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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荒唐


  瞧从大老远处走来一位年纪不大的爷们,这位爷生的是清新俊逸,挺鼻薄唇,高挑的身段尽显风流倜傥。但这位爷的眼睛长得不好,右眼是一只上挑含骚的丹凤眼,着实标致。而那另一只眼,却是一只三角眼。那只三角眼的眼皮子上,还有两道疤痕,瞧起来,他这眼应该是被人打成这样的。
    大雪还在噗噗的往下落,街上来往的行人,有的围着裘脖,有的披着大氅,最不济的人家也得举把伞。唯独这位爷,只穿着一件轻衫,还敞着怀,引来旁人侧目私语。但这位爷却浑然不在意,他大咧咧的,故意迈着八字步朝前走着。他的右手举的老高,五根手指转动着两个被盘的圆润的玲珑核桃。
    这位爷刚上了一座流水小桥,他扶着栏杆往河中一瞧,忽的,两条金光鲤鱼便跃上了水面。这位爷一喜,就将手中的核桃给扔进了水里。说起来这位爷也是够败家的,随手就将那俩价值百银的核桃给扔了。
    这时,一八抬大轿被八位壮实的轿夫抬到了桥上。这轿子一到那位爷身边便停了下来,随后,这轿帘便被撩开了。霎时间,烘烘的热气,就从那轿子里喷了出来。一个圆滚滚的脑袋钻了出来,这人年纪不大,但却是肥头大耳,生的一股富态威严。但这人却没注视自己的这番仪表,他眯起双眼,颇是猥琐的笑道:“诶呦,这不是柴二爷吗?”
    那爷闻言一回头,便咯咯的笑了起来:“怎的,张老臀,上次揍你没揍够,你有想来触爷的霉头了?”
    轿中人一听,眼眸中便显出些不快了。这富态的年轻人姓张,名千度。一提张千度,便就不得不提工部侍郎张骏。而这张骏是谁,那可是权倾朝野的秦中徽秦相的左膀右臂。当今在临安,敢直呼张千度外号的,估摸着也只有这位生着大小眼的浪荡爷了。
    忽的,这张千度嘿嘿一笑说道:“您柴二爷的拳头厉害,我可是不敢再领教了。上次也是我不对,那姑娘是柴二爷您先看上的,我不敢夺人之美。怎的,听说瀚海轩那勾栏里的西山先生又写了新本子,正招呼戏子们唱呢。柴二爷赏脸跟我去瞧瞧,也算是向您赔个不是。”
    那爷听罢笑了起来,旋即他便破口大骂道:“狗屁的西山先生,老子还是东坡先生呢!只有王八蛋才去看那种破戏,滚蛋!”这爷话音未落,便抛下了一脸铁青的张千度大摇大摆的继续朝前走去。
    张千度自语道:“周王府的这几根凤凰毛,迟早让你给蹦哒干净。”说罢,他便一把,狠狠的将那轿帘给摔了下去。
    那爷一路走,便一路晃荡到了万海花开前。这万海花开是临安城内有名的青楼,这楼里的姑娘,各个都是身怀绝技。就算卖艺不卖身的妓子,也有人花大把的银子供着。这爷还为进去,便有一群姑娘迎了出来。按说这万海花开里的姑娘,向来是不出楼迎客的。但唯独这位爷是个例外,不为其他,就因为但凡是跟这爷有几分交情的姑娘,皆给了他个会心疼人的评价。
    那爷被众女子簇拥着进了楼,那些姑娘七嘴八舌的质问他,怎的这么久都没来了?这爷只是笑笑:“老子不喜欢你们了!”他刚说完,便伸手掏进裤裆里,摸出了一大串玩意儿。这串玩意儿里有玉佩,也有串珠,贵的便宜的,一应俱全。
    众位姑娘一瞧,登时便笑逐颜开。
    “二爷,你真是心疼咱们姐妹。上次只是跟你随口提了一句的东西,您这次便带来了。”
    这位爷闻言满不在意的笑笑,待那串玩意儿分到最后,却有一只短箫空了下来。那爷把玩着那短箫,不禁皱眉道:“上次是阿孺向我讨要一直短箫,她说本来的那支摔坏了。我问你们,阿孺去哪儿了?”
    旁的一位贴着花黄,唇红齿白的姑娘说道:“阿孺姐姐回乡省亲了,二爷你若是早来一日,便能瞧见她了。”
    “这瞎话,你们也编不全乎。回乡省亲?是省老鸨子阿,还是省王八龟公?”那爷嗤嗤一笑,旋即,他快步跑到一旁,一把便掀翻了一张桌子。这一举,吓的那桌待着的姑娘客人是登时退散。
    “你们不说!我便一把火将这四海花开给烧了!”
    “诶呦二爷,我们的心肝儿,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告诉你就是!”
    一群姑娘将这爷拉扯到角落里,随后一人小声道:“今天清晨,刘翰林的公子刘敏驰跟韩中丞的公子韩生璋就来了。他们一来,指名道姓的便叫阿孺姐姐去陪酒……”
    “混账!你们妈妈难道没告诉他们,阿孺是我的姑娘么?”
    “说了,但人家不听。这两位公子的父亲,可是秦山党的人,咱们哪里惹得起。”
    这位爷笑笑,便道:“带我去瞧瞧他们。”
    半晌过后,这爷便站在了一间雅间门前。在门外,就能听得屋内传来的断断续续的琵琶声。这爷一听声音不对,他登时便一脚将那雅间插着的门给踢了开来。门一开,可着实将屋内的三人给下了一跳。
    屋内有三人,这爷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以为梨花带雨的姑娘在一留着小胡子的青年男子怀中挣扎。还有一中年男子,则正在胡乱拨弄着怀里的琵琶。
    忽的,
  那中年男子扔了手中的琵琶,那小胡子松开了怀里的姑娘,姑娘则是飞扑道了那爷的怀里。
    那小胡子嘻嘻笑道:“诶呦,柴二爷,您怎么来了,快请坐。”
    这爷先是瞥了眼怀中的姑娘,旋即他笑道:“哭个屁!你这当妓
    女的不伺候好这二位公子,还有脸哭,给我滚蛋!”说罢,这位爷便一把将怀中的姑娘推出了门外,随后他的脚往后一踢,顺势又将门给关上了。
    要说这位爷是什么,先是羞辱张骏之子,随后又将这两位高官之子给下的浑身打颤。这位爷可有来头了,临安城中唯一家异姓王府内的小王爷,其名为柴厌青。要说这家王府虽没什么实权,但这位柴二爷可是临安城内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临安城中就没他不敢惹的。凭什么,就凭他幼时跟当今大宋皇上,一起撒尿和过泥。
    柴二爷笑笑,便做了下来。而这韩公子跟那刘公子却是躲得远远的,甚至连看,都不敢看这位柴二爷一眼。
    柴二爷见状,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品了起来。
    “瞧你们两个的胆子,也是不敢给我做对。说吧,是张胖子指使你们给爷我下绊子的,还是那位万瘸子。”
    这二人相互瞧瞧,没敢言语。
    “你们不说,那我便将你们两个胯下的那玩意儿割下来,塞进令堂嘴里。”
    闻言,那中年男子抬头喝道:“柴老二,你莫要欺人太甚!”
    柴二爷微笑道:“这恶人倒先告起状了,倒是是我欺人在先,还是你们先碰了我的女人在先?”
    那中年男子不像是个圆滑之人,他听柴厌青一问,轴劲儿就上来了:“不就是一个万人骑的妓  女么!怎的就成你的女人了!”
    “好!说的好!”
    柴二爷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他缓步来至那中年男子面前,按住他的肩膀说道:“刘公子,听说令尊当年也算是个风流才子,而令堂当年便是青楼女子出身。照你刚才的说法,我岂不是也可以去贵府,骑在令堂身上了?”
    “你!”
    中年男子闻言,登时便勃然大怒。正当他要出声喝骂时,其嘴里却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原来不知何时,这柴二爷已握住了他的命
    根子。那小胡子见状,霎时间也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此时只听那柴二爷大喊道:“万瘸子!你给老子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里!难不成你想当缩头乌龟,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条狗腿子当了阉人!”
    柴二爷说罢没多久,一个顶着张大脸盘子的矮小男子便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这男子的一张大脸上,尽是些麻子。他眼珠转动间,其脸上的麻子好似也跟着一同转了起来。猛的一瞧,就将是有数不清的小眼珠儿在盯着人看。而这人,便是万依硪之子,万企威。
    柴二爷一见万企威只是笑笑,并不显有多惊讶。他晓得在万海花开的上等雅间里,都有一间暗室供来客方便行男女之事。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笃定万企威就藏在此处。
    万企威微笑道:“柴二爷,何必动如此大的火气,我只是同你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
    柴二爷松开了韩公子的命  根子,他随手抄起一把酒壶,便用酒冲洗起了手。
    “万瘸子,你要是在跟爷开这种玩笑,那我就杀了你。”
    万企威闻言挑了挑眉梢,他淡淡道:“二爷若是真有本事,那便现在就杀了我,要不然我现在就下去,将那娘们的裙子撕了扔进天牢里!”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我真杀了你。”
    “你杀!”
    “我真杀你!”
    “你来杀!”
    ……
    “嘭!”
    本以为这柴二爷是在开玩笑,但雅间内的另外两人却没想到,这位柴二爷是真敢动手。只瞧他一酒瓶子砸下去,那万企威的脑袋,当场就开了瓢,鲜血淋漓!
    那小胡子愣了愣神,旋即嘶声裂肺的高声喊道:“快去请大夫!”
    过了没片刻,大夫便来了。但那大夫一进雅间,却瞧见了诡异的一幕。他只见,一受伤的男子正一手捂着流血的脑袋,一手给另一男子斟着酒。那男子他也认识,正是周王府的柴二爷。
    “二爷,我服了,您还真敢下手。你可曾想过,你若是真将我打死了,你王府不得弄个家破人亡?”
    柴二爷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他嚼了嚼又吐了出来,只听他笑道:“试试?”
    万企威讪笑道:“别,这我可不敢。对了二爷,这几日没瞧您出过王府。难不成是你嫂子,禁了你的足?”
    “狗屁!”
    柴二爷不晓得怎么就发起火,这时那大夫想上前给万企威医治,却被万企威一把给推开了。
    “在周王府里,她一个外姓人想管我,做梦!”
    “说的也是,您柴二爷是什么人物,怎会怕你嫂子呢。来,喝酒!”
    说到此处,二人便推杯换盏起
  来。也不知喝了多少,柴二爷眼前一黑,便醉了过去。
    当他悠悠转醒时,这雪已然停了。但天气却是冷令人发指,柴二爷就势转了个身,想扯扯被子。但这一扯,他却猛的便站了起来。他往四周瞧瞧,这四面八方皆是白茫茫的狂旷野,哪里来的被子。而他再往前一瞧,在前方二里开外有一座城,那城他认得,是临安。旋即,他又低头看看,他只见自己一丝不挂,浑身赤裸。
    “呸!狗日的万瘸子!”
    霎时间,柴二爷便晓得自己上了那万企威的套。柴二爷撇了撇嘴,保住胳膊便往临安而去。此时正值傍晚,城门口与各条街道上,还满是行人。柴二爷入城门,又阔步在街上行,也不晓得惹了多少人的白眼与嘲笑。眨眼的功夫,柴二爷光着屁股在街上撒欢儿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临安。
    当柴二爷回到位于老钱街的王府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柴二爷在两扇阔气的大门前停了下来,他抬头瞧瞧被蓝色灯笼映照的有些许吊诡的周王府三个大字,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一路走来,他的身子已是冻僵了。
    “梆!梆!”
    柴二爷敲了两下门,便听得一阵令人牙痒的门轴转动之声。那门开了一个小缝,缝里露出了一只眼睛。这眼睛周围,皱纹丛生。由此可见,这开门的人,已上了年纪。
    “老钱……快…快…让我进去……冻死我了。”
    听得柴二爷的言语,开门的人便是一声叹息。随后,他操着有些许沙哑的声音说道:“二爷,不是老奴不给你开。是王妃有命,不让我给你开。她说了,你既然想丢人,那便尽情去丢吧!”
    “放她娘的狗屁!”
    说完这句完整话,柴二爷便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见此情景,那门当即便敞开了。驼背的老仆人刚忙将柴二爷搀起来,带进了宅子。
    一堆柴火燃烧的正旺,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柴二爷的脸上才浮现出了些许血色。老仆人端来一杯热茶递给柴二爷说道:“二爷,您今晚就在这门房里跟老奴一起讲究一宿,可别往内宅走。要是让王妃瞧见了,不光是你,就连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柴二爷淡淡道:“怕她做什么,这王府是我柴家的,理应我柴厌青说了算。”
    老仆摇头道:“二爷,你就让王妃省省心吧。要不是王妃苦苦撑着,这王府怕是早没了!您就算不顾及王妃的颜面,也得顾及老王爷跟大爷的颜面吧!”
    “呸!”
    柴二爷啐了口唾沫道:“一个窝囊废,一个黑白不分的混账,我凭什么要顾及他们的颜面!”
    老仆人瞧着柴二爷这幅玩世不恭的模样,一时间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只是止不住的连胜哀叹。
    柴二爷见老仆人不言语了,他便安安生生的品起了茶。但他这茶还没品一半,就听得四面八方传来了轻重不一的杂乱脚步声。旋即,这门房外就是灯火通明,亮堂的很。
    “是王妃来了!”
    老仆人这一喊,柴二爷登时就滚下了床,他忙的钻进被子里,对老仆人嘱咐道:“可千万别跟我大嫂说我回来了!”
    柴二爷话音还未落,就听得门房外有一女子操着柔美的声线,却极力压低着声音说道:“柴厌青,出来!”
    老仆人摇头道:“二爷,你就出去吧,这哪里瞒得住?”
    柴二爷怔了片刻,最后无奈的下了床,他将一席被子裹在身上后方才推开门,走出了门房。这门房外此时已经聚了不少人,有家丁,也有丫鬟。当他们瞧见柴二爷这幅窘态,皆是极力的憋起了笑。而在众人之前,则立着的是一个穿着极为朴素衣衫的女子。只见她生的是鹅蛋脸,丹凤眼,琼鼻不高不低,红唇不薄不厚,裹在朴素衣衫里的身段不胖不瘦。她扎了个低髻,一头青丝倾斜,迷花了人眼。
    这谈不上惊艳,但却能让人过目不忘的面容,像极了一个人。说起来,她倒是与段云楼有七八分像,不过她的年纪看上去,倒是要长个几岁。
    忽的,这女子淡淡道:“跪下。”
    柴二爷倒也没多做纠缠,他登时便干脆利落的跪在了地上。随后,他又重重的对这女子磕了一个头。
    “大嫂,对不住!”
    但他这一磕头,那裹着身子的被子却是松开了。旋即,他又是手忙脚乱的裹起了被子。见到此状,围观的众人,当的是再也憋不住,皆小声偷笑了起来。
    “你没对不住我,你对不住的是周王府与柴家!你这次,做的也太过了一些。”
    柴二爷闻言本想辩解,但他一瞧女子泛着泪花的眼眶,终的是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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