婴儿上，只是低声吟道一声：“父皇。”

        “呵呵。”老者有气无力的笑了笑，慢腾腾的挪动一下身子，而后艰难的开口说道：“肃儿，城外的状况如何？”

        年轻男子未作任何停顿的回道：“回禀父皇，城外一切安好，父皇无需担心。”

        “肃儿。”老者轻唤一声，“你没有必要欺骗为父，城外的情况，我都知道。”

        “父……”年轻男子话未说完，老者便将其打断，“此时此刻，你我之间仅仅只是父子关系，为父接下来所说的一切，还望你能够牢记在心。”

        “我秦家一统九州大地至今已有万年之久，这万年以来，历任皇主都在为九州苍生呕心沥血，为父坐在这皇位之上亦是问心无愧，如今大敌当前，我秦家山河危在旦夕，可惜为父再也无力操控护城大阵，更无法庇护我秦家百姓，此时此刻，为父并不想让你白白死在这里。”

        “咳咳咳~~~”

        老者的言语愈发激动，心绪也是跳动不已，止不住的干咳起来。

        “肃儿，此刻的宫殿之外暗藏着一批为父早年间的心腹之臣，他们个个实力高强，有他们在，足以保你一家安然无恙的活着逃出城去，顺着洛河南下，三千里处，有人在那里等候你们，那些人中无人知晓你的身份，与他们一起另寻他处，隐姓埋名，活下去！”

        年轻男子闻言默默低下了头。

        在他身旁的红衣女子则是缓缓的抬起了头，目光正好与龙椅上的老者互相对视。

        老者苦苦一笑，旋即轻轻摆了摆手，他的那只手就像是疲软的橡胶一样柔软无力，“云柔，去吧，一定要照顾好我这苦命的孙儿啊，他本应是与生俱来的纹灵印者，应当是我秦家的荣誉与九州的传奇，谁曾想，天意弄人啊！”

        “噗通~”

        年轻男子猛的双膝跪地，一滴浑浊似夹杂着一丝血水的眼泪从他眼角滴落，为了不让龙椅上的老者看见自己流泪，他深深的埋下头颅，不敢去看。

        “肃儿，起来吧，你我父子之间无需如此。”老者苦笑着说道，随后又看向红衣女子怀中的婴儿，脸上硬挤出一副慈和的笑意，拼尽力气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可否让我再看我的孙儿最后一眼？”

        这时的他再也不是昔日辉煌的皇主，仅仅只是一位性命垂忧，想要再看自己孙儿最后一眼的可怜老者。

        在他的心中，早已经有所释然，对于死亡浑然不惧，如今唯一担心的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家人，担忧着他们能否活着离开洛城。

        红衣女子闻言，沉默不语，微点颔首，而后抱着怀中的婴儿朝着龙椅上的老者走去。

        在此期间，老者的眼皮不止一次的合上，但他凭借着自身的毅力一次又一次的睁开，只为了再看自己的孙儿最后一眼。

        很快，红衣女子抱着婴儿来到老者面前。

        第一眼老者看见的便是这婴儿的一双清澈的眼眸。

        也许是眼前充满活气的婴儿带给他一丝力气，也或者是在看见自己孙儿后的喜悦让他提起力气张开闭合的嘴巴开口说道：“如此清澈的眼睛，今后便称你为澈儿吧。”

        老者满脸慈和的笑着，想要伸手去触摸一下这婴儿，却始终用不上一丝力气，更无法抬起自己的手。

        他拼尽了全身上下所剩的力气，眼看着自己的孙儿就在眼前，可他却触摸不到。

        这种痛苦对于他来说远比死亡更加可怕。

        慢慢的……

        他闭上了双眼，强撑着的身躯彻底瘫在龙椅上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跪在下方的年轻男子猛然抬头，双眼润红，撕心裂肺般的大喊一声：“父亲！”

        在老者面前的红衣女子也流下了两行清泪。

        在她怀中的婴儿体内那一红一金两股不同的光晕气息纷纷停止了碰撞，但那一股红色的光晕气息倒是有些不讲武德，趁此机会一举反扑，彻底压制下了那一股金色的光晕气息，继而完全占领住了婴儿的整个身体，彻彻底底的压制住了那一道金色光晕气息。

        与此同时，一道血红色的印在这婴儿的掌心凝聚，这是胜利者的象征。

        洛城北门，玄武门，城门下死尸遍地，大地表面的坑洼内积聚的鲜血浑浊的与淤泥一般无二。

        忽然，一道气息强大的黑影从城门外远处的邙山深处飞掠而至，此人速度极快，背后生有一双长满暗羽的阴暗双翼，周身缭绕着由无数道暗色印记组合而成的战甲，所散发出的光晕在黑夜中宛如一道流星一般划破夜幕。

        黑袍下的身影，只身位于玄武门下，两脚踩着死尸残躯，白花花的骨手从袖袍向外探出，五指扭曲成一团，“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不断响起，一缕神秘莫测的诡异气息悄然在他拳中升起，也许是受这诡异气息的影响，这人的骨拳颤抖不已，他微微张开口，轻轻一吹，吐出一团浓重的黑雾，眸中燃起一缕阴冷幽光，顿时，一道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威能在他掌心凝聚显现，一道强劲的引力从中弥生，疯狂的汲取着空间中的血气以及天地之气，铺天盖地的死亡气息弥漫在四周的空间当中，诡异、瘆人且恐怖。

        天色阴沉，阵阵狂风骤虐。

        眼看着这道威能愈发强大，此人兴奋的狂啸不已。

        玄武门守门大将早在这人到来之时便竭力的以体内的纹力去催动玄武大阵，漫天的天青色纹路席卷在玄武门上方，如飘雪一般洒落大地。

        凡是这天青色纹路所落之处，皆会被染上一层难以驱散的厚厚晕光。

        一道磅礴无边的狂怒吼声随之响起。

        苍穹抖擞，大地震荡，整座玄武门轰动不已。

        数之不尽的碧绿光晕从玄武门各处升起，在城门上方汇聚，犹如一条条碧绿小蛇冲入天空。

        同时，在玄武门朝外的表面衍生出一层厚厚的碧绿色鳞甲，晕光涟漪一层层的从鳞甲由内向外的扩散开来。

        “这便是洛城玄武门的玄武大阵吗？看样子也不过如此啊。”玄武门下的那道身影口中冷笑不已，在他掌心的那一道威能已经比他这个人还要巨大，就在他面前的虚空中悬浮着，漆黑黯然，从内到外的透发着死亡气息。

        玄武门上的守门大将面色凝重，对于那道身影所说的话，他并未做出任何回应，全神贯注的将心神投入到玄武大阵内，他的职责便是守住玄武门，保证城门不破，这是他唯一的任务，也是他此刻唯一一个在意的东西。

        寒风凛凛，刺骨又寒心。

        在他身后，无一人，整个玄武门，仅仅只有他一人活着。

        其余之人，皆已战死。

        纵然如此，他道心依然坚定不移，并无任何动摇之意。

        “怎么？堂堂玄武门守将，一位地纹境纹者，竟然如此不堪？连向我区区凡人出手的勇气都没有，看样子，这秦皇庭覆灭已是近在眼前了啊。”玄武门下的那道身影满脸讥笑，口无遮掩的出言羞辱“，一想起不久之后那皇庭之主将要跪在我等面前的场景，我的心中，可就痒痒啊，高高在上的皇者？哈哈，不过只是一只将死的爬虫罢了。”

        守门大将听得此言，心中气愤无比，身为臣子，又怎能忍得他人肆意辱骂皇者，他脑海中积压着的杀意暴涨，几乎压过了他的思想。

        他没有多做任何的犹豫，操控着玄武大阵便朝着城门下的那人杀去。

        天生异象，一道巨大的碧绿色玄武幻影盘踞在玄武门上空，庞大的身形屹立虚空，碧绿色光晕倾盆覆下，笼罩住四分之一的洛城，这股气息，磅礴大气、沉重无比，就连那高高在上的寰宇都好似下沉几分。

        守门大将趁此机会发泄着心中的怒气，他仰天怒吼一声，在这一阵怒吼声中，他右手臂之上，密密麻麻的天青色纹路徐徐荡开，宛如波涛汹涌的水浪在拍打着海岸，一道迷你版的玄武幻影在他面前的虚空中凭空出现，并缓慢的旋转着。

        与此同时，玄武门上空的那一道玄武幻影口若悬河，倒吐出一条满是碧绿荧光的蜿蜒长河，顺势而下，直奔玄武门下的那道身影杀袭而去。

        玄武门下的那道身影见状，笑吟吟的笑个不停，他高高举起双手，越过头顶，口中暴喝一声：“起”

        随后他目光抬起，遥望玄武门上的守门大将，冷冷笑道：“吾主有言，今日哪怕是尸骨没过这邙山之巅，也定要破了你这洛城，让那如死人一般的皇主跪地求饶，让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蝼蚁见识见识何为吾主之威，何为天下大势不可逆。”

        随之，悬浮在他面前的那一道庞大威能收敛晕光，如似蓄力。

        其所散发出的一切气息都在慢慢的向内聚集。

        天色阴沉，黑压压的一片黑色雾气正从远处的邙山中挤出，一股摄人心魄的恐怖气息弥漫在空气当中。

        玄武门守门大将心神一颤，他眯着双眼眺望远处。

        只见得在那黑雾当中，有着无数具黑色骷髅正在朝着玄武门而来。

        此时，玄武门下的那道身影猛然扑向玄武大门，五官扭曲，如是失疯一样的狂笑道：“怕了吧，吾主之威又岂是尔等蝼蚁杂碎所能比拟的，准备好接受死亡的洗礼吧。”

        说罢，他口中狂笑不已，整个人瞬间扑入那道庞大的威能当中，一身的血肉、骨架尽数化为养分涌入进去，身躯虽不在，但他的灵魂尚在，一道虚幻的虚影从中升起。

        “地纹境？不过如此，只可惜你无法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了，待吾破开你这玄武门之后，定要在城中血洗一番，以汝城子民之血沐浴身躯，让汝城之人尽皆跪拜在吾等脚下哀嚎。”他嚣张无比，隐约难见的脸上表情都快要拽到上天去了。

        紧接着，那道威能再次的得到了升华。

        单单是其散发出的气息都足以让守门大将感到不寒而栗。

        他自知此战必败无疑，而面对着这必败的局势，他没有任何的慌张错乱，反而笑了几声。

        “本将虽不知你是何人，但，我洛城子民又怎可任由你们这些刍狗所欺所辱，本将在此，城门不破，纵破，本将也定战死在我城中子民之前，本将褚玄，在此玄武门上以吾之纹起誓，凡侵我山河家国者，吾定以死而战，不死不屈，死而亦然不屈。”

        他笑着转身，面朝洛城之内，遥望城中最高的那一座坐落城巅的琼玉大殿，双膝跪地，重重的磕出一道响声。

        玄武门上残留的鲜血飞溅在他脸庞，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臣之过错，自当由命来偿。”

        “请吾皇放心，请我洛城子民放心，褚玄，死战！”

        他不屈不折的振声喝道，这道声音宛如洪钟大吕一般传遍整个洛城上下。

        身为玄武门守将，面对着城门将破的情势，他必须以命死守，这是他的职责，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因而他也从不惧怕死亡。

        言落。

        一道刺目的天青色晕光自他手臂而起，几乎是瞬间暴射出来的，在他臂膀上的天青色纹路爆发出鼎盛、璀璨的天青色晕光，转瞬间将他包裹在内，形成一个圆乎乎的屏障，光芒大放异彩，他的身躯在被这天青色晕光的包裹当中渐渐消散为一片齑粉，直至完全消失之后，空间中只残余下一片天青色纹路，陡然一股脑的尽数涌入玄武门上空中的那道十分庞大的玄武幻影当中。

        哗~

        璀璨的碧绿色光晕从那道玄武幻影中爆发，宛如无边浪潮一样将玄武门下的那道庞大威能淹没在其中，刹那间将其吞噬的一丝不剩，继而向着邙山扑去，转瞬间将那黑压压的一片黑雾清扫殆尽，没有一丝残留。

        唯有一道充满不甘的声音从中传出：“你纵然杀了我又能如何，今日一战，已成定局，洛城必破，汝皇必死。汝城子民定会如我所言一般下场。”

        这一道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玄武门守门大将褚玄以自身血肉之躯和地纹境之力融入玄武大阵，借此荡平来犯之敌。

        与玄武门一样的情形在洛城另外的青龙门、朱雀门以及白虎门同时上演。

        一城，四门，十二大道，二十四小道，三十六大街，七十二小街，守将尽数战死，无一人逃亡，他们皆是秦皇庭的英雄，哪怕无人知晓他们的名字。

        一夜过后，皇庭覆灭，天下大乱，战火四起。

        后有世人称秦皇庭此劫为之——秦殇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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