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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瓮


  “好家伙!”
    林三千站在万依硪的新宅面前不由得一声惊叹。
    董平也笑道:“这派头,可快赶上皇上的行宫了,不知何年何月,我才能有一处这么大的宅子。”
    杜鹃轻声笑道:“您这堂堂的蜀中王府的驸马爷,也看得上这个?”
    董平摇头道:“这你就不明白了,我这进了王府的门,说好听些,是个驸马爷。说不好听了,那就是个倒插门女婿,公主霸道,对我管的紧。王府的家业就算再大,那我也只能干看着不是。”
    杜鹃听罢没有言语,悄悄的将董平这话记在了心里。
    这处宅院,是个八进八出的大宅院,就单走到内院,就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杜鹃到是个熟悉门路的,对该从哪个角拐,从哪闪门进,她是一清二楚。若是让董平与林三川自己寻摸,那可是会成无头的苍蝇。
    杜鹃将董平二人的马牵到了马棚后回来对二人说道:“驸马爷,林大哥,这院子里的几间厢房你们便随意挑着住。我先回去通报老爷一声,待快开席了,我再来叫你们。”
    “麻烦姑娘了。”
    “不妨事。”
    杜鹃笑笑,一转身,便扭动着玲珑的身段儿走了。注视着杜鹃的背影,董平久久没挪开眼睛。忽的,林三川咧嘴笑道:“这妞儿,可真是辣的紧。”
    董平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先将你那哈喇子收起来吧,怎的娶了媳妇儿,还跟未经人事一样。”
    林三川笑道:“这女人,可真是不错。”
    不晓得林三川是在泛指跟男人相对的女人,还是在特指杜鹃。董平淡淡道:“一枝梨花压海棠。”
    林三川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董平微笑道:“海棠花见过吧?”
    林三川忙道:“那怎么没见过,又粉又白,招人稀罕的紧呐!”
    董平伸出右手食指,指头朝下的画了一个圆圈,他似笑非笑的说道:“那又粉又白的海棠,就是指的那妙龄女子柔滑的粉嫩肌肤。而那梨花呢,指的就是老头的白发。你再想想,那一枝梨花压海棠是什么意思?”
    林三川猛的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公子,你的意思是,那杜鹃姑娘跟秦老头子有一腿?”这话音还未落,林三川便又将自己给否定了:“不可能,这不是糟践人嘛!那姓秦的,七老八十,还顶用吗?”
    董平微笑道:“几年前或许还顶用,但现在,就未必了。”
    “这话怎讲?”
    董平鄙夷道:“你难道没看见,那杜鹃姑娘的屁股扭的多浪,多欢?”
    林三川脸色微红,连连摆手道:“那我哪儿能盯着姑娘家的哪里瞎看。”说到此处,林三川忽的又比出了个大拇指说道:“但公子您是行家,您说是,那就是。”
    董平笑笑,不再言语。旋即,他随意走进一间屋子,便去休息了。
    与此同时,且说那宋承军拖着一身肥肉,已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周王府。站在王府大门口,宋承军踌躇了片刻,方才鼓起胆子走了进去。
    “砰砰!”
    本正睡晌午觉的钱老头,听得有人在敲门房的窗户。他这好不容易上来的睡意,登时便被震了个烟消云散。他眯瞪着眼,没好气的大声问道:“谁!”
    “老钱,是我!”
    钱老头翻身坐起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宋公子?你怎么来了?”
    宋承军一听老钱这语气,登时就撸起了袖子道:“嘿!瞧您老说的,我就不能来你这周王府了是不?”
    钱老头嗤笑道:“宋公子,王妃有两令,一是不准二爷出王府。这二,就是不能让你进王府!”
    宋承军笑道:“老钱,你这就多虑了不是?今天啊,我真不是来找二哥的。而是来找王妃的,我有一件要事,要禀报王妃!”
    钱老头摇头道:“那你可是找错时候了,今天哪,王妃回蒋家了。你这来的,多余。”
    宋承军闻言咯咯一笑道:“那就好。”
    说罢,他便撒丫子往府内跑去。
    钱老头见状,这才反应过来。他一拍胸脯,心道是上了宋承军的当。他赶忙出门想要去追宋承军,但这宋承军还挺灵活,一溜烟儿便没了人影。
    宋承军气喘吁吁的跑到柴厌青的房前,他还没进去,便听得房内有人拉着长调说道:“一上前,杀得敌寇丢盔卸甲!”二上前……”
    “嘭!”
    听得一声推门响动,本是站在地上的柴厌青陡然就缩回了床上,他闭着眼喃喃道:“大嫂,今儿个我可哪儿都没去,我可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家里……”
    “嘿嘿,二哥。你又跑那瀚海轩听曲儿去了吧?我晓得,你刚才念的,是西山先生写的新作,驱虎狼里的词儿。放心,王妃回娘家了,且不会回来呢!”
    柴厌青一听是宋承军说话,登时就觉得自己出了丑。他自觉失了面子,于是仍闭着眼睛,念念有词道:“别以为你是个狗屁的王妃,就敢对二爷我大呼小叫,若将我惹急了,那我便将你赶出王府!”
    “诶呦,二哥,你就别装疯卖傻了!”
    宋承军一屁股坐在床边,就见这床板往下一沉。
  柴厌青此时才翻身坐起,他大笑道:“承军,怎的是你来了!”
    若是搁往日,宋承军定要好好取笑柴厌青一番。但现在,他倒是没有心思再跟他扯皮。
    宋承军甩甩脑袋说道:“二哥,上次你说你瞧见了大爷,可是真的?”
    柴厌青皱眉道:“你怎的问起了这个?”
    “你就说是不是吧!”
    柴厌青淡淡道:“不错,是有那么档子事儿。我瞧见的那人,虽跟柴关山长得不一样,但神情却是一般无二。兴许也是我瞧花了眼。”
    宋承军听罢点头道:“二哥,今日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儿。今天我在街上,本要回家给老爷子贺喜时,突然撞上一个人。嘿,你猜是谁?”
    柴厌青一瞧宋承军这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猛的一脚就将宋承军给踹到了地上:“我猜你个脑袋!不想说就给我滚!”
    宋承军这回老实了,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又重新坐到了床上接着说道:“我撞上了秦府的丫鬟,杜鹃。那杜鹃牵着两匹马,马上坐着两个人。左边那马上坐的是个独眼的,一脸狠相的汉子。而那右边的马上,坐的是个白面公子哥儿。你别说,我一瞧见那公子哥儿都吓坏了,就那双眼睛,就跟大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柴厌青听罢神情动容,他点头道:“没错了,你碰见的那人,跟我瞧见的那人定是一人。不过他怎么跟秦府的人,搅和到一块儿去了?他们现在去哪儿了?”
    宋承军摇头道:“我这又不是神仙,分身乏术,哪里能知道他们去何处了。不过我在来王府前,已找了个人跟着他们。我吩咐他,让他打探到消息,便来周王府街上的那洪计茶馆里等着。现在,说不定他已经来了。”
    柴厌青听罢感叹道:“兄弟,多谢你了。你这放着自己的事儿不办,反而还操心我家这档子烂事儿。”
    宋承军微笑道:“我那弟弟妹妹,还不晓得手不是老爷子的种呢,我去看他们作甚。但大爷可就不一样了,他不光是你大哥,还是我大哥。你说大哥的事儿,咱能不管吗!”
    “得,我今天就要去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柴关山!”
    随后,二人便偷摸着溜出了王府,一路来到了那洪计茶馆。在茶馆里寻摸了一圈儿,宋承军愣是没有找到替他办差的那人。宋承军道:“坏了,那小子不会是拿着我的银子跑了吧!”
    柴厌青闻言摆手道:“也许是还没来得及回来呢,莫着急,咱们先在这里等着。”
    说罢,柴厌青坐了下来。小二倒了两杯茶,柴厌青想喝,但那茶碗刚到嘴边,又被他放了下来。如此往复,宋承军看出了柴厌青的焦虑。他笑道:“二哥,你琢磨什么呢?”
    柴厌青略显紧张道:“我听你说柴关山跟鹃儿姐在一起。难不成说,柴关山是犯了浑,想要跟秦中徽同归于尽?”
    宋承军闻言无奈道:“二哥,这可想多了。大爷就算再浑,也干不出那事儿来。”
    柴厌青微微点头,喃喃自语道:“这倒是。”但旋即,他又猛的开口道:“或许,柴关山贼心不死,还想跟秦中徽一起办恶心事儿!”
    宋承军笑道:“那人是不是大爷还两说,若他真是大爷。这么多年,他难道还看不透秦中徽的真面目?再跟秦中徽一起,大爷办不出那事儿!”
    听到这话,柴厌青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他端起茶碗,将茶水一饮而尽。与此同时,一个鬼头鬼脑的男子,忽的钻进了茶馆里。宋承军见人,目光一亮,他笑道:“二哥,人来了!”
    柴厌青一瞧见那人,刚要动,却被宋承军按住了。宋承军起身来至那人面前说道:“我要你跟你那人,现在在哪儿?”
    男子一摊手,嘿嘿笑道:“银子。”
    宋承军笑笑,将银锭给了男子。但这男子还没来得及将银子收起来,宋承军突然一脸狠色的说道:“瞧见没,身后的那位爷,可是周王府的柴王爷!你若是敢说一句假话,那你可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这条小命。”
    男子笑道:“银子都收了,我怎么会扯谎。你要我跟的那人,现在在万老爷的新宅子里。”
    “万老爷……”柴厌青先是念叨了一句,随后猛的便站了起来:“承军,快随我走!”
    来到街上,宋承军不解道:“二哥,你这着的哪门子急?”
    柴厌青沉声道:“万老爷,不就是万依硪么!那万依硪一定是认出了柴关山,万依硪跟我有仇,他定要报复在柴关山身上呢!”
    宋承军诶呦一声,心道是这么个理儿。他也不雇双腿酸痛,便又随柴厌青一起跑了起来。
    万府这新宅今年初刚建成,但建成之后,万依硪并未来此居住,而时一直搁置着,时常在此招待来临安的外地官员。
    宅内各个房屋所摆放的家具皆是上品,尤其是那一床被褥,滑柔似雪嫩肌肤,盖在身上舒服极了。董平这连日奔波,也确实乏了,再加上这被褥软和,他一躺床上,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晓得睡了多久,一阵恼人的开门声,便将董平给叫醒了。董平侧过身子,睁眼一瞧,只见得来人是林三川。他打了个哈欠后开口道:“怎么了?”
    林三川关上门,紧张兮兮的说道:
  “好家伙,公子你不晓得,这府宅内,可有不下百人正把守着呢!”
    董平下了床,在屋中不停踱着步,他淡淡道:“不多不少,一共一百一十七人。”
    林三川闻言一惊,他不敢置信的说道:“公子,你都晓得啊!”
    “我不将此处的情况查看清楚了,能放心睡觉么?”
    “这查清楚了,怎么还能放心?”
    “怎么就不能放心了?”
    董平终于停了下来,他找到一把酒壶,那壶中还有佳酿。用酒漱了漱口后董平微笑道:“有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着咱们,咱们高兴还来不及,为何要担惊受怕,慌里慌张?”
    林三川笑道:“我肯,他们不是来保护咱们的,而是来要咱们命的。只要咱们一走,恐怕立刻就得人头落地。”
    “他们没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董平指了指窗外,接着说道:“看着吧,他们可不敢让咱们出一点事。”
    林三川找把椅子坐下来,满心不快的说道:“我算看出来了,这人在城外,那叫做请君入瓮。这人在城里呢,那就叫瓮中捉鳖。这既然是鳖,那就得缩着脑袋活着。”
    “说的什么狗屁话!你想做王八!”
    董平忽的变色厉喝一句,登时就将林三川给吓的站了起来。董平向来是不喜欢发火的,这一次倒也是罕见。
    “公子,我这话可没别的意思。”
    董平啐出一口唾沫,低声道:“这话晦气,你难道就不想想家里还留着女人呢吗?”
    “啪啪!”
    林三川狠抽了自己嘴两巴掌,他忙不迭的点头道:“不能当王八,一定不能当王八!”
    董平来至窗边,推开两扇窗,望着天上堆积的那沉闷乌云。忽的他笑了:“放心吧,这里困不住咱们。”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柴厌青与宋承军二人已来到了万府新宅大门前,宋承军轻推开大门,探头往里瞧了瞧。旋即,他将脑袋缩回来一笑:“放心吧二哥,这里面没人守着。”
    柴厌青摸着下巴说道:“这万依硪在搞什么鬼把戏。”
    “管他搞什么把戏,咱们先闯了这道空门!”
    说罢,宋承军一把便将这门给推了个大开。
    “不错,进去再说。”
    二人这没心没肺的便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万府新宅,但他二人这还没走多远。
    “嘭!嘭!”
    两计闷棍,就将他二人敲晕了过去。
    将他们两个打晕过去的,是两个身着短打劲装的壮年男子。将柴厌青与宋承军翻过来,这两人乐了。
    好家伙,这不是万府的大仇人么!这次,可算是立了功了。这二人好一顿商量,方才将决定由谁去给万依硪报信,有谁留下看着二人。这万府内狼多肉少,可要小心提防着。
    万依硪此时正办完秦中徽交待的要事,正往秦府赶,他可不晓得手下人给背地里给他找了那么个大乐子。
    来至秦府,万依硪正想径直进秦中徽那房间时,却忽听得屋内传来一阵怪动静。万依硪留了个心眼儿,他揭开一角窗户纸,往里一瞧。便瞧见那杜鹃正坐在秦中徽的腿上,她一手托个点心盘子,另一只手则忙个不停的往秦中徽嘴里送点心。
    瞧见秦中徽这私密事儿,万依硪当的是不亦乐乎。但正当他看的起劲时,冷不丁的有人戳了他背后一下。
    “谁啊!”
    万依硪本就是提心吊胆的干着偷窥的勾当,被人这么一戳,当即就大喊了出来。他这一喊,屋内杜鹃端着的盘子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而那来人,则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万依硪心道坏了,他一看来人,不正是自己的手下吗!
    “诶呦,我的妈呀!”
    万依硪一把拽起那男子,迈着大步就跑出了秦府。
    屋内,杜鹃赶忙离了秦中徽的腿,站到了地上。
    “听刚才那声,像是万大人。”杜鹃低着头说道。
    秦中徽微笑道:“万大人何时也学会干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了。”
    杜鹃闻言道:“都是奴婢不好,非要用身子帮老爷取暖,这才让外人瞧见了。幸好是万大人,若要是别人的话,指不定会在背后念叨老爷什么呢。”
    秦中徽听罢咯咯笑道:“杜鹃呐,你是个贴心人。留在老夫身边,那是在耗费大好年华。老夫准备给你找个新老爷,你觉得如何?”
    杜鹃瞧一眼喜怒无常,老谋深算的秦中徽,她这话,倒也不晓得该怎么说了。
    秦中徽见杜鹃不言语,接着说道:“老夫是为你好啊,再过几日,他又要来咱们府上了,难道你不想活着?”
    杜鹃闻言一怔,旋即她忙跪伏在地,大哭道:“多谢老爷救鹃儿一命,鹃儿来世定做牛做马的报答您老!”
    秦中徽合上双眼,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他喃喃道:“这辈子,你做够了牛马了。来世,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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