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诗珑的梦（五）

　　阿斐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对阿戴说：“阿戴，相公回来后，与小姐谈了快一个时辰了，我想他们一定谈妥大事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来炒几个相公和小姐都喜欢的菜，你当我的下手。”
　　“阿斐姐，你的伤不要紧吗，小姐是关照了不让你动。”
　　“我没事。”阿斐努力笑了一下，疼得差点叫起来，“就是耳朵里一直嗡嗡叫。”
　　“我知道有两巴掌是给我的，姐你硬帮我挡了。”
　　“你还小，能不受这个罪就别受，如果被男人那样打过，你以后嫁人是有阴影的。”
　　“想不到莫赫公子下手这么狠，不就仗着他认了个干爹是王后的弟弟。”
　　“龙服王后是我国最有权势的人，她的弟弟没人惹得起，莫赫自然也没人惹得起。”
　　“我相信他会有报应的……”阿戴说着说着，抽泣了起来，“他会有什么报应，这种人一辈子都是欺负别人的命，而我们就是一辈子受欺负的命。”
　　“别这么说，阿戴，这是我最后一次挨打了，虽然我已经不记得在这楼里我被打了多少次，但是，真的，相公会给小姐一个家，小姐会带我们一起走，我们……以后有大把好日子过。”
　　“太好了，阿斐姐……对了，姐，你以后会嫁人吗？”
　　“不嫁了。”
　　“那我也不嫁。”
　　“别学我，你比我年轻，比我强，放心吧，小姐会安排的，我们能遇到小姐这样的人做主人，是一生的福，不光是我们，更是相公的福。相公还不知道小姐其实……”
　　说到这儿，里屋传来了诗珑的声音：“阿戴，你来一下。”
　　阿戴匆匆走进里屋，诗珑和络靖旋相对而坐，脸色并无异样，但阿戴本能地感觉到气氛似乎不对。
　　“阿戴……”诗珑平静地说，“你帮我把这张请帖送给莫赫公子。”
　　“啊？！”阿戴惊诧之极。
　　“请帖在这里。”络靖旋指一指桌上墨迹未干的帖子，阿戴见过络靖旋的书信，所以认识他的字，竟是他亲自写的。
　　阿戴上前，取请帖在手，仍站在原地。
　　络靖旋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虽然没有说话催促，但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去吧。”诗珑道。
　　阿戴这才回到阿斐的屋里，把经过一说，阿斐也怔住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啊。”阿斐连连说，抓起请帖，打开一看，她自然更熟悉络靖旋的笔迹，然而这一看令她彻底怔住，字迹流利，潇洒异常，毫无半点牵强之感，甚至有一些些按耐不住的喜悦……
　　请帖从阿斐手中滑落。
　　络靖旋走后，阿斐来到诗珑身边。
　　“小姐……”阿斐轻轻叫了一声，“你该告诉相公，这两年你已是只卖艺，陪客人谈话喝茶唱曲而已……女子的贞洁在于心志，我看小姐是这天下最贞洁的女子，相公若是不懂，便不配你如此待他。”
　　“阿斐，我都清楚，就当我再还他一次吧。”
　　“小姐，你已经还的够多了啊！”
　　“……不，还没有。”
　　“小姐，你就把你与玉狮山庄的关系告诉相公，他也许……”
　　“不必了，你帮我梳妆打扮吧。今晚，今晚，我要最美。”
　　阿斐流着泪帮诗珑梳了个丹凤朝阳髻，化了梅花妆，配上墨绿色的衣裙，美得惊心动魄。
　　诗珑久久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有时我恨自己是个女人，然而正因为是女人，我才能够如此柔弱，如此感性，如此忘我、如此卑微地去爱。”
　　当夜，莫赫公子来到酡红楼，他心情特好，将在半路上买的一瓶药膏扔给了在门口迎接的阿斐：“擦一擦你的脸，像猴子屁股一样红。”
　　手下爆发出一阵哄笑。
　　内室门口，诗珑亲自迎接，盈盈下拜，公子一把扶住，触到那冰肌玉肤，整个人都酥了。
　　“珑儿，我追你追的好苦，今晚我们龙凤呈祥。”
　　翌日中午，莫赫公子离开酡红楼返回府中，刚刚坐定，门房禀报：“有个江县的络靖旋来求见公子。”
　　莫赫道：“他倒跟得紧，一步不差，你让他进来。”
　　络靖旋进来后，将一份厚礼呈上，莫赫看也不看：“什么礼物也比不上诗珑啊，我问你你是用什么法子让她同意的。”
　　络靖旋笑了笑，不答，在莫赫的再三追问下，他说：“女人都有弱点，所谓的清高都是装出来的，终究逃不过男人的掌心，诗珑也是个女人罢了。”
　　莫赫想了想，似乎不得其解，又似乎明白了：“我义父的姐姐身为王后，可也是个女人哪，这世上大约只有她不符合你的定理了。”他喃喃地说，“不管了，总之你有办法让我如意，你算个人才，你跟我来，去见义父。”
　　在莫赫的引见下，络靖旋终于见到了王后的弟弟柏原鸿。
　　他年过五十，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六七岁，身材如少年般清瘦，相貌英俊无双，衣着华美异常，身上带满了各类珍贵的珠宝饰品，竟比考究的莫赫还要考究几分，眉宇间更充满了骄奢之气。
　　络靖旋想柏原鸿名不虚传，果真是达国当年排名第一的美男子。
　　络靖旋毕恭毕敬地将报告呈给柏原鸿。
　　柏原鸿一摆手：“我不看，你长话短说。”
　　“是！”络靖旋抬起头，朗声道，“属下所管辖的江县近日出现魔胎。”
　　柏原鸿一怔：“什么魔胎？你没说错？”
　　“确是魔胎！属下愿用性命担保！”
　　柏原鸿震颤了一下，急急说道：“你快说下去。”
　　“据查实该魔胎为定远大将军北霄恒夫人所怀之婴儿……”
　　“谁？谁的老婆？”柏原鸿打断，急问。
　　“北霄恒。”
　　柏原鸿的眼睑剧烈抽搐了一下，眼神里泛起了一层层的波浪。
　　络靖旋心想自己的师爷很可能猜中了柏原鸿的心思，柏原鸿一定不喜欢甚至很讨厌北霄恒，他不由一阵窃喜。
　　柏原鸿催促道：“你快说下去。”
　　“是，是！”络靖旋赶紧道：“这魔胎一旦降生，即成为魔，那五百年前生灵涂炭的惨祸势必重演，当时的情况万分急迫，下官来不及请示长官，更来不及通知定远大将军，因此当机立断，请来三魅真火，烧了将军府的后院，怀有魔灵的将军夫人和已沾染魔气的侍女都烧化了，没有殃及任何其他无辜的人。魔灵这一劫就此顺利化解。”
　　柏原鸿沉吟着：“北霄恒的老婆真倒霉，这魔灵怎么跑他老婆肚子里了？”
　　“确实倒霉，据说北霄将军的历任妻子都不得善终。”
　　“你找我是为了仅仅说这些吗？我对什么魔不魔的并不感兴趣，说实在的，我很怀疑五百年前真有过人魔大战？”
　　络靖旋听了这话，心里凉了半截，想这个柏原鸿真是愚蠢而且可恶，自己把机会送上门了，他都看不出来，还敢污蔑自己祖先为之洒尽鲜血的人魔大战，柏原确实是个标准的纨绔，烂泥扶不上墙，也怪不得龙服王后没有支持柏原鸿。
　　但络靖旋没有悻悻离去，眼前这个纨绔是自己唯一的希望，是自己翻盘的机会，他不能放弃。于是他堆起满面笑容，耐心地诱导：“大人，属下听到传言，有人说北霄将军出了这种事，他还适合担任虎军的首领吗？”
　　“这……有意思了。”柏原鸿眼前一亮，他立刻叫来府中的幕僚王善人，两人密谋了一番，最后定了一条计策。
　　天亮后，柏原鸿就匆匆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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